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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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记-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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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断了我惟一的经济来源。〃

    在我离开巴黎之前,我不断去看王尔德。拉该和我有时一起在他的卧室吃晚饭,而他虽然满面病容,却总是滔滔不绝地谈着。10月25日,我哥哥埃莱克来看他,那天他的身体状况特别好。他弟媳、威利夫人和她丈夫特克先拉当时正在巴黎度蜜月,这时也正好来看他。这次,他说他〃就要死了〃他活不过这个世纪英国人不容忍他他应对自己〃表演〃失败负责,英国人在看到他穿得整整齐齐 、快乐地坐在那里之前就已走开了所有的法国人也都知道这一点,他们同样无法容忍他。

    10月29日,奥斯卡自病后第一次中午起了床,晚饭后又坚持要出去走走他让我相信医生已说过让他这样做,所以我怎么反对他都不听。

    几天里,因为医生说过他可以起床,所以我就要求他起床,但他拒绝。我们去了拉丁区一家小酒馆,他坚持要喝酒。他一来一回都显得有点吃力,但他看起来气色非常好。只是我突然想到他的脸显老了,第二天我就告诉拉该,他在起床、穿衣时看起来与以前是多么不同啊!他在床上看起来还相对好点。(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头发已有点灰了。我一直说里丁监狱也没改变他头发的颜色,仍是柔和的棕色。你一定记得他过去常开的玩笑吧。在监狱时,他常对警卫说他的头发全白了,而警卫总是觉得他的话很有趣。)

    第二天,我发现他得了重感冒,耳朵也疼得很厉害。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杜克医生英国大使馆医生。原注

    说他还可以出去走走。第二天下午,天气很温和,我们一起乘车去了一片树林。奥斯卡看起来好多了,但又抱怨阳光让他发晕。4点半左右我们回来了。星期六早晨,即11月3日,我碰见了护工亨尼。他每天都来给王尔德包扎伤口。他问我是不是王尔德的好朋友,或者说我认不认识王尔德的亲戚。他向我保证王尔德的情况已很严重如果他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顶多活三四个月他说我应该给杜克医生谈谈,因为他没认识到王尔德病情的严重性耳病本身算不上大病,但却是个危险的征兆。

    星期天上午我看到了杜克医生他是个朴素、善良、优秀的医生。他说奥斯卡应多写点东西,那样他就会好些。只有在他按照老习惯生活起居时,他的病情才会恶化。我请他坦言相告。他答应去问问奥斯卡是否同意他与我公开谈谈他的健康问题。根据约定,我在第二周的星期二又与他见面了。他说得含糊不清,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认同了亨尼的看法,但他又说奥斯卡现在正慢慢变好,虽然如果他不戒酒的话就活不长。那一天稍晚些我去见王尔德时,我发现他很烦躁不安。他说他不想知道医生对我说过什么。他说他不在乎还能活多久,接着就又谈起他的债务问题,我算下他谈到的债务,总共约有400多英镑。他要我在他死后尽可能帮他收回一些欠债。他对他的某些债权人深恶痛绝。不久拉该来了,让我大松了一口气。奥斯卡告诉我们他前天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他与死人一起吃晚饭〃。拉该巧妙地回答说:〃我亲爱的奥斯卡,你可能是这些人的生活和灵魂。〃这话让奥斯卡又兴奋起来,他变得情绪高涨,几乎可以说是歇斯底里。我走时感到非常焦躁。当天晚上我给道格拉斯写信说我被迫要离开巴黎。医生认为奥斯卡病得很重应该支付一些医药费,因为就是他们让他焦虑不安,让他的病不能很快好起来的这是杜克医生的观点。11月2日,我与

    名字被哈瑞斯删掉了。原注

    一起去了拉雪兹神甫公墓。奥斯卡很感兴趣,问我是不是给他选好了墓地。他以绝对轻松的方式谈起墓志铭的事,我从未想到他与死亡离得那么近。

    11月12日,星期一,我与拉该一起到阿拉萨斯旅馆与他道别,因为我第二天就要去里维埃拉了。晚饭后我在他那儿待到很晚。王尔德详详细细地谈着他的经济困境。他刚收到哈瑞斯一封信,是谈斯密塞要债的事,让他很烦躁。他的话听起来有点沙哑,但前天晚上他刚注射过吗啡,那天他喝了太多的香槟。他知道我就要与他道别了,但我进屋时他似乎没怎么注意,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他给拉该谈了他的一切感想、见闻。我们正谈着,信差送来了一封信,信是阿弗雷德·道格拉斯写来的,是封让人高兴的信,其中还夹带着一张支票。我想这与我给他写的信有一点关系。奥斯卡哭了一会儿,但很快就镇静下来。接着我们一起进行了友好的交谈,其间王尔德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常激动地发表着意见。大约10点半左右,我起身离去。突然,奥斯卡请拉该和护士出去一会儿,因为他想单独与我道别。他先是漫不经心似地谈起他在巴黎的债务,接着他恳求我不要走,因为他觉得最近几天他身上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我的态度相当坚决,因为我真以为他只是有点歇斯底里,虽然我知道我的离去使他真的很伤心。突然,他大哭起来,说他怕再也见不到我了,因为他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这种痛苦的情形持续了大约45分钟。

