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脱鞋了。”他说着，“来看看你。我知道你睡不着，正好我也是。”
二妞坐在席地中央，她靠着那张小床，盯着他：“你们在我脑子里放跟踪器，这说明……你们希望，有一天我会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不，万一你跑了，这样比较方便找。”
黑寡妇靠墙坐在那儿，他很想抽烟，但是这里不可以。
“想跟我出去夜游一下禁区吗？”
“当然。”她站起来：“没有你的批准，他们哪儿都不让我去。”
“你是恨我了？”他站起来，朝她伸手。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夜晚的草原漫天繁星，布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喊了半天没回应。她跟在他身后，刚才握着他的手，这一路出来，她大致知道了艾文的事。
“外面好多了，不是吗？”他笑着说，“说实话，我也不想把你关起来。可是没办法……你对ETSO来说是个隐患………”
“艾文现在在哪里？我能做点什么吗？”
他低头盯着她，这个已经把自己看透的人，他却从未看透她一分一毫。他有时候很怕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能百分之百信任她就好了。可没人信任她，就连艾文也是。
她就像一把双刃剑，对任何人，都是相当锋利和难以把控的终极武器。ETSO没有把握操控这把利刃，他也没有把握……因为，她的心始终无法被控制在任何人手中，没人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说穿了，抛开冯碧媖，三胖………没人知道她到底在乎什么。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破绽，相反，他从未想过被另一个人彻底浏览人生过往。
“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吗？”她小声说，“我很担心艾文……毕竟他是去找三胖他们才受的伤。”
“你真的会感到担心？”他冷声道：“这都是我们欠你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黑寡妇到底怎么了，他有些奇怪，怪得难以解释。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K星系人……我怪你们有什么用……只怪当初K星系人挑了我娘……又让我得了这种能力。你以为我很享受偷窥别人过去吗？我看到的时空越多，就会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那些画面，那些经历，好像变成了我生命过往的一部分。”
“可是，我希望你做回自己。那些就当成是看电影吧。”他说着，长叹口气：“我不知道余疆和三胖跑到木马镇去做什么，如果他们涉及到与ETSO管辖有关的事情………我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不会的，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他戳了戳她脑门：“你最好有个准备……”
“带我去见艾文吧……他出事，我睡不踏实了。”
“二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ETSO获得最基本的自由。可是………”他犹豫了一下。
“什么办法？！”她激动地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想了想，这是唯一的可能，也是唯一ETSO可能会批准的办法。
“我和艾文是同级，我们对你都有完全监控的权力。而且我们两人，是ETSO内，你最了解的人，也是你唯一可以接触的两个人。所以，如果成功申请你的基本活动权，你就必须跟着我们两人，或者其中一个人，寸步不离，在我们完全监控下活动，以避免你接触其他人，出现不可控的麻烦。”
他见她懵懵懂懂的眼神，最后冷声道：“也就是说，你可能会和我，或者艾文，用手铐铐在一起。我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随时监控你，随时保证你不会接触到其他人。当然，我相信，大家看见你都会躲得远远的。”
“铐在一起？！”二妞惊呼一声，她没想到ETSO对自己的防范这么严苛，说到底他们根本是完全不信任自己……
“我牺牲了娘，牺牲了这么多，你们还是不信任我………”
“你信任我吗？”他冷声道。
二妞答不上来，见他冷笑一声：“所以我说的没错，我们之间有一条永远也填补不了的裂缝。”
“之前小组有人建议，让智能机器人代替我们，可是考虑到很多客观因素，还是真人比较安全。”
二妞支支吾吾说：“吃喝拉撒睡觉……怎么办？”
“当然，会护送你单独进行。这样会很麻烦，所以如果你考虑好了，请尽量减少自由活动的次数。”
她叹了口气：“这和软禁还是没太大差别，何况，和你们铐在一起，也太奇怪了……”
“你如果想去见艾文，目前，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二妞点点头：“这样会让你很麻烦，带着我行动很不方便的。”
“所以，请你考虑清楚。我可不会处处照顾你，一旦如此，你必须随时跟着我走。”
“说了半天，就是跟屁虫呗……这哪儿叫自由………”
他严肃地盯着她：“你以为我愿意拖着你到处走吗？实在是担心你被关出毛病才出此下策的。”
二妞叹了口气：“要是我没有这怪能力该多好。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这能力，打从进城遇到你们才有呢？”
