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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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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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王虽然去北边做吴地的囚犯,但仍有诸位大夫守着国土,孤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勾践说罢,留恋地望了望远处的会稽山,然后转身向停泊在江边的船只走去。群臣哭泣着尾随其后,依依不舍。勾践闻到悲泣声,回过头来说:
  “你们也不要哭泣了,此时此刻谁不感到恐惧,死,是人人害怕的事!”
  越王说毕,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登上了船后直接进入仓中再不肯出来。
  船逆风逆水而上,船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江雾之中,在荒凉的滩涂上,留下了勾践踩在泥沼上的一串长长的足印。
  钱塘江上怒涛澎湃。解押着越国罪囚的吴国楼船在逆风行驶中早已收下帆篷,傍江而行。数十名赤裸着上身,身上纹着龙蛇的纤夫背着粗壮的纤绳,沉闷地打着悲壮的号子、迈着艰难的脚步在江岸上跋涉着。
  凝视着这一群纤夫瘦骨嶙峋的背脊,倾听着他们发自心灵深处那低沉、悲哀而又短促的号子,看着那在江边啄食的一群群黑色的鸟儿,越夫人扶着船舷泪落纷纷,边哭边唱着:
  仰飞乌兮,黑羽鹞鸨,
  凌长空兮,上下翩跹。
  落洲渚兮,悠闲自得,
  忽奋翼兮,穿梭水间。
  食白虾兮,渴饮江水,
  任禀性兮,自由往返。
  妾无罪兮,辜负大地,
  因何故兮,遭到天谴!
  江中飘兮,被逼西行,
  知再返兮,竟是何年?
  心忧愁兮,方寸如割,
  泪泫然兮,垂挂双脸。
  季菀的悲歌声凄婉动人,莫说岸上拉纤的越国纤夫听了产生出同情的心理,连吴国的水手也感到这挺着大肚子的越夫人很值得可怜。于是有一位纤夫如吼叫般地唱了一句,众人便和一句。那纤夫唱道:
  今夕何夕嗨哟,搴洲中流嗨哟!
  今日何日嗨哟,与王同舟嗨哟!
  蒙羞含垢嗨哟,盟誓雪耻嗨哟!
  必毋烦躁嗨哟,与王同心嗨哟!
  越王听到和唱的歌,唏嘘道:“越族百姓重义轻生,对孤忠诚不贰,我还有什么可以忧愁的,好像在天空飞的鸟儿,我的羽翼早已丰满了!”他走出仓外,与季菀并立站在船头,久久不肯离去。
  纤夫们自己编的《越人歌》越唱越响,岸上行人驻足聆听,终于听出了歌词深意,“原来越王在这艘须虑上!”(越人称呼船为“须虑”)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看我们的大王被吴人劫走了!”越族百姓纷纷拥向水边,有的竞涉水向船边过来,在楼船叠层上的王孙雄见岸上情况有异,害怕秘密押解越王激起越人的共愤,和姑勺飞步从最高层奔下来,气冲冲地对越王夫妇说道:
  “快进入底层,去、去!”
  “你……”
  “没有命令,不准出来,更不允许你唱。”姑勺如同赶牲口一般连推带搡将勾践夫妇往底仓推。就在此时,季菀脚一滑,只听得“喔哟——”一声,她被重重地摔了一跤。“季菀!”勾践大急,急忙奔过去抱住妻子,王孙雄这时也惊了一跳,说道:
  “怎么,怎么……”
  “啊……我的肚子好痛,喔哟!”季菀捂着腹部,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血从麻布裙里渗了出来。
  勾践见了,方寸大乱,他哀告王孙雄说:
  “救救我妻子,救救我妻子,她要生了。”
  王孙雄说:
  “什么?她要生了,这可使不得,叫她到岸上生吧。船上生产必定触犯水神,船非翻不可!”
  “夫人,你忍忍,忍忍,我扶你到岸上去吧。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携李!”
  “携李?”勾践方明白这个当年断吴国阖闾左脚的中途歇的地方,现在却成孩子的出生地,他不及多想,抱起了季菀。
  “啊哟,大王,我要死了嘛……”
  “夫人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到岸上去。看,那边有个凉亭,可以在那里生的。”
  时却又值李花盛开季节,凉亭四周边植李树,白花开处,好不凄凉。
  勾践一步步扶着季菀走出了底仓。
  船家搭好了跳水板,勾践抱着妻子走过了跳板。向那个凉亭走去。
  “呜哇……呜哇……”大约三炷香的时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这问破败的凉亭中飘了出来。
  不一会儿,勾践如释重负地跑了出来,他“通”地跪在地上,仰天祝告:
  “天地神灵保佑,夫人总算脱离难关,母女平安,母女平安!”说罢磕了三个头。
  他急急返身,片刻间,他一手抱着自己外衣裹着的婴儿,一手扶着妻子一步步向楼船走去——
  “勾践,不准你带小东西上船,把他丢在草地上,喂野狗吧,听到了没有。”恶煞般的姑勺高叫。
  “不!你们让我带女儿上船。”
  季菀一听,发疯般地从勾践手中抱过女儿,双膝跪在江边的杂草地上,反复地哭叫着。
  “你若带这小东西上船,那只好将她喂鱼吃了。哈哈哈……”楼船上下哄堂大笑。
  “王孙雄将军,请额外开恩让我夫妻带女儿上船。”
  勾践也跪在地,哀哀相求。
  “勾践,我家大王只准你夫妇和范蠡三个入吴,并未有第四者。你夫人早也不生,晚也不生,却偏偏在入姑苏的途中生产。非是本将军不同意,实是怕吴王降罪!”
