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黑发披下来,草帽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后掉进了水里面。
“你……”白石藏之介看着那副和自己相似的容颜,不禁出声询问。
“哼,原来是你啊,怎么,可以出来了么?”白衣男人冷笑着放下了扇子,看着僧人扶起了桥姬。而桥姬转过身之后,看见了僧人的脸,忽然变得脸色煞白。
“这桥……”忍足侑士轻轻问道。
原本是朱红色的木桥开始变化,红木渐渐脱落掉入水中,露出了木头里面的青色石块。
“和也……”桥姬愣愣的看了僧人半晌,颤抖着伸出了手,想抚摸僧人的脸颊,却在最后摸了一个空。她的手穿过了光和尘组成的影子,月光之下,僧人的笑容宠溺而无奈。
“为……什么?!”桥姬忽然哽咽了。她想过两个人再见面后是什么样子,她无数次的想过要狠狠的报复僧人然后再杀了他,她要把他的尸体埋在桥下面,让他和自己永不分离。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了僧人,只能看着他哭泣,别说杀了他,她根本碰不到他了。如果说阿桥变成了鬼怪,他们人鬼殊途,现在僧人连正宗的鬼怪都不算是,他只是一抹强行突破了封印的灵魂而已。桥姬也没有想到僧人真的被封在了她附身的石桥下面,百年的轮回兜转,他一直看着她杀人,看着她对着月亮伤心哭泣,却根本无法安慰她,无法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
僧人不语,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桥姬。
“不为什么。其实我就只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你们一见钟情,为了彼此可以默默付出自己的生命,甚至至死不渝——如果这就是爱情,我想看看能够持续多久。”白衣男人忽然搭话,“但是我很失望呢……你爱他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认不出来他呢?甚至还把别人错认成了他,这就是你的爱情?这就是你付出了生命的东西?其实你只是想找一个活下去的借口吧。”白衣男人边说着边笑了,他偏过头去看桥姬。
“是……你?!”桥姬忽然开窍,之前白衣男人的所言,再加上现在他那似笑非笑的嘲讽,“你是做的这一切?!”
“我只是在你死后把他的魂魄封在了你附身的桥里面而已。”白衣男人倒是爽快的承认了,“至于你的死亡跟我没什么关系——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呦。”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桥姬愤怒的大喊,小河之中的水流变的湍急,数道水鞭从河中跃起,缠绕在桥姬的身边,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骗你?没那个心情。”白衣男人摇摇头,“你还不值得,我说了我只是想看看这世间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你缺爱么?”千雪忽然问道。很奇怪,从刚才她醒过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很奇怪。千雪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之前也没见过他,但是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即使桥姬作恶多端,但是白衣男人的话是那么欠扁,好像在故意挑衅——可是千雪却知道他是在实话实话,他真的没有把桥姬耍着玩,他真的只是想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熟悉这个人?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性格恶劣的男人。
桥姬愤然的跨前一步,却被僧人拦在了身后。僧人抬起手放在了桥姬的脸上,他缓缓用手指勾画着桥姬娇媚的脸庞:“阿桥,别去。”
“和也!是他把你封在了桥下面!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可是我却从未发觉……”桥姬目光哀伤,“是我的错……”
僧人摇摇头:“阿桥,不要再杀人了。”他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其实我早就死了,只是一抹游魂而已,现在马上就要散了。我不能再看着你了,以后你要自己保重,好好活下去,然后去投胎吧,投胎你就可以喝了那碗汤,忘记这一切了。”
“我不要!”桥姬尖叫,“我不要!你说了要和我在一起!我之所以不投胎就是怕忘了你!我怎么能忘了你啊!”
“啧,前缘尽断,各奔东西。”白衣男人忽然说道,他抬手甩出了一把十二枚黄金的算筹,算筹们在半空中缓缓的上升,翻了一个个儿,又急速的下落。就在算筹们落下来的时候,白衣男人已经成竹在胸。他撑开了扇子,甚至不等着算筹们落地,结果出来,就这样慢悠悠的开口,笃定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不见得吧?”千雪忽然说道。白衣男人一愣,千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见樱红色的刀光闪过,缠绕在黄金算筹们之间,金色与红色交叠,煞是好看。
归刀!鲤口之切!拔付!斩切!这一连串的动作千雪在一瞬之间完成了!若是真田弦一郎、幸村精市或者柳生比吕士在此,他们会发现千雪的居合斩比当初一刀斩杀服部千鬼姬的时候更快更准更凌厉。千雪一刀既出,整个人都化作了刀影,那一刻她就是菊一文字,指哪儿切哪儿,前面别说是黄金的算筹,就算是山是海,只要她对准,照样可以切开。
十二枚黄金算筹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二十四枚,每一枚都被一刀从正当中切开,刀口平滑锋锐。
“你的算筹没有了,你的卦也就不算数了,嗯?”千雪收刀,在白衣男人面前站定。这一刻她的目光迎了上去,压下了心中不停叫嚣的不安,只留下满眼戏谑和近乎挑衅的神情。
白衣男人看了千雪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啊!你还是你……就算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性格不一样……还是这么倔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千雪只听到了前半部分,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反驳道:“我不认识你,别说得好像咱俩很熟的样子。”
“不认识?”白衣男人摇头,“总有一天你会认识的……只希望想起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哭泣。”白衣男人说完话忽然沉下了脸色,他把身体转向桥姬和僧人:“虽然那一卦被她破坏了,可是我忽然不想看着你们在一起……怎么办呢?”
