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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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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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同率虎贲早将洞|穴团团围住,忽然,一条白色的影子从洞中飘出,众人本能地疾退数步,这一退就给剑子一个向上蹿的机会,只见他连跃数跃,纵身飘到峻岩之上,目光向下巡梭,瞥见左侧荆棘丛的背后躲着一个披黑氅的身影,那人正鹰目咄咄瞧着自己,仔细一看,不是勾践又是谁?不由心中大怒,冷笑一声吼道:
  “你这不仁不义之徒,一箭射死你算了?”说着将背上的硬弓取下,挽弓搭箭,开弓欲射。
  勾践大急,直身大叫道:
  “别,别,剑子,你占了高处这样不公平!……
  剑子收箭回弓,怒冲冲道:
  “好啊,你命他们退下,免得我滥杀无辜。我下来,咱俩比试比试?”
  勾践从荆棘丛背后转出来,摘下风氅摔于地上说:
  “好啊,我这就过来。”说着踏着荆棘小道径向洞|穴走来。“你们都退过两旁”勾践撇撇嘴。
  同时,剑子飞身而下。立定后对勾践说:
  “如此看来,你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欧剑子叉手而立,冷眼以对。
  “事出无奈。倘若不将你送去吴国,孤便得重新沦为吴王阶下之囚?连偏安一隅也不再可能。你应知道为奴为仆的滋味,寡人是尝了吴王之粪便方逃脱此厄,难道你忍心你的同门师弟比狗彘还不如吗?”
  “你既已吃尽了亡国奴之苦,理当重新振作,雪耻救国,竟然不顾师门之谊,卖友求荣,倘若我父地下有知,他是死不瞑目的了!”
  “师父能为弟子生存活命,不惜投炉自焚而死,而你不过是作为野人受吴国豢养而已,连这一些都做不到,还有甚可说?不要多说了,出剑吧!”
  说话间,勾践早已拔出了越王剑直向剑子胸口刺去。
  剑子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剑。说声“来得好”,快似闪电地一转身便解下了腰中宝剑。待勾践第二剑刺来时,剑子运力于剑,迎了上去,剑与剑一震,霎时震出万点金星,旁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齐声叫好。
  两名剑术绝顶的人在这方岩石上厮杀开来,同时攻到,同时回剑,同出师门剑术竞相与颉颃,看他们从岩石下来又打到岩峻之上,又从荆棘小道上一路杀向林间树上,这一阵杀得罡风四旋、木叶萧萧。两剑均出自欧冶子之手,勾践使的是越王剑,剑子使的是“步光”剑,两柄宝剑如两条蛟龙绞斗缠绕,日光剑影幻化出万千剑锋,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暗暗叹惜这对业已反目的弟兄的绝顶之功。
  两人从洞外又斗到了洞内,勾践因不熟悉洞|穴中的环境,此时渐落下风,心中一焦躁,忽然一股罡风,直向胸前逼来。“这下死定了”,勾践双目一闭,跌坐于地,准备毙命!电光火石问欧剑子将剑锋一转,宝剑已从右手转于左手,“噗‘’地一声,勾践睁眼一看,那剑已插入剑子右胁之下。”剑子——“勾践陡惊,连滚带爬死死抱住了剑子的左腿,大哭道:
  “兄弟,我错了,你别死,不要——”
  望着跪地抱着自己的勾践,此时的剑子目光内敛,眼眶中流下了殷红的血泪,他忍住剧痛,泣血告道:
  “践子,想到你的昏庸糊涂,我真恨不得一剑将你杀死,可是……我……临死要你毋忘泡在苦水里的越国父老,他……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你……你不要忘记你自己沦落为奴之苦,做人要有胆量,有胆气、有胆识,你我自小至今都……吃了不少苦,我今以死警告,望你与越族百姓肝胆相照,能这样,我便含笑九泉了。”
  说罢,欧剑子朝胁下狠命用剑一剖,然后探手入内,回手时,一颗血淋淋的大如鸡卵的苦胆已在手中。他摇晃了一下后勉强裂嘴,
  忽地古怪地一笑说:“接着——”随着喊声手中的苦胆朝勾践掷来。
  勾践下意识地接过。那胆热气腾腾,还在一张一缩着,勾践惊得三魂出窍,捧着胆欲将它放回剑子的腹中。
  “用不着了,你就收下它吧,人,总……总是要死的,好兄弟……可……要有胆……”未待把最后的话说完,剑子便倒在勾践手臂,死时那双泣血的眼睁得如铜铃一般,悲痛欲绝中勾践欲将尸体移于石床上,一看,床上铺满荆棘,勾践更加悲伤,抱着剑子哭道:
  “寡人自幼被父抛入山中,冬日抱冰而卧,夏时握火而眠,出山后历尽磨难,只道自己是世上最苦之人,常切切于心。不料兄长比孤更苦,终年|穴居洞中,卧于荆棘之上,父母亲人俱遭非难,兄长无出过怨言,孤苦一人,孑然一身,而今为我这不争气的师弟自戮身亡,你生为豪杰,死为鬼雄。倘若勾践再执迷不悟,定遭天下万民唾弃!”
