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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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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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嗓子,冰凉的指尖点向回拨键,听筒里是个女人客气的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已关机?!
如果当真有要紧的事找她,为何要关机?
以此作为对她不接电话的警告?抑或惩罚?
“到了,下车吧。”
范长江停车入库,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见她仍没动静,敲了敲车玻璃,示意她下车。
“哦。”
她匆匆将电话丢进包里,接过范长江手里的箱子,排队办理值机,排队安检,排队登机,排队同即将去往世界上任何角落的旅人们一起,怀揣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故事,飞向上万米的高空。
那里有日光,云海,蔚蓝的天际,还有他。
连日来马不停蹄的奔波让他看上去有些倦累,紧闭的双眼晕了圈淡淡的痕,微凹的面颊托着英挺的鼻,线条如石刻般刚毅。微蹙的眉间泄露出他有心事,类似懊恼或不悦的心事。泰航精挑细选出的空姐推车停在他身边,轻言软语地询问他需要什么饮料,他缓缓抬起眼说不需要谢谢,重又合上双眼沉浸回自己的心事里。
按照王耀南向他汇报的调研行程,她应该同他一样,周五返程。照说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原定计划,但,一想到调研组成员里还有范长江,且只有范长江,且她与他一起时居然死活不接他的电话,他全身就漾满了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人从背后猛捅一刀的恼怒与疼痛感,这种感觉自中枢神经传递给大脑,经大脑传递给心脏,不胜负荷的心脏停滞了几秒,他的血液都凝结了。
且让你撒两天野。他将牙关咬得嘎吱作响。等我,等我回来的!!

一个半小时后,两架飞机分别稳稳降落在曼谷和呼和浩特国际机场。接机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顺利接走了齐会长、张部长和范总。两辆风格迥异的汽车飞奔在机场高速上,窗外是曼谷与呼和浩特盛夏近20度的温差。
“张部长第一次来内蒙吗?”
说话的是内蒙青年工作协会副主席宝云珠,四十出头的年纪,塞外一年刮到头的硬风吹磨出她黑而糙的皮肤,狭长的丹凤眼下是一个塌鼻子和一张大饼脸。
“恩。第一次。”
“那您可算来对了,这会的草原是一年中最肥美的时候,等调研完了我领您和范总去附近的草场上转转。”
张宜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范长江满是期待地问:“可以骑马吗?”
“当然!那达慕上还有骑马比赛呢!”
“那个。。。。。。那达慕在哪?”
张宜心里仍惦记着那两个没有联系上的学生会主席。内蒙的经济和教育发展水平偏低,高校并不多,但民族性地域性强,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这次他们既然来了,自然希望能够尽可能全面地了解当地大学生的就业情况,并积极鼓励和帮助他们参加职业体验计划。
“您指哪个?那达慕一般以旗为单位举办,各个旗都有自己的那达慕,规模不一,时间也不完全一样。”
“哦。。。。。。这样。其实是我们来之前听说科技大学和师范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回去参加那达慕的组织工作了,一直没联系上。。。。。。”
“科技大学?白日那吗?”
“对,白日那!”
“那孩子,回锡盟了!走之前还来给我请的假。”
“锡盟?”
“锡林郭勒盟,离这六百多公里。”
六百多公里!张宜的心立马凉下半截。看来内蒙的幅员辽阔还真不是盖得,她与范长江对视了一眼,一路上再也没提那达慕的事。

