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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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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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真的要考研究生了吗?
这一回,她以为她是真的。一到北京周蒙就看出来了,除了回学校念书,没别的路可走。周蒙是不精明可也不
糊涂,凭她一个念中文的本科生,没有家势,人又不是怎样能干漂亮,想在社会上混出头来太难了。
别说她了,戴妍还没混出来呢。
戴妍问过她:“周蒙,你来北京前没想过要找工作的事儿吗?”
工作是没想过,过好日子的想法可不是没有过,不然,她怎么把那么多挺不错的衣服都送给钟点阿姨了呢?自
然是想着到北京再买新的了。
人是会有这么点儿天真的。
乡下人想只要进城就好了,小城市的人想只要去大城市就好了,大城市的人想只要出国就好了,老姑娘想只要
结婚就好了,不被理解的丈夫盘算着只要离婚就好了。
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出国还是回国,结婚还是离婚,你还是你,环境虽然改变了,你的问题仍旧是属于你的
问题。
可是环境……
对于强者来说环境不是问题,而对于弱者,他总以为自己的问题是环境的问题。
在1995年,刚到北京的时候,周蒙幼稚地以为环境的改变可以激发她的上进心。
不是说“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她现在一无所有了,总应该用功上进了吧?
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守着小台灯,正襟危坐念了两个晚上的书,到第三天晚上,周蒙出去逛夜市了。她在夜市买了几本打折的外国
小说,回来醉生梦死地看了起来。
真的是醉生梦死,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望过。
输给杜小彬周蒙没有觉得失望,可这一次她输给了自己。
输了爱情会心痛,可是输了生活,你会心虚。
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遇到一个什么人。
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遇到一个什么人。
好像30年代半新不旧的女子讲话:找个事儿是假的,找个人是真的。
要等你真的找到那个人你才会明白:找个人还是假的,找个事儿才是真的。
一个星期五,周蒙下班回来发现她的小屋刷白了。一定是房东趁她上班的时候带工人来干的。这个房主还算不
错,周蒙想,言而有信。
刷白了,黯淡的小屋显得亮堂多了,周蒙一高兴就把这几天积的脏衣服给洗了。没有洗衣机只能用手洗,好在
是夏天的衣服,洗衣粉一泡清两遍就行了。想起在江城的时候,不要讲用手洗,周蒙连自己家的双缸洗衣机都
不会用,为这个,李然还笑话过她。
她没有帮李然洗过一件衣服、一双袜子,哪怕是用洗衣机。
周蒙刚在天井里把衣服晾好,房东过来了,领着几个装修工人,让周蒙跟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周蒙推说吃过了
。房东说你哪儿吃过了,我看你一回来就跟这儿洗衣服呢。怎么样,房子刷得满意吗?说得周蒙挺不好意思。
有一点,确实是周蒙还没有学会的,她还没有学会说不。
一到吃饭的地儿,周蒙就后悔了,是那种路边的小饭棚子。周蒙不是没有吃过路边摊,可那是在南方,北方人
的清洁意识不能跟南方人比。
小饭棚子紧邻一个建筑工地,灰尘滚滚机器轰鸣,房东挺起劲儿地让周蒙点菜,周蒙只说她不会点菜。闹了一
会儿,最后房东点了几个大路菜,要了几瓶啤酒,主食是炒饼。装修工人都是山东人,他们喜欢吃炒饼。周蒙
不敢吃那些菜,只拿着瓶啤酒对着嘴喝。
妙的是,不一会儿,有一双手伸到了她腿上。
周蒙几乎要笑出来了,连这种事儿都让她碰上了,对付生活,没点儿幽默感真是不行,她往旁边挪了挪,继续
喝。
“要花吗?”
居然有人在这种地方卖花?
周蒙转头一看,卖花的是个黑瘦矮小的小姑娘,她卖的是红玫瑰,卖了一天了吧?玫瑰已经打蔫儿了。
以前有人跟周蒙讲过,还是周蒙跟别人讲过?红玫瑰,只开一个上午的红玫瑰。
“多少钱一枝?”周蒙问。
“两毛钱一枝。”
周蒙要了小姑娘手里所有的花,给了她20块钱。
“够吗?”
“够,太多了,我给您找钱。”
“不用了,你吃饭了吗?跟我们一块儿吃吧。”周蒙把小姑娘拉到自己身边。天哪,她可真小,细胳膊细腿,
比周蒙教的初一学生还小,就到北京来卖花儿了。
房东还挺热情,张罗着给小姑娘拿碗筷,小姑娘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周蒙看小姑娘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你几岁了?家在哪儿?”