    他谈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在这里无法一一复述。我们的分别虽然很痛苦,但我并没把这当做很重要的事,对可怜的王尔德爆发出来的感情,我也没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特别是我正要走出他的房间时,他对我说:〃在尼斯附近的山坡上看能不能找到一间小房子,我病好些就去那里,你可常去那里看我。〃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次清楚明白地与我谈话。

    第二天晚上,即11月13日,我去了尼斯。

    你不在巴黎的时候,拉该每天都去看奥斯卡,每隔一天就给我写封王尔德的病情报告书。奥斯卡和他一起乘车出去了几次,似乎好了些。星期二,即11月27日,我收到拉该的第一封信,我们开始动身回巴黎。我把拉该的信都寄给你,因为它们能让你清楚地知道事情的经过如何。我当时已决定下星期五把母亲送到梅屯后,星期六就去巴黎。但在星期三晚上,我收到了拉该的一封电报,说王尔德〃几乎毫无希望了〃。我立即乘上去巴黎的快车,在上午10点20分到了巴黎。杜克医生和拉该请来的一个专家克兰医生都在那儿。他们告诉我奥斯卡顶多活两天。他一脸悲苦,变得更瘦;他的皮肤呈青黑色,呼吸沉重。他很想说话。他能意识到房子里有人,当我问他还能不能理解时,他还抬了抬手。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我随后出去找牧师,费尽周折才找到库斯伯特·杜纳神甫,是受难会修道士。他立即与我一块走进来,给他施洗礼和临终涂油礼奥斯卡不能领受圣餐。你知道我早就答应在奥斯卡临终时带个牧师去,我很后悔以前常劝阻他不要变成天主教徒,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随后我给弗兰克·哈瑞斯·赫曼(让他通知霍普)和道格拉斯分别拍了电报。稍后杜克又进来说奥斯卡还可能多活几天。

    可怕的善后事务必须由我们来做,我就不须多说了。拉该是完全垮了。

    那天,我和拉该就睡在了阿拉萨斯旅馆的一间房里,中间被护士叫醒了两次,因为她们以为王尔德实际上就要死了。大约在凌晨5点半,他身上发生了一种彻底的变化,他的脸形变了,我相信被称做死亡的东西已开始走近他了,但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他喉咙里发出临死前的哮吼声,听起来就像扭动曲柄时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他死。他的眼睛不再对光有什么反应了。他嘴里涌出泡沫和血,站在他旁边的人得不停地替他擦去这些东西。12点,我出去弄食物,拉该守护着他。12点半,他出去了。从下午1点起,我们就没再离开过房间。他喉咙里发出的痛苦的叫声变得越来越响,我和拉该只好靠撕信来保持镇静。3个护士不在屋里,旅馆老板已来尽过责了。1点45分,他呼吸的节奏变了。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脉搏开始不规则跳动。他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这是我到后第一次听到他自然的声音。他的四肢似乎不自觉地伸展着,呼吸越来越微弱;2点差10分整,他死了。1900年11月30日,星期五,最后一次医疗检查结果是:王尔德死于中耳炎,而这种病是他在监狱时开始患上的。原注

    洗完并让风吹干王尔德的尸体,扫干净一些不得不烧掉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后,我、拉该和旅馆老板就去市政厅做官方声明。想想中间经过的繁文缛节,至今都还让我生气,在这儿也就没必要再说一遍了。聪明的杜甫海昏了头,把王尔德的名字弄得神神秘秘,这就使本来并不太难的事情复杂化了。王尔德在旅馆登记的是假名字,而在旅馆里用假名字登记是违法的,这就使事情难办了。从3点半一直到5点,我们就在市政厅和警察局之间跑来跑去。随后我就生气了,坚持要去大使馆找库斯伯特神甫向我介绍过的英国大使盖斯林。这件事总算解决了之后,我又出去想找几个修女照看尸体。我以为在巴黎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经过了令人难以相信的艰难曲折后,我才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圣·方济各会修女。

    盖斯林非常热心,他答应第二天早晨8点来阿拉萨斯旅馆。拉该留在旅馆里应付报社记者和吵吵嚷嚷的要债人,而我则和盖斯林一起去拜访有关官员,直到下午1点半我们才分手。对一个外国人来说,死在巴黎确实是一种艰难又昂贵的奢侈。

    下午,地方官来查问王尔德是不是自杀或被谋杀。他根本不看杜克医生和克兰医生开的证明书。前一天晚上盖斯林就警告过我:由于王尔德的身份及其假名,官方可能会坚持把他的尸体送到陈尸所。当然我被这种可能性吓坏了,这也确是最后的一种恐惧。检查完尸体,实际上是检查完旅馆里的每一个人之后,在不停地喝过酒、开过一连串不合时宜的玩笑、接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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