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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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朵朵-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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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口袋,一块五,刚好。他要赶六点的电车,然后转地铁,再转电车。他在一个软件公司上班,程序设计。他预计今天还能看到她。她和他一样要赶最早的电车,然后要去拿报纸。她最近的工作就在地铁站里卖报纸。一卖就一天。他有时会帮她买一份报纸。他看了看手表。六点的车,人不会太多,这样他可以坐在她后面,就算人多也没关系,他会让坐,这样他又可以站着偷看她了。他想着,咯咯笑。
五点四十五。他在等车。车六点来,他巴不得车来慢点。今天早上他没看到她,她不会有什么病了吧。不过……呃……今天会不会是她例行检查的日子。他没来得及想车就来了。这破电车,太讨厌啦!竟然提早到站了。他走上电车的那一刻依然没看到她。
他在车上,频频回头。路口没有她,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他仿佛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着急。他的手心出了点汗。他试图开着窗,风从口子里进来,温热的。他有点生气,把窗安好。接着又重新打开。连他自己都不耐烦了。努力让自己坐定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如果她在,看到现在的他又会不会嘲笑呢?
她以前住他楼下。他记得那时自己还是学生时自己就住那个小房子。房子是租的,下面是个复印店。他那时求职,老要去打印简介,于是歪打正着就溜到一楼的房子。一楼的房子,客厅放着复印机,薄利多销的生意只能祈祷细水常流。店里有个病恹恹的老妇人,皮肤臃肿,而且褶皱,仿佛在水里浸泡多时。她老了,脾气却不怎样。他见过老妇人和顾客的吵架。那是一个白领抱着一大裹文件去复印,最后埋怨店铺里的机子复印不好,文件里都留下一条长长的墨水印。她让老妇人重新印,老妇人不肯,接着两人争吵。那天他在打印一份个人资料,实在看不下去就帮白领付了复印的钱。两人平息时,他看到房间里有个穿睡衣的女孩谈出头来,像刚冬眠完的刺猬一样。女孩撇他一眼就进房去了。他记住了她拖鞋摩擦地板时的滴答声。
随后的日子他仿佛总能遇见女孩。女孩总是一个人散步,在附近的幼儿园,隔着围栏看着里面嬉戏的孩子。幼儿园是色彩丰富的地方,滑梯,圆木马,弹球床,他觉得女孩像孩子,尤其她看到孩子从滑梯上溜下来然后扑腾地着地时的那种兴奋又紧张的表情。那段时间,他总是怀才不遇,一次又一次面试,一次又一次失败。他有点灰心,垂头丧气,但每次看到她,他就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微笑。
他有段时间仿佛找到份安稳的工作。那天,他拿身份证去复印。那次,他仔细地观察过小店的摆设。挂钟正下方是老式电视机,只有八个频道。电视机对面是个黑沙发,沙发的表皮有点磨损,里面的黄海绵透了出来。沙发的右边有盆绿色植物,茎很粗,叶子修长,一枝五片。植物用木盆养着,像酿葡萄酒的木桶。木桶上的墙壁有颗图钉,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条小鱼,自由自在。那次,他自作聪明,故意把身份证落下。结果却是老妇人交还给他的。他阴谋未得逞。
运气好的时候,他会和她擦身而过。她的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味道,她穿着黑色的裙子提着热水瓶去水房打开水。他碰到她几次。同样的裙子,没多久他发现傍晚五点,她,总会换上黑色的裙子去打开水。一天只打一次开水。她打完开水会去买一个苹果,她把苹果放在手上,慢慢走着,走三步,转圈,走三步,转圈,不知是欣赏自己的影子还是欣赏苹果的影子。她笑着上楼,和下楼的他擦身而过。
他开始买苹果。不吃,只是买。她一定喜欢吃苹果。他这样想的。每次他拿东西去复印总是要带着苹果。但他没有机会。他的苹果开始腐烂了他还没和她说过半句话。他想了想,把苹果埋到地里了,不在别处,就在幼儿园的附近。他觉得她的生活总是很隐秘。她躲在房间里,于是那片白色的门帘后的东西就成了秘密。这时他希望有阵风,风能把帘子吹开,吹出房间里的世界。他一想,风就出现了。真的就来了。
传说女孩是被风从上床吹下来的。她太瘦,风一吹就倒了。午夜的时候她被风吹下来,脑着地,昏迷过去了。她落到地面,手却护着苹果。一夜之间,她忘记了一切。
她的生活不再深居简出。她的脑子还是受了点伤,动作笨拙,她找了份工作,只需要收钱,找钱,她在地铁站里卖报纸。每天只需赶六点的电车。晚上再赶六点的电车回来。她的生活有规律。
他辗转多次,终于找到份好工作。每天也是赶电车。最近他加了工资。他的认识的一个朋友要给女友准备生日礼物,是一架钢琴,他想都不想就把工资给了朋友,他欣赏这样的男人。他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百,省用一点,刚好一星期可以买一个苹果。为此,他有点得意。
她不再深居简出了。他有更多的机会。坐车时,他喜欢坐她后面,看她梳的辫子,看她的背。他一直闻不清楚她的味道。她的精神有问题,总是说着不着边的话。下车时她总是匆匆逃跑,他从来没和她并肩走过。车站离住的地方是个三岔口,虽然有路灯,但还依然危险,很多时他想护着她,他看过她在马路中央失魂落魄的样子,像受惊的兔子。他很心疼。
今天。他没看到她。他有点碌碌无为的感觉,对着电脑发呆。下班时他突然想买份报纸,他在地铁站等了很久,没看到卖报纸的。后来他匆忙赶车,傍晚六点的电车。
他在电车上睡着了。他想做梦,可梦是清白的。无辜得像幼儿园里偷糖果的那些孩子。他迷迷糊糊下车。他的跟前有个瘦小的女孩。穿着工作服。应该是清洁公司的。她皮肤不好,很瘦。走路低着头。过马路时,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着。交通灯完全失去作用,开车的司机都是不要命的动物。突然有辆卡车急转弯,他猛的扯住了跟前女孩的手。女孩的工作服被他扯开了,露出了锁骨,“小心!”他说着。女孩却突然回头白了他一眼。女孩继续走着,口里嚷着难听的话。
他站在马路中央。失神地看着对面。马路上车辆在行驶,他有点迷失了方面。声音呼啦呼啦地从四周涌动。他感觉自己被一种东西牵着,他有点跟不上。他在跌跌撞撞间看到黑色裙角里的双腿。热水壶里水垢摩擦着瓶胆咔嚓咔嚓的,还有一个声音,赶紧的,我妈等着吃苹果呢。

