《春明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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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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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银妃二字。侯润甫道:“就是这里吧?咱们进去看看。”于是侯润甫走前,王
马两位在后,走了进去。侯润甫为了门口两盏电灯所冲动,指明了要挑银妃,恰好
银妃屋子里,已经有了客人,就请他们在别人屋子里坐了。银妃穿了一件粉红色锦
霞缎的旗袍,满身都绣着花,华丽极了,跟在他们三人后面,走了进来,只问了一
句贵姓。然后站在玻璃窗边,对镜子看了一看后影,理了一理鬓发,搭讪着就走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娘姨陪着。后来娘姨也走了,只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大姐,
靠着窗子嗑瓜子,问她的话,她就冷冷淡淡的说一句。不问她的话,她也不理。侯
王马三人,只是抽着烟卷,彼此找话说。约摸有半个钟头,那银妃也不曾来一回。
侯润甫心里明白,这一定是看不起他三人,老坐也没味,就出来了。临走的时候,
银妃才赶了来,说一句“何必忙着走。”侯润甫走出来,用脚一跌道:“好大架子,
我怎样能出这一口怨气?”一面走着,一面跌脚。马翔云道:“你别忙,今天晚了,
也来不及。明天我找了陈学平一路来,看他有没有办法?他是一个花界智多星,总
有妙计。”侯润甫道:“好!我们明日在五湖春吃晚饭,在那里计划。”这一晚上,
各人不逛了,垂头丧气的回去。
    到了次日晚上,在五湖春集会,陈学平和马翔云先来了。马翔云把昨晚的事,
对他一说,问可有什么法子出气。陈学平想了一想,说道:“法子是有一个,但是
今天晚上万来不及了,只好等到明天罢。”马翔云道:“你要能办,今天就办了罢,
又何必挨到明天去呢?挨到明天,我们又得多憋一天的气。”正说着,侯润甫来了,
他一听陈学平说有法子报仇,比着两只衫袖,就和他连连作了几个揖。说道:“昨
天你虽然不在场,你是我们一党的人,丢了我的脸,也和丢了你的脸一样。”说着,
将身子挺了一挺,举起手来,比着眉毛,行了一个军礼,笑道:“这还不成吗?”
陈学平道:“既然这样,你们在这里喝着茶,先别要菜。让我把事办妥了,再来吃
饭。我回来的时候,也许有几个客来,你们要好好的招待。”侯润甫道:“你还要
带谁来?”陈学平道:“天机不可泄漏,那就不能先说,反正是救兵就得了。”说
毕,他掉头就走了,侯润甫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等着。一会王朝海
也来了,三个人互猜了一会了,也想不出什么妙计,便静等陈学平回来。
    也不过四十分钟的工夫,只见他领着四个穿灰色制服的兵士,一路闯将进来。
侯润前最是胆小,脸一红,向后退了一步。王朝海和马翔云都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只翻着眼睛,对陈学平望着。陈学平见他三人发怔的样子,知道是吓倒了。便先道:
“这四位是我的朋友,就住在我的对门,我给你们介绍介绍。”侯润甫这才明白,
原来是他请来的人。陈学平一介绍,一个叫刘德标,一个叫王金榜,一个叫蒋如虎,
一个叫吴国梁。侯润甫一想,带了他们来,想大闹一场吗?那可玩不得,心里倒捏
着一把汗。眼里望着陈学平,有句什么话要说,一时也说不出来。陈学平明白了他
的意思,给刘德标四人各递一支三炮台烟卷,又斟了一遍茶。笑着对侯润甫道:
“这四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刚才对四位一说昨晚上的事,他们四位都说,彼此都
是朋友,要和银妃开一回玩笑。”因就把预定的计划,对侯润甫说了一遍,侯润甫
也禁不住笑道:“这法子太好了,可是有些对这四位老总不住。”王金榜道:“大
家闹着玩,要什么紧,象你们先生们花了钱还直受气,真不值。要咱们弟兄给她闹
闹,她才知道利害。”侯润甫道:“我们没有别的来谢,明日约四位老总,多喝一
盅。”刘德标道:“咱们交朋友吗,不在乎这个。”马翔云一看他们也很和气的,
便说道:“这四位老总真痛快,不要客气,就请要几个菜,我们好先叫做去。”说
时,把菜牌子送了过来。刘德标将手一拦道:“咱们全不认识,瞧什么呢?”回头
对那三位兵士道:“你看咱们吃个什么?”蒋如虎道:“有羊肉吗?我来一个炮羊
肉。”吴国梁道:“我要炸丸子。”陈学平一听,糟了,这是江南馆子,到哪里来
的北方菜呢。便笑着说道:“这个菜,全不值什么,来好一点的吧?”王金榜道:
“这馆子,咱们真没有来过,可不知道怎样吃。再说这大馆子的菜,还坏得了吗?”