  王孙雄的几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无奈中,勾践夫妇用衣服包裹好女儿,将她弃之凉亭的一角。在包扎中,季菀在婴儿左肩咬了一口,又将自己所佩一块兽面纹玉巩剖其一半给女儿挂于颈上。在婴儿的嘤嘤啼哭声中,夫妻俩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凉亭。
  “我们的女儿生在这里,有朝一日夫妻有生还之日,就再来‘女儿亭’,或许苍天会可怜,母女还能团圆的。”望着越离越远的榜李那边开白花的凉亭,勾践安慰哭得像泪人一般的季菀说。
  “靠埠哕——”听得船老大一声吆喝,底仓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姑勺神气活现地对越王夫妇说:
  虬陕换上孝服,马上到甲板上去,不得延宕!“说罢又向关押范蠡的尾仓走去。
  季菀强行挣扎起来,指着姑勺丢下的东西问道:
  “是什么?孝服?真的要我们穿孝服吗?”
  勾践抖开麻布包,里面有白色裹头布,白苎麻孝衣,草绳和麻鞋,只是苦笑说:
  “阖闾死于越人之手,夫差的意思是叫我们夫妻做死者的孝子而已。”
  季菀听后,皱着眉头扎好孝衣,由勾践扶着,一步步挨着登上了船头。
  乍从船仓黑暗的底层出来,强烈的阳光刺激了双眼,越王夫妇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蓦地,一个骇人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勾践,你知罪吗!”勾践心头一惊,倏地开眼,抬头一看,船只停泊的地方是一峭壁,悬崖上,武士执戟昂然而立,威风凛凛,再一看山脚旁水埠口,沿山道拾级而上,全是执戟武士,剑戟耀日杀气腾腾。
  “勾践,你知罪吗?!”
  骇人的叫声再次响起,还未等季菀和范蠡反应过来,吴兵早已一脚向勾践的股骨踢过去,猝不及防,“通”地勾践倒在船板上,“跪,跪上山去!”吴兵大声吆喝。
  “夫君——”
  季菀惊叫一声,却被姑勺一把拖过去,斥责道:
  “哭什么,你也跪上山去,”接着又对范蠡说:“还有你,统统跪上山去!”
  暴喝声从山顶第三次传来。
  “勾践,你还不知罪!!!”
  勾践跪上前几步,面色发青,举头喊道:
  “勾践知罪!”说毕,跪了三步又举头向上喊道:“勾践知罪!”
  季菀和范蠡尾随越王之后,三跪三起,跪过了跳板,跪上了埠头,跪上了山道的石级……
  “勾践知……罪!”
  数百级的石级,对勾践和范蠡来说跪犹尚可,对刚刚生产过的季菀却苦不堪言。只见她的身后拖着长长的血印,白麻布裙血迹斑斑,一步、二步、三步……蓬头跣足的越夫人被远远抛在后面。勾践和范蠡跪完了石级,眼前赫然是个天然演兵场,从右首绕过去,再上百尺台阶,面前一方巨石仿佛是点将台。
  点将台上,吴王夫差按剑而立,他的身边是伯豁。伍子胥虽然也和伯豁一样,乘快舟赶回姑苏见驾,只因为勾践入吴为奴一事,不肯苟同,为此事与伯豁翻脸,故称病不来。
  勾践和范蠡一前一后终于跪到了点将台前,吴王夫差见匍匐在地上的勾践森然道:
  “勾践,你真该死!你使孤失去了父亲,吴国失去了英明的君主,你罪孽深重,本该将你处死,然忠于寡人的太宰上谏说,你夫妇……说到这里,夫差回身问伯豁说:”太宰,怎么不见他的女人!?“
  伯豁向远处一看,说道:
  “大王,你看,她已跪上山来了。”
  夫差不悦地问勾践道:
  “你那女人难道对孤不忠!”
  勾践叩头不止,气喘吁吁地道:
  “臣夫妇自知罪孽深重,即便以死来赎罪,也、也是情愿的。大、大王……罪臣这妻因途中生产,失血过多,故跪拜来来……迟。”
  说话问,季菀爬上了山坡,此刻的她已经是满面污垢,周身上下分不出那是血,那是汗,那是泪。尚未爬到点将台,便一头晕了过去。
  “禀大王,她已昏死过去!”
  “将她抬到那左边的石屋。”夫差已看到了这个状若疯妇人的女子,听了勾践的解释,也就不加追究,只是挥了挥手。
  听到“石屋”二字,此刻的范蠡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朝越夫人抬去的方向瞥了瞥,只见离点将台不远有山坡,山坡上隐约建有三个石洞,四周树木葱茏,草色青青。
  吴王夫差接着说:
  “勾践,从今往后你等三人分别各住一个石室,每天替寡人在此养马,你是孤的马夫,你妻子和范蠡养马。你们就在此陪伴孤的父亲赎罪吧。”
  勾践和范蠡叩头称谢。
  夫差走下了点将台,径自往右边的山崖走去,然后命人将勾践范蠡牵过去跪在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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