小姑娘说是湖南人,十六岁。
十六岁?周蒙真的可怜她了,十六岁才这么点儿个儿,那也长不了多少了,十六岁,完全没有发育过的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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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搬来搬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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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起来,有的玫瑰根本没开过。
就是这样,也难免要给人欺负吧?如果运气好遇到一个什么人肯娶她,难免还要生孩子,生一个,或许还不够
。可是,这么小的身体。
周蒙空腹喝了一瓶啤酒,头有点儿晕了,那几个山东工人吃完就走了,桌上也没菜了。
周蒙搂着小姑娘说:“跟我回家吧,我送你几件衣服。”
房东看着周蒙的脸色没敢讲话,事后想想,他并不是什么歹人。
小姑娘住亚运村那边,天晚了没公交车了,还是房东把她送回去的。
第二天一早,周蒙收拾好东西,那堆迅速萎谢的红玫瑰扔在麻将桌上,她看也没看一眼,到外面拦了辆车就搬
走了。
半小时后,周蒙在研究生院门口碰到了张晓辉。
不出来还真不知道,这是一个乱世。
要到这时候周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李然的一句话:
“打个比方,我跟你坐在这里,从量子力学的角度看由于变数太多,概率接近于零,是完全偶然的。”
他是说人生无常。
乱世里自然会有几段传奇,更多的,却是无奈。
周蒙曾经听一个外地女孩这么絮叨:“每年一到10月,我就开始省钱,计划今年冬天一定要买一件特别暖和的
衣服和一双特别结实的鞋子,然后冬天到了,我的钱还是不够,凑合着买了,一边买一边后悔,一定穿不到明
年,到时候不是还得买?”
后来,这个外地女孩嫁人了,生了孩子,也在北京分期付款买房子了,她的冬衣冬鞋还一年一年地重复着那个
老故事。
直到最后离开四方广告公司,周蒙也不明白四方广告公司为什么要招她这个文案。周蒙在公司三个月,写过的
唯一文案是关于一本京城旅游指南的广告征集,这也是公司当时唯一的业务。跟周蒙同时进公司的还有四个业
务员,业务员的工作就是满北京地给这本旅游指南拉广告。也别小看了这么一本32开的旅游指南,要搁几年前
,指着它能挣几十万也不一定,现在,不行了,同类媒体太多了,客户都烦了。周蒙听那些业务员打电话,经
常是话还没说完呢,客户一听是拉广告的就挂断了。
可老板早放下话来了,没有上不来广告的媒体,也没有不想做广告的客户,言外之意:只有拉不来广告的业务
员。
四方广告公司,周蒙他们这批人进来之前,公司加上许总统共才两个人,就这样,许总还挺有派头的,他开一
辆车顶开窗的“凌志”。
许总挣钱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广告初步繁荣各自为王那会儿。在广告界略待长一点,像许总这类末路
英雄,周蒙很见识过几个。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没受过高等教育,起步早发过财,1995年以后不约而同地开始走
下坡路。这许总算是安分的,后来的两个老总还想从广告往实业发展,一个要挽救中国玻璃器皿制造业,另一
个要建立亚洲最大的鲜花批发市场,一水儿的电脑管理。对这两位老总的雄心和魄力,周蒙折服之余,赶紧辞
职转工。不是周蒙挑剔,实在没精力配合他们,一会儿一个主意。
手里也有一两百万了,退一步,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多好。
最没意思的事儿就是明明没事儿干还得在那儿煞有介事地坐着。
在四方广告公司,周蒙不是做了三个月而是“坐”了三个月。到最后一个月周蒙实在坐不住了,她也学着那些
业务员打打电话,挑离公司近的几家宾馆饭店跑跑。哪怕找个借口出去逛逛“百盛”“贵友”,'奇‘书‘网‘整。理。'提。供'总比在老板眼
皮子底下干坐着强。
到底是给资本家干活,不生产点儿剩余价值给老板剥削就于心有愧。
许总挺高兴她这个小文案自觉自愿地跑业务。他当然高兴了,周蒙进公司就讲好的,周蒙的业务提成要比业务
员低5个百分点,因为她拿的文案工资比业务员高,高多少?不过半张“老人头”。
周蒙为人不是一向大方吗?这个亏,她认了。
就像新手的赌运一定会好,周蒙初战告捷,没两天就拉了个封底广告。这一个封底广告周蒙的提成是一千四,
比起业务员,她亏了七百而许总多赚了七百,乐得许总连着一个星期地夸她。
许总其实蛮有人情味儿的,他的派头是跨国公司总经理的派头,他的经营理念不脱一个作坊老板的小恩小惠。
许总,也不过三十七八吧,在周蒙眼里他已经是个过时的人物了。许总的女儿听说才满周岁,是第二次婚姻吧
?妻子恐怕还很年轻。
初战告捷,周蒙乘胜追击,连着跑了王府井一带新开的商厦和美食城。
也像一般的新手,幸运女神通常只会垂青你一次,周蒙连遭败绩。
转天,周蒙照常七点四十五分起来上班。
上下班时间的地铁真挤,可也幸亏有地铁,要让周蒙每天坐近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上下班,那还是先死了好。
就是这样,每天这个地铁的直线转环线,环线转直线也够烦人的,每次被人群裹着在直线和环线之间奔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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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搬来搬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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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蒙像一切小资产阶级妇女那样,开始怀疑生活的意义。
下了地铁就是公司了吗?哪儿有那样的福气,还要乘二十分钟公共汽车呢,距离相当于在江城从周蒙家到四中
。这段路,每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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