  掷于地上的“步光”剑血污犹存,勾践拾起宝剑说道:
  “日后此剑将饱尝仇人之血?”说罢轻轻将血污拭去后缠于腰间,又将铺在石床上的荆棘捆成一扎,负于背上,然后捧起剑子那颗鼓张的苦胆,运着尸体一行人默默在哀切中离开了天姥山。
  是夜,勾践移居下人住的箭楼中,亲自刻了“卧薪楼”三个篆形大字于楼屋。室内砌一石床,床上铺下从剑子洞中负来的荆棘,以作垫身之用,屋梁正中,悬挂剑子所赠的苦胆,诸事完毕,他对着苦胆拜了三拜吟唱道:
  卧薪兮尝胆,
  一唱兮三叹。
  慷慨兮罹难,
  血泪兮潸潸。
  拔剑兮奋志,
  一日兮三啖。
  唱毕,勾践仰起头来,将苦胆舔了几舔,便倒身卧于薪上。这一夜他梦见剑子含笑立于床前;对他说:“你我兄弟一场,最终你还是能听我告诫,从昏昏然中自拔出来,可喜可贺。”
  勾践坠泪哭泣,说,“寡人心伤累累,卧于荆棘便不觉疼了。”
  ……说着,欲拉剑子,忽然被门口一声怒喝声惊醒:“勾践,你忘了会稽之耻了吗?”勾践翻身坐起,应道:“勾践不敢!”此时已近五更上朝时间。越王仰头舔胆,穿戴好朝服冠冕,微伛腰背,迈着谨慎小步往太极殿而去。
  早朝的太极殿与往昔不同。御榻已换成石床,坐前的楠木御几换成了苦楝树做成的普通几桌。大臣们席地而坐的彩色毡席全部撤去,五更未到,勾践已端坐在宫中静候大臣们的召见。
  报时鼓敲了五下,文种、范蠡、扶同等诸位大臣鱼贯而入,大臣登阶叩拜毕,扫视宫中的变化,一个个面露讶然之色。
  越王用颇为沉重的语调说道:
  “尔等不必奇怪,将宫物更换成这个模样,都是寡人之意,旨在勉励大家,毋忘亡国之耻,苦心励志,振兴邦国。”
  众臣伏地垂泪说:
  “大王应天顺人,体察越族黎民之苦,废去糜靡,实乃万民之福。臣等自当克勤劳励,不忘国耻。”
  越王点点头道:
  “这就好。”接着便问文种说:“昨晚吴国公使见过了剑子尸体,他有何话说。”
  原来,因剑子之死,勾践心情剧变,已剔除了已往那种战栗之心,称道身体不适,再也不肯私下向王孙雄乞求什么,只是按公依律,由文种出面料理此事。
  文种出班奏道:
  “大王,王孙雄见了剑子的尸体,说是‘雪人’既然已死,得由大王入吴代替,是臣陈说厉害后,他才改口,但他非得兴夷太子入吴,作为人质押在吴国,此事因关系重大,臣不敢私自作主,望大王定夺。”
  勾践直勾勾地看了文种半晌,说道:
  “太子兴夷,七岁幼儿,倘若能因此子入吴而使越国暂得安宁,有何不可。”说罢命宫人到后宫越夫人处领兴夷来见,另则命文种赴驿馆去请王孙雄。
  众臣见勾践如此沉静地作出兴夷作为人质入吴之举,大为愕然。扶同是个急性子人,出班奏道:
  “大王,此事断断不可。越夫人爱子胜过爱己,母才团聚不久,又要分离,这这这……”
  越王凄苦一笑说:
  “夫人是明理之人,她能体察到国与家是谁重要,卿毋须过虑。”
  正说间,一个穿着绣有兰花剑袍,头上挽着小髻的小小孩童——太子兴夷随|乳母来到。“儿臣叩见父王。”兴夷乖乖地伏在地上,旁边是他的|乳母王氏。
  “起来吧。”
  “谢父王。”
  众大臣这才看清,这越国之王储兴夷小太子模样长得很像乃父,他也是细长的瘦瘦的。尤其是一双灵气十足的鹰目更是酷似,只是他很文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娃子,人们猜测这大概是他母亲那里秉承来的吧。
  勾践招招手,兴夷便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勾践说:“今天叫你去吴国,兴夷说去不去呢?”兴夷歪着头想了想:“远吗?|乳母和母后都去吗?”勾践说:“远。她们不去,是父王叫你去的。”兴夷对勾践很陌生,似乎天性有些怕父亲。此时他一双怯怯的小眼睛看着勾践,嘟着小嘴巴,低声说:“父王说去,孩儿……”“怎样?”“去——”讲完这个字,兴夷胆怯地跑到|乳母旁边,再也不肯去看他的父亲。
  |乳母搂着兴夷,此时的她毫无办法,她的身份是|乳母而已。
  “吴国公使到——”随着一声高叫,王孙雄在吴国兵士的簇拥下昂然入内。文种紧随其后,一眼瞥见了殿前的太子,便对王孙雄说:
  “大将军,这是寡君之子兴夷太子,依照大将军的命令,由他代替‘雪人’,作为人质随大将军入吴。”
  王孙雄扫视越国君臣,见一个个神色严峻,怒目以视,怕众怒难犯,顺水推舟地说:
  “既然如此,‘雪人’之死也就不加追究了,领这小儿回吴,吾等也好在大王面前交差,告辞。”说罢手一挥,两名士兵上来架起兴夷。兴夷乱蹦乱跳,哭着大叫:
  “母后,我要母后,|乳娘……”
  |乳母追上去抱住兴夷大哭道:
  “求求你们,他还小,不能去,不能去啊……”
  “滚开!”王孙雄一脚踢开|乳母。喝声“走!”一群人大摇大摆出宫而去。
  兴夷的哭声渐渐远去,唯有|乳母独自依着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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