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睁眼,“放着吧。”
小图踌躇着,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事?”我勉强睁开疲乏的双眼,这两天一直没睡好,“说吧。”
“有位小姐想见您。”小图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的面色,“苏姐好像没休息好,要不我帮您回了她吧?”
“不碍事,我去见见她吧,她人呢?”我坐直身子,端起咖啡,咽下一大口苦涩。
“在前厅看画。”
“我随你去。”放下杯子,我站起身。
第一次看到江妤薇,她站在一幅画面前,侧影曼妙,已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当她转过身时,我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绝美如璧画的女子,那种美,不若陶静的洁白恬美,不若果果的艳丽四射,不若任何一个俗世中人的或明艳或清丽或纯净或娇美,她清雅素淡地仿佛一幅水墨画,每一个颦眉,每一抹微笑都是一幅幅精致的风景线,她不耀眼狐媚,却让所有人移不开视线。
小图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我,小声提醒,“就是这位江小姐想见您。”
女子伸出纤细素白的玉手,“你好,我叫江妤薇。”她淡淡地微笑,唇角微微上勾,唇色明媚如花,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优雅迷人,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挑不出半丝瑕疵。
“你好,我叫苏染让,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江小姐效劳的吗?”我轻轻握了下她的纤纤玉手,只觉素手嫩滑,柔若无骨,竟让人无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来。
这般女子,连女人都为之神迷,何况男人?
江妤薇宛然一笑,回眸看了一眼方才望着的画,对我说,“苏小姐,我想认识下这幅画的作者,能烦请苏小姐为我引见一下吗?”
方才未注意她在看哪幅画,现在定睛细看,心头不禁微微吃惊,这幅画是我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所绘,当时学画不过一年有余,笔法生涩,意境不明,此画挂在店中很久,一直乏人问津,我也无心出卖,不过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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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走开
当一个男孩在跌倒时不愿接受你的援手,是意味着他很好强还是不愿被你看轻?
*
那年夏天,天很热,刚刚下过一场雨,难得空气清新,我趴在阳台上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芳香,哼着小曲,想着上个礼拜去林哲辛学校玩,他牵着我的手逛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按他无敌自恋的说法,爱慕他的女生太多,收情书收到手软,每天都要被告白一百零八次,如今是借我之手为他“排忧解难”。
我倒是不介意如此为他排忧解难,但凡遇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我都耀武扬威地瞪回去。
林哲辛带着我好吃好喝好玩之后,突然贼兮兮地问我,要不要带他也去我们学校为我“排忧解难”一下?
我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并且很严肃地警告他,如果他敢去我们学校破坏我的行情,我就跟他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每每想到林哲辛听到那话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偷着乐。
趴在阳台上向下看,小区里的街道很干净,两旁植着树,有少许草坪,突然,一个男孩手拄着拐杖从不远处一瘸一拐走过来,走了许久才走到我们这片楼下,也许是走得吃力了需要休息,男孩停住脚步,然后他蹲下身子重重跌坐在地上,拐杖落在一旁,他的肩背剧烈起伏着,漆黑的后脑勺始终低垂着,一动不动,我静静地看着男孩,慢慢地,有些担心起来,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弹?会不会……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时,男孩的头晃动了下,虽然很轻微,但是确实动了,我屏息凝神地看着,所以对于他的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就那样,男孩清冷的眸光深深投入我眼底,他苍白的面庞上滚落着豆大的汗珠,唇色青紫得仿佛中毒了一般,他并不像无意间看到我一般,因为他没有立即低下头去,而是一直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我心头“咯噔”一声,竟然无法移开视线,他那样看着我,那样痛苦,那样绝望却又那样坚持,有依恋有不舍也有痛恨和懊恼,我只觉着他有点面熟,却怎么也忆不起在哪里见过,而他,却仿佛认识我许久许久了。
“喂,你没事吧?”我扬声问,男孩的脸色真的好恐怖,苍白胜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听到我的问话,男孩仿若猛然惊醒了般,忙低下头去找寻他的拐杖,他急切地想站起身,可是越急越是站不稳,频频摔倒,最后,他浑身乏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看着男孩那么痛苦,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帮他一把?
只休息了一小会儿,男孩又开始新一轮的尝试,我紧张地看着,心中默默祈祷:站起来!站起来!加油!站起来!站——起——来!