陈学平一想,他们大概是不会要菜,他们不讲究什么口味,给他来些大鱼大肉,就
得了。于是将红炖肘子,青菜烧狮子头,大碗扣肉,一些肥腻些的菜,来了五六样,
然后便请四位老总入座,侯润甫执壶劝酒。刘德标在四人之中,比较懂交际些,陈
学平一定要他坐了首席。侯润甫举杯一敬酒,刘德标道:“你们都是先生,我坐着
在上面,可有点不得劲。”侯润甫道:“刘老总,不要说那个话。你们都是替国家
出力的好汉,我们算什么呢?”这一句话说出来,他们四人都笑了。吴国梁道:
“你这四位先生都好,咱们这朋友交上了。老刘,咱们喝一个痛快。”刘德标道:
“你别忙。今天吃完了饭,得给人家办一点事,喝醉了怎么办?人家明天还请咱们
呢,留着量明天喝罢。”吴国梁举起杯子向口里一倒,杯子刷的一下响,然后说道:
“这事交给我了。”说着,把右手向桌子当中一伸,竖起他一个大拇指。吴国梁的
身材最高,可以说得是个彪形大汉。马翔云笑道:“吴老总这话对了,这件事总得
他去。”蒋如虎笑道:“谁不知道,他就叫吴大个儿。别说闹,瞧他这样子,就他
妈的够瞧了。”大家一阵说笑,这四位佳客,被四个先生恭维的心满意足。饭吃得
饱了,一个人嘴里办了一支烟卷。刘德标道:“咱们走啊,别老在这里待着了。”
说了一声“再会”,他四个人径自走了。
    走不多路,就到了银妃搭的那家班子,四个人一溜歪斜的走着,便闯了进去。
龟奴看见四个人进来,就引他进了一间屋子坐了。龟奴还没有开口问,吴国梁道: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姑娘,全叫了来看看。若有一个不到,我就捧他妈的。”龟奴
看四人脸上都带着些酒容,一想这些人不大好惹,不敢作声,暗暗的通知了全班的
姑娘,都送来给他们四人看。龟奴唱名一唱到银妃,她还穿得是昨天穿的那件粉红
旗袍。蒋如虎笑道:“他妈的,衣服真好看,她叫银妃吗?就让她陪咱们坐坐。”
银妃没有法子,只得敬茶敬烟,远远的站着,陪他们说话。刘德标道:“这是你的
屋子吗?”银妃不敢撒谎,说道:“不是的。”刘德标将两眼一瞪,拿着一只杯子,
向地下一砸,说道:“他妈的,你瞧咱们当兵的不起吗?咱们有子儿,不白逛。”
说着,掏了一块银币,啪的一声,向桌上一拍,银币由桌面向上一蹦,落在一只茶
杯子里,把杯子又打了一个。银妃吓得不敢作声,满脸通红,靠着门象木头人一般,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有两个年纪大些的阿姨,抢了进来,放出笑脸,对刘德标道:
“老总,你别生气。因为她屋子里有客,所以没有请过去。现在就给诸位腾屋子,
请你稍微等一等。”王金榜用脚在地上一顿,说道:“叫他快一点腾屋子,老子不
耐烦等。”银妃见有阿姨在那里敷衍,便想抽身逃走,脚刚一移动,王金榜喝道:
“你往哪里去?不陪咱们吗?咱们一样的花钱。”银妃吓了一跳,又站住了。一个
阿姨笑道:“她去腾屋子呢,那里是走开?”娘姨一面说着,一面在茶杯里掏出那
一块钱,交给刘德标道:“老总,这个我们可不敢收,千万收回去。”刘德标接着
钱,眼睛一瞪道:“怎么着,嫌少吗?”阿姨道:“不敢不敢,没有这样的规矩。”
刘德标这才将钱收下。娘姨回头问屋子腾好了吗?外面答应腾好了。娘姨便道:
“四位老总请,请到我们屋子里去坐。”刘德标口里唱着梆子腔,便和他同志三人,
一齐到银妃屋里来。四个人唱是唱,闹是闹,银妃坐在屋里笑又笑不出,哭又不敢
哭,真是进退两难。
    约有半个钟头,侯润甫一班人来了,银妃掀起一面窗纱,隔着玻璃,向院子外
一看,认得这是昨天新认识的一班客,连忙招呼娘姨出去招呼。娘姨将他们引在隔
壁屋子里坐了,轻轻的说道:“诸位老爷,对不住。我们姑娘在屋子里陪上了几个
大兵,走不出来。”侯润甫道:“那要什么紧。你们也太胆小了。”娘姨道:“我
们总是不得罪他的好,坐一会子,他也会走的。”侯润甫皱着眉对陈学平道:“这
种情形,实在不好,我们得取缔取缔。”陈学平道:“这事老头子一定不知道,给
他一说,他必然要办的。”正说时,刘德标四人在银妃屋子里,高声唱蹦蹦儿戏,
难听已极。侯润甫对着壁子喝道:“是哪里来的这班野东西,这样胡闹。”那边吴
国梁,听到有人喝骂,便抢出房门,站在院子里,骂道:“那屋子里骂人的小子,
给我滚出来。”班子里见他这个大个儿往屋外一挺立,早有三分惧怕。他不住的卷
着两只衫袖,鼻子里出气,呼呼有声,大家越是吓得面无人色。在这个时候,刘德
标王金榜蒋如虎都闯将出来,口里只嚷要打,满班子里人,都闪在一边,睁眼望着,
以为今日难免要出人命的。不料门帘一掀,侯润甫走了出来,这四人立刻软化了。
各人的脚一缩,挺着身躯立正,同时向侯润甫行了一个举手礼。侯润甫背着两只手,
站在他们当面,昂头冷笑了两声,说道:“我说闹的是谁?原来就是你们。”说到
这里,嗓子突然加紧,喝道:“你们这样闹,还要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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