两天半的调研,走访,座谈,听取并记录同学和老师们的殷切期盼和呼声,张宜写干了三只签字笔,记满了整整两本笔记。如今内蒙各高校培养出的人才,首选北上广,其次去东南沿海发达城市,再次留在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到最后回户籍原地或主动要求去自治区二三线城市的寥寥无几。特大型城市毕业生挤破头争一个岗位,越是偏远贫困地区越需要人才的地方,越多是文盲和半文盲。
“其实内蒙的畜牧业、奶制品产业、矿产和旅游业资源丰富,我看到你们的职业体验项目里这一块内容偏少,能不能有针对性的增加几项,也让更多的学生有机会参与。”
“能不能设计西北部欠发达地区与东南沿海城市的人才互派,兴许也有那里的高校人才愿意留在草原,留在内蒙,我们会很欢迎的!”
老师和学生们的讨论积极而热烈,张宜一一记下后说:“首先很感谢大家放弃了暑假的休息时间配合我们的项目调研工作。说是调研,其实是来取经学习的。两天多来各位老师和同学都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见和建议,我们回去后会认真整理,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逐一采纳。项目刚上马,难免有不完善的地方,我们会在后面的工作中逐步调整改进,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将这个项目做好!范总,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我想说的刚刚张部长已经都说了,还是要向大家表示感谢!谢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此时的张宜,一丝不苟的样子饱含着对工作的热情,沉稳,端重,带有令人信服的力量。邻座的范长江似乎被这种力量所感染,看她的眼神竟与在场大学生一样激动闪烁。
“应该的!也欢迎张部长和范总可以常来内蒙指导工作!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吃饭去吧。”
宝云珠起身引张宜走出会议室时,附在她耳边说:“下午我安排了车,领您二位去草原上走走!难得来一趟,一定要体验一下在草原上策马驰骋的感觉!”
不用了,张宜说,我和范总还有事。这两天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宝云珠还要坚持,范长江伸过胳膊把自己的手机端到张宜跟前,小声说,你看看。
“范总,请转告张部长,白日那已联系上,他在锡林郭勒草原那达慕大会主会场。锡林浩特火车站有旅游专线车直达,欢迎你们前往。”
发件人,李晶。
“怎么发给你了?”
张宜纳闷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才发现因为这两天一直在开会,回去又忙着整理会议记录,手机调成静音就没再变过。难怪耳根如此清静。点进去一看,12条短信,8个未接来电。
齐庸正,3个未接来电。
齐庸正,1条短信:
离范长江那小子远点!
“咳咳。。。。。。咳咳。。。。。。”
饭桌上,正在喝水的张宜差点对着手机喷出来,憋回去的后果是那口水呛在了嗓子眼,猛咳不止。
“没事吧?”
宝云珠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
张宜冲她摆摆手,憋红的脸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重又低头看了眼短信,突然间全身充盈着从天使转变为恶魔的负能量。她扭过头对范长江耳语:明后天正好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锡盟的那达慕上转转?咱俩自费AA制,工作旅游两不误。。。。。。
。。。。。
范长江分明看见她眼里的狡黠和顽皮,以为她只是在开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却又听她紧接着说,去不去随你,总之我是一定会去的。。。。。。
齐庸正,你知道我调研来了是吧,知道我和谁一起调研来了是吧,知道我几号调研结束回去是吧。
结果呢,我并没有回去。
也没有告诉你。
怎么样,想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一直以来让我食不下咽的,什么样的滋味?
嘿嘿。
你很快就会知道。
请细细品味吧。
“我去。”
范长江说,“放你一人去,怎么死草原上的都不知道。”
张宜斜睨他一眼:“范总,我要是你,会觉得比起我的死活,回去陪老婆更重要。”
范长江没空搭理他,起身挡在她的前面与内蒙的姑娘小伙们推杯换盏。她蜷在高高的椅背里,满意地看着李晶发来的短信息:部长,机票已订妥,相关信息马上给您转发。

16:40分,张宜携范长江登上了从呼和浩特飞往锡林郭勒的飞机。喝多了的范长江倚在窗边打着小呼噜,张宜摸了摸后背,天使的翅膀没了,又摸了摸头顶,发现竟然长出了犄角。
这时候,她甚是得意地笑了。





18

18、18 。。。 
 
 
王耀南难得周五晚上能回趟家陪父母吃个饭,接打电话的次数竟比吃下去的饭粒还要多。
齐庸正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向他确认,张宜的返程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四点的航班,降落时间应该是五点半。”
“查一下飞机晚点了没有,尽快给我回过来。”

“飞机准点到达,两个小时前已经降落。”
“不对。”
“嗯?”
“飞机已经降落,但她不在飞机上。”
“。。。。。。”
“给她助理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更改行程。”

“李晶说他们事情没办完,从呼和浩特直接去了锡林郭勒。”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下午。”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再去问。”
“问了,她也不知道。。。。。。”

“啪。”

三年来,若不是极特殊情况,极个别原因,齐庸正从不会这样直接挂断王耀南的电话。预感,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令王耀南不寒而栗。张宜,王耀南盯着餐盘里七零八落的剁椒鱼头想,你就自求多福吧。

司机老钱下车抽了根烟,坐回车里时听见齐庸正对他说:“给我根烟。”
老钱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您说什么?”
“给我根烟。”
老钱赶忙从衣服里兜掏出一整包香烟,和打火机一起递给后座上的齐庸正,再有多么的纳闷和不解,都没张口去问。
齐庸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后把烟盒和火机一起还给老钱,推门下车,伫立在车门边。
抬头,是张宜的塑钢玻璃窗,里面黑洞洞的一片。
他带着难得抽出空买来的礼物,一身风尘仆仆,急切想见到她的心,满溢的想念,从机场直奔这里等着,已经快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之前的那一切被这根烟缓缓燃为灰烬,只剩苦涩的余味和拧断的烟蒂。
“走吧。”
他坐回车里说:“回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间房都没有!!”
有家不回的后果很显然,若再找不到一家旅馆,张宜和范长江今晚只能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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