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回头看了看岸堤，那里站着一个人。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人慢慢走下阶梯，在距离江声十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海风很凉很猛，吹得白浪飞溅，呼啸翻涌。
***
“**的疯了？！为什么不还手！？”余疆捂着一脸喷涌的鼻血，把江声从泥地里拉起来。江声望着余疆肿胀的右眼，破皮的额头，他的眼睛喷射着愤怒的烈焰。
这股子愤怒深深刺痛江声的神经，他望着荒凉的菜地，空旷的山头，周而复始失去自由的生活。还有那群喜欢用拳头每天犒赏自己的疯子们……
江声真希望刚才那一拳索性把自己打趴下，像地里的萝卜，拔不出来才好！他被余疆猛烈摇晃着，晃动的视线里，那群发泄完毕的疯子们已经扬长而去。余疆愤怒地冲他喊着什么，他却根本听不清楚，耳朵里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的就躺在这里烂掉好了！！”余疆怒吼着，拽着江声使劲晃：“你难道想死在这个烂坑里吗！！”
江声没说话，像散架的棉花糖瘫倒在地。余疆啐了口唾沫，甩掉脸上的鲜血，整张脸开始火辣辣的疼，他龇牙咧嘴的盯着这个从不还手的“哑巴”，心里一股子窝火。
“你最好给我站起来！别给我拖后腿！还有那么多活儿没干完呢！你不想出去，我还想！！我他妈倒大霉了跟你这种废物分在一组！”
“起来啊———江声————站起来！！！”余疆扯着嗓子冲他喊。
江声忽然回过神盯着余疆，那个从一开始就和自己被分到一组劳作的年轻人，他愤怒的咆哮着，浑身是求生的劲头。而自己却像一坨烂泥，抽粪，瘫在地里。他吃力地爬起来，好像费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你为什么要管我？打不了，你去跟他们申请，不要和我一组了……我一个人更好。”
江声一边说，一边托着自己散架的下巴，视野一片模糊。
脑子里全是溃军前后的场景……父亲……集团……整个网络……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既然你和我一组，那我就不能不管！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就是见我们俩好欺负，故意这样安排的！你不在乎，可以………等他们把你打残了，下一个就是我！！咱们就是他们的沙袋……想踢就踢，想练拳就练拳……日子还长，如果你就这样认命，你外面的家人……亲朋好友……他们就全白等了！”
江声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外面………外面………没有亲人……………都没了……我活着出去，半辈子也过去了……别啰嗦了，快走吧。”
“………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多人与你为敌………但我觉得烂死在这儿不是个好主意。”余疆的鼻血凝固在脸上，他费力地说着，嘴里一边冒白气，就像一架老式蒸汽火车。
“我算求你了……振作点……我也没亲人！可我还要出去找我的朋友，重要得像亲人一般的朋友………难道你就没有吗？！总会有出路的……”
江声忽然想起自己背上那一片纹身………他猛然从地里坐起来，吓了余疆一跳。
***
“你就是江声吧…………”坐在阶梯上的那人站起来，打断了江声的回忆。他花了很大功夫才把背上的纹身洗掉………现在唯一能代替他寻找出路的人，只有余疆。
江声扭头盯着那个人，举枪对准自己的头。
“你干什么？”
江声笑了笑：“我不想再看到那群叛徒………”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你们经营得令人相当震惊啊……你这样做不等于亲手毁了它么………”
“我不想看见一群叛徒坐在我的家里，就这么简单。你们也不赖，处理的又快又好………我的情报没白费。”
“放下枪，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
江声浅笑：“如果我活着，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感染了艾滋病，消息传出去，外界会有各种难听的说法………其实，我是被他们陷害的………所以，请你理解我。我想死得有尊严一点。”
那人没说话，眼睛闪烁着，江声看得出对方在拼命挽留自己这条贱命。
“我有件事求你。”他冲那人说。
“请说。”
“最好别把我感染的事情传出去，会掀起江湖动乱的。”
那人刚点头，只听一声巨浪拍岸，江声身子一斜重重摔在地上，他的右脑“咕嘟咕嘟”冒出殷红的泉眼。埋伏在岸堤附近的警察似乎听到了浪声中的枪响，齐刷刷冲过去。那人站在阶梯上，久久无言。
“随着XX市岸堤上的一声枪响，盘踞X国南部及XX等多国的区域最大毒品网络集团被彻底消灭……警方动用………并由XX等多国联合侦办………”
艾文一边听国际新闻，一边开车行进在余疆走过的道路上。
天蓝云白，四野空旷。他绕来绕去在蛮荒的平原公路开了一天一夜，还是没发现通往木马镇的指示牌。