《葵花朵朵》 同  类

  同类
K、P、Y三个男人在房间里。K和Y躺在床上,他们是对床。P在床下写字。今天他们三人偷偷拉了电线。P在写信,房间拉了电线能用上灯,所以他能写信。文字落下前P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至少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糟糕。也不能让她看不出自己的糟糕。这有点麻烦,怎样才能写得轻松又能让她明白自己的思念在蠢蠢欲动?他写写停停,把铅笔咬在唇边,像一只啃木头的老鼠。他写了份草稿,摘抄时又否定了。他想,无论如何,一个通宵,怎么都能搞定。
八点喝下的茶叶把K弄得失眠。他躺床上,不说话,怕打搅P。春天来了,如此伟大的季节。K知道P在写情书。爱情总是美好的。虽然白天的时候K有点郁闷。
K记得自己是抖动着放下电话的。他的声音模糊得自己都听不清,充满了亢奋和惊喜。天呀!她竟然约他了,在公寓楼下的花圃里,那里有张长木凳,适合坐下来说话。K十二点过后就到公寓那边了了。灰色鹅卵石小路竟也光润圆滑得像年轻的爱情。他约过她三次,都是石沉大海。今天她竟然约他了。K出发前特意打扮一番,挑选了比较得体的外套。戴圆边帽子。看起来很善良。善良是他唯一的武器。
K在花圃溜达,哎哟!不晓得买煎饼的小贩怎么溜公园的。嗨!这个不知时务的家伙竟然打搅人家约会?真不明白保安是怎么守门的。K在长凳边站着,没坐下,怕她看了觉得没诚意,堂堂一大男人呢!城市初春的太阳已经热辣辣,小贩看着K,笑着说,嘿!哥们真有魄力。K撇了他一眼,不敢生气,怕公寓上的人看见。K张望着那套公寓,白花花的墙,阳台上挂着她的睡衣,描有蓝色碎花的吊带裙,她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房间里静悄悄的。三个男人的房间。K想到白天的事就更加失眠。P的那盏台灯摇摇欲坠,光线支离破碎,他在思考怎么写一封信。信半是可有可无的,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但毕竟这没诚意,况且电话里他的话疙疙瘩瘩的。还是写信吧。P眉头一皱,重新将笔掰在手里。K仔细听着P的动作,这是他感觉自己脚有点累。他拍拍小腿,有点酸,估计是今天站一下午的缘故。他揉一把,捏了下,被里肢体隐藏着,在运动,他侧眼一看。呀!Y也在揉小腿。K动作大了点,Y动作也大了点。嘿嘿。这个小男人,也不知道今天到哪去了,该不会跟我一样站一下午吧。K停下动作,Y也停下来。K低声笑了笑,你怎么跟着我呢。
P还在写信。K还在失眠。Y不说话,仿佛已睡去。清晨时P终于把信结束,他只写了一句话:昨天下午我失约了。对不起……

《葵花朵朵》 女  儿

  女儿
我收获了个廉价音乐播放器,像密林里潜行的猎人收获一只冻死的野鹿般一样开心。可见这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机器。它具备一个机器所需的功能。也是唯一的功能,那就是播放。
我的世界于是重新进入真空地带。我像一个穿着靴子在肥皂泡里行走的人,月球漫步。我又开始自私而疯狂的大笑大哭。没有音乐那段日子,我已经从烦躁中尝试回归宁静。而现在我再次进入自己的喧嚣。天边有绚丽、诡秘、高深莫测的色彩,我在北京即将入夜的片刻路遇季同学。她烫了卷发,我笑她是牧羊女,她朝我做鬼脸,奇怪的牙齿和嘴角,我失神地说着,诶,香水也,你也用香水,可惜我鼻子已经失灵了。当我想起是CK时,她已经走得好远。朝我说,你怎么老听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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