“这很正常，很多人的异能都是后天忽然爆发出来的，就连你能力提升，也是这次手术之后才有的。所以大家那么害怕你………”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苦笑，“敢接触我的人，只有你、艾文、娘、三胖、余疆………”
黑寡妇忽然想到余疆，这个出狱之后彻底销声匿迹的男人，ETSO竟还没有查出他这些年的去处。他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彻底隐匿了……难道他也像二妞一样，遭遇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长官，您可能要马上来西区基地一趟。艾文的情况很糟。”他耳朵的通讯器里忽然传来这句话。
他拽着二妞快速回到总部，用手铐把她和自己铐在一起，二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紧张地跟着他往前走，最后一直下到地下80F。巨大的空间里立体悬浮着许多小型飞碟，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这些飞行器，惊呆得忘了走路，直到被他拽着进入运输机，运输机与飞碟对接。
当她进入内舱的刹那，惊呆了。原来这就是当年在公路上绑架自己的东西，里面的结构和光痕，根当初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回头看了看地上，当初娘和三胖差不多就躺在那个位置。他走入驾驶舱，她不得不跟进去，最后蹲坐在他座椅下面。
“请输入坐标。”
“西区基地，A3入口。”
飞行器动了一下，二妞盯着四周各种奇怪的操作屏幕，闪来闪去，她一个字儿也看不懂，只好蹲坐在地上，飞行器一点声音都没有，平稳得好像原地不动一般。
“十分钟后将抵达西区基地，A3入口。”
二妞惊呼：“西区基地在哪儿啊，这么快？！”
“跨过大西洋……”
“可……可……十分钟……这也太快了吧！”
“地球虫洞……算了。”
他盯着蹲在一旁的二妞，刚才这一路她还算配合，手铐拖着至少不让人觉得累，也许是因为她人小力单……
“这个手铐只能我才打得开，不是用钥匙的……所以你别动歪脑筋。”
“那是用什么打开的呀？”
“声带振动感应……”
二妞一脸茫然，摇摇头。
“还想加入ETSO呢，科盲一个……”
隐形飞碟从黑漆漆的荒野上空忽然闪出，快速进入A3入口，从中空天井迅速降落至停泊区。当黑寡妇拖着一个小姑娘走进28F医疗区时，所有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他走到ICU隔离窗前，看见艾文的模样还是被吓了一跳。
二妞站在他旁边，看见艾文的样子顿时惊住了，他周身到处都是染血的绷带，各种仪器遍布全身，他闭着眼睛，像死人一般躺着。
“之前是你，现在又是他………你们两个还真是会折腾人。”黑寡妇冷声道。
二妞听不懂他说的英文，又看见旁边几个白大褂嘀嘀咕咕在讨论什么，神色好像很紧张。
“艾文到底怎么了？”她晃晃右手，手铐连着他的左手，他低头盯着她没说话，忽然他转身拖着她朝那几个白大褂走去。
“你们说他残废是什么意思？”他犀利地死死盯着他们：“你们低估我的听力了，我全听见了……你们是最顶尖的医生，受这点儿伤会残废吗？！他以前还中过子弹呢！”
二妞不知道黑寡妇说的是什么，但他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但她知道，他们肯定在说艾文的事情。
那群白大褂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无奈地摇摇头：“长官，不是子弹和玻璃的差别，是汽车翻滚当中，他的脊柱、后脑等关键部位受到了严重撞击………这不是几次手术可以解决的问题………你无法想象他这次伤得有多重，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如果能醒过来，才算真正脱离危险，否则他随时可能……”
“够了………你们的意思是，他现在随时可能死？就算是醒来，也会全身瘫痪？”
那人点了点头：“你如果看到那辆车的残骸，你就会想象到当时的冲击力有多大……就算是机器人，也会支离破碎的。”
“长官，我是事故鉴定负责人。”
黑寡妇转身看见后面站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玻璃显示器，上面是那辆汽车被拖回来之后拍摄的照片，它看起来就像一团揉碎的废纸……
“怎么会这样？”
“冲击波直击地盘，汽车下方瞬间变形，座椅瞬间抬高，他的头在车顶撞出一个大坑，颈椎可能就是在这一刻………然后车子被甩到离地20多米的高空，下落过程中，翻滚数次………”
他转身盯着ICU里的艾文，其他人见状纷纷安静地退下。
二妞看到那辆车的照片，浑身都疼了，如果人在车里肯定会七零八落。现在不用翻译，她也清楚艾文的处境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到裂缝里，又怎么会摔得这么恐怖………
“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跟他通话，他就不会出事了………那么大的裂缝，要是没顾着说话，他肯定会提前刹车………他肯定会看见的………”
二妞第一次撞见他这样，站在旁边不敢出声，他双眼血红血红的，一层泪水含在里面。
他忽然双手拽住二妞的衣领，二妞的右手也被带到自己脸旁边，但她无法挣扎，更拉不动他的手。
“从小组调查你开始到现在，麻烦就没停止过。为了你，我已经破例很多次……我劝他不要再管三胖的事……他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