卫星地图显示的区域范围内连半个房子都没有，按照交通网监视器拍摄余疆的视频来看，他们驶出城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他放眼望去，路上连加油站的提示都没有。再这样耗下去，自己只能用脚走出去了。
开着开着，他看见左侧荒原远处，缓坡山坳里有一道金属反射光，像是什么建筑或者机器反射太阳形成的亮光。他关了广播，用力左拐方向盘，吉普车“哐当”冲下公路，朝荒地野丛中驶去。
等车子颠簸了近一个小时，他才看清那个反射光竟是一排排钻井抽水机，它们正勤劳地工作着，太阳照射在金属涂漆上，反射出耀眼光痕。
旁边有个看场子的小木屋，听见外面有汽车轰鸣声，木屋里很快走出一个壮实高大的男人，他穿着轻薄的体恤衫和牛仔短裤，一双人字拖。
艾文停下车，冲那人点点头：“请问，这附近有加油站吗？”
那人盯着艾文没说话，半晌才摇摇头。
“请问，离木马镇还有多远？该怎么走？”
那人慢慢走近车头，看看车牌，又抬起头奇怪地盯着他，用沙哑的声音问：“木马镇？那儿什么都没有，你去那儿做什么？”
“是吗？我以为穿过去很快就能到XX市呢……地图上这么写的呀？”
“调头回去……木马镇不通车，你开过去也没用。”
“为什么不通车？”
“路早断了………看你这车牌，够远的………难怪你不知道。”
“为什么不通车？”
“传说那儿有什么放射金属泄漏………政府封锁后，把镇上的人全迁走了………你不提，我还忘记那破地方了。”
“是吗？我还真没听说过呢……”
“小事一桩………镇上的人基本都去城里生活了………好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被搬迁走的都是没人管的老家伙。那个镇早被人忘了……你那是什么卫星地图，居然搜索得出来………”
艾文点点头，递给那人一支烟，那人叼在嘴里抽起来。
“哥们儿，你是怎么知道木马镇的？”那人好奇地盯着他，烟雾腾升在空中。
“我朋友叫我抄近路，说……穿过木马镇就能到XX市………”
“也许你朋友原来住在木马镇………因为外人一般都不太清楚这么个地方……”
“是吗，这么偏远的小地方………对了，你这儿有汽油吗，我就买一点……以防万一。”
那人摇摇头，眼神坚决。
艾文笑着点点头：“那算了………这是哪家公司的机器啊………居然能在这儿挖到水………真是天才………”他冲那排钻进抽水机看过去。
“我不认字儿，就是帮忙看机器的。你快走吧，天黑了容易迷路。”
“谢谢！非常感谢。”艾文说着，挂倒档退出空地，等车子离那人有五六米远，才挂前进档，然后拐了个大弯慢慢离去。沙尘飞扬，却不会喷溅到那人身上。艾文从后视镜看那人依旧站在空地里，很久很久才走回小屋。
他有种怪异的感觉。首先，他没看见那人有车，那么这个人要出远门该怎么办？其次，他强烈觉得那人对木马镇的话题非常在意。
更诡异的是，那人根本不像不认字儿的乡巴佬，长相干练，性格沉稳，谈话谨慎、口齿流利，头脑清晰……
而本想借买汽油，顺便进屋看看，也遭到坚定拒绝……
当提及到钻进抽水机时，那人直接下了委婉逐客令………
艾文一边开车，一边朝荒漠深处驶去。脑子里还回想着关于木马镇放射性金属泄漏的事情……太有趣了，余疆和三胖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什么？！他越想越兴奋，浑身抹了油似的坐不住。
“响尾蛇大侦探……找到木马镇了吗？”黑寡妇的声音从手机里跳出来。
他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手机，黑寡妇的背后是一件隔离室。二妞正在隔离室里满墙乱画，墙体是触屏玻璃，随手乱画可以无数次清空。她玩儿得不亦乐乎，十根指头选中十种颜色，然后按在玻璃上乱舞，形成一大片彩色虹流………
“她发什么疯呢？”艾文忍不住想笑。
“她被A级隔离了……现在谁都不敢碰她……深怕自己的糗事被她暴露。”
“你呢………你不是说你无所谓了吗？”
“是啊……她已经知道我半辈子的事情了……其实这样挺好，如果我比你们都死得早，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这辈子干了些什么………说不定，再过几代，会有人把咱们的事儿写成小说。”
“哼，看来你又闲得慌没事儿乱想。”艾文冷声道，太阳一跑，天地顿暗。他打开车灯，看着前方混黑的道路，不知通往何方，“你想都想不到………木马镇，似乎比麻雀沟子还有趣。”
“是吗？看来又有活儿干了………”黑寡妇叹了口气，“还说去北极钓鱼呢……冰山快化光了，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木马镇曾经传闻有放射性金属泄漏……镇上的人都被撤走了。现在是个无人问津的废镇……我绕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找到它………卫星显示的就是这一片啊………奇怪，该不是这个镇被龙卷风给刮没了吧？”
“只有一个可能，木马镇有屏蔽设施………导致卫星会出现较大误差………”
“开什么玩笑……能屏蔽咱们的卫星？”
“你先回西区基地，如果真是这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