男人随意的说道,声音中透着慵懒,可是千雪却听出了淡淡的杀意。桥姬很明显也注意到了,她上前几步和僧人并肩而立:“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离开他!这几百年……”
“我不想看着你们幸福,即使是一起去死,真的。”白衣男人收了扇子,很认真的对桥姬说道,“所以你们两个还是一个去死一个继续活着吧……就当做是你错过了他几百年的惩罚,怎么样?”
“你凭什么,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千雪握紧了刀柄,站在了白衣男人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桥姬的目光,声音冷冽的问道。她生气了,即使桥姬想要杀她,即使她差点死掉,可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个白衣男人这样突兀的出现了,突兀的帮了她,突兀的想要伸手决定别人的命运……这种高高在上把别人当做蝼蚁踩在脚下的姿态……千雪本能的反胃。
“就凭啊,你无法决定我的命运啊……”白衣男人深深的看着千雪,眼中是淡淡的迷恋和哀伤。
“他杀了我,你和你的朋友就可以活着出去了。”桥姬冷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要杀你,你何必帮我。”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而且……你真的觉得你能杀的了我?”千雪挑眉一笑,转过头看了一眼桥姬和僧人,又把目光转了回去面对白衣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是曾经有个老女人告诉过我,她说每一个鬼怪的灵魂上都有一个伤心的故事,没有人愿意堕化为鬼,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们也很无奈。”
文车妖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清清凌凌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见往日的嬉笑和不正经,满脸都是感慨和淡淡的忧伤。虽然只有一瞬,也足够千雪看清楚一些东西了。
“你就是太善良……”白衣男人冷笑,“可是你的善良会害死你。”
“你的算筹已经被我毁了。”千雪很平静的说道。
“不需要,给你算卦,我从来不需要算筹这种无聊的东西……我能够看清楚你的命运呢……”白衣男人也不生气,他抬起手挥了几下,微笑。
“是嘛……”千雪歪着头,“我比较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啊!”
“欠了的,都会还回来哦,她欠我一命,你拦不住的。”白衣男人说道,下一秒他消失在原地,千雪悚然一惊,看也不看回身抽刀直劈,却还是晚了一步,等到她一刀劈下了之后,白衣男人已经回到了原地,打开了那把白色的折扇,扇子边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痕迹。
石桥上,桥姬捂着脖子向后摔过去,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够接住她了,刚才接住她已经耗费了僧人全部的力量,现在灵魂要散尽的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桥姬穿过了他的身体。
“混蛋!”千雪愤怒的大喊,转身奔向石桥的方向。
桥姬摔在桥上,已经说不出话了,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僧人,僧人跪下来也看着她,他一遍一遍试图把桥姬抱入怀中,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尽管如此,僧人却没有放弃,他一直在努力,千雪站在僧人的身后,神色晦暗。最后桥姬看不下去了,她拼命的咳嗽,虚弱的摆摆手,轻轻说道:“和也……已经够了……”
僧人充耳不闻,他还在努力。千雪缓缓的横刀划过掌心,然后把满手的鲜血粘在了僧人的手心上。
“风间!”白石皱眉喊道,忍足侑士拍了拍白石藏之介,示意他没有事情。忍足侑士见过千雪这么做,她把血抹在了星野天籁的手掌心,星野天籁就可以实体化了。现在她这么做,恐怕是想要帮助这一对苦命的人吧?
僧人从半透明的状态变成了实体,他一下子把桥姬搂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风间千雪……你真够……特别的……”桥姬断断续续的说。
“快死的人就赶紧闭嘴!”千雪黑着脸,微微哽咽着说。
“是啊!我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和你一样啊。”桥姬透过僧人发丝间的缝隙望向天空。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月光一泻千里,万里无云无星。
“你也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