可是,他再次失败了,而且这次摔得比前几次都重,我看到他撑着地面的掌心有殷红的液体流出来,再不敢迟疑,我迅速飞奔下楼,很快找到坐在地上的男孩,我冲上去就拉住他的手臂,“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回头看到是我,像是看到什么毒蛇猛兽般慌乱地推开我,连声说着,“你走……走……走开……走开……”他眼中有着无法掩饰地自厌情绪。
我被他推得踉跄,却不忍离去,“你病得很重,嘴唇都青了,一定要尽快看医生,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男孩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来,他的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走开……我……我自己回家……”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去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又开始大口大口喘息,像濒死的鱼。
我站在原地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孩摸索着,两手颤颤巍巍试了几次力才勉强拿起拐杖,仅仅拿拐杖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挥汗如雨,我看着不忍,几次想出手相助都被他虚弱却凌厉的眼神瞪回去,他挣扎着,跟病魔奋战着,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再跌倒,再爬起,我眼睁睁看着,就像看着一幕悲剧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重演着,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哭什么?”他终于站起来,只是不仅是嘴唇青紫,连整张脸都涨成紫红色,我吓得眼泪掉得更猛,他却只是扯了扯嘴角,微微自嘲道,“还……没死呢!”说罢,转身往来时的路一点点挪回去。
我不放心他,边掉眼泪边跟着走。
他走了两步,停住。
我也停住。
“回去。”我听到前头传来虚弱的声音,却口吻坚定。
“我送你回去。”不肯移步。
“回去。”他再说一遍。
“你这样真的让人很不放心。”我有些心疼,看他样子应当跟我是同龄人,可是我活蹦乱跳,他却痛不欲生,真是可怜。
他很勉强很勉强才侧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地望向我,仿佛可以望进我的内心深入去,他一字一句地说,“别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很骄傲,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想要靠自身顽强的意志力来证明自己。
我只觉得鼻头一酸,哽咽道,“好,我不送了。”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步步艰难地往回走,中途跌倒过两次,可是他都坚强地站起来,终于,他的身影越去越远,消失在对面大楼里。
、第二十六章:最骄傲的心
如果我曾经为你感动,如果我曾经被你震撼,那都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
回到家中,趴在阳台上,我望着男孩消失的方向,脑中不断浮现出那双凝视着我的眸子,如琥珀,仿佛饱含了岁月的沉淀,有种不符年龄的稳重,不知何时,我将画板取出来,在白色的画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熟悉的楼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草坪,不熟悉的男孩,不熟悉的目光,不熟悉的骄傲,对于他的轮廓我已记不清,可是那双眼睛却忘不了。
闭上眼睛,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深刻,直至,一睁开眼,它仿佛就立于眼前。
一个钟头过去……
两个钟头过去……
三个钟头过去……
艳阳低垂,暮色将近,我才搁下画笔,大大伸了个懒腰,终于完工,将手中的画纸捧高,我歪着脑袋欣赏自己的即兴之作,画面很简洁,几乎没有上什么色,楼层背景很粗线条,男孩的整体轮廓也是模糊的,唯独那双眼睛,调上颜料,重墨淡彩,精雕细琢下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感情,那眼底深处的悲伤似乎要自画中溢出来般。
我瞧着半晌,莫名心伤,幽幽叹口气,提笔郑重地在画纸右下方铭上日期,想了下,又添上标题——
《最骄傲的心》
在幼年的我眼里,从未见过比他更勇敢更骄傲的人。
……
不知为何,忆起记忆里那双特别的琥珀色眼眸,我忍不住想到另一个拥有同样深邃眼眸的人,他们的眼睛如此相似,不……不只是眼睛,他们的轮廓也一点点吻合上。
一个事实慢慢逼近,最终如闪电般劈中我!
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心中骇然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不愿被人端详了心思,我礼貌地提出中肯的建议,“江小姐,这幅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只是孩童的即兴之作,我们画廊有许多知名作家的画,也有不少出自新兴作家的妙笔,他们的画现阶段虽未享有重誉,但是在未来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我相信江小姐独具慧眼,一定可以挑选到……”
江妤薇微笑着打断我,“苏小姐,我只喜欢这一幅。”
“这幅画有何特殊之处?值得江小姐如此青睐?”我有些不解。
江妤薇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画中的男孩,良久,才轻启朱唇,“他,像我一个朋友。”
我心头微微一惊,此刻我已经知道当年的那个男孩就是江慕舍,也就是那一年,他出国去动手术了,而面前这位小姐也姓江,难道他们是亲戚关系?不会这么巧吧?
我希望是自己敏感了,但是难保万一,心下还是觉得警惕些为佳,几步走到画框之下,只是低眉的刹那,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手撑着画框,我含笑礼貌地拒绝,“对不起,江小姐,这幅画是非卖品,只作观赏,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让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