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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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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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出路。他想了好久,“如果她还回石库门……晚上再过去看看。”


点灯熬油等到下班,其实现没有下班一说了,全军戒严,二十四小时待命,他要离开一会儿得冒极大的风险。


他还是去了,没进巷口就看见白寅初的车。他心头攒着火气,这是要同他分庭抗礼了,现如今蜜里调油分不开了么?他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他要留宿她不让,白寅初却可以。


眼下出双入对更不必说了,他还这么巴巴地盼着,是不是连气节都没有了?只不过气苦归气苦,他还有一点指望,也许是他母亲的话让南钦误会了。他去解释,去和她说清楚,叫她知道他不会另娶,她是不是可以就此和白寅初两不来去?


当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吧!他甚至不乎他们昨晚同宿的事。是报应么?他们清清白白的时候他疑神疑鬼,如今果然一起了,他除了忍辱别无他法。


屋里的人正归置买回来的东西,寅初把两罐麦|乳精搬进玻璃柜里。隔着橱门看她,她翻来覆去摇那支铁皮响铃,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他叹了口气,她到底不愿意跟她回去,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他是真的担心,北边打起来了,物资也开始紧张。她一个这里,又怀着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还是得叫过来看顾她,他兀自盘算着,一回头,看见门上有个迈进来。他愣了下,很快瞥了南钦一眼,心却提了起来。


三个面对面,气氛古怪得紧。良宴没有太多时间,开门见山道:“收拾一下,让俞副官送你回陏园。”


南钦不表态,她有她的顾忌,回陏园容易,然后呢?


“我不会娶姓赵的,你要相信我。”


“可是赵小姐今天不是已经到楘州了吗?现应该寘台了吧!”寅初唯恐南钦和他旧情难断,被他三言两语骗回陏园。


撇开他的私心不论,单是为南钦,后面要面对的困难比现大十倍百倍。她帅府外,自己尚且可以照应她,一旦回去,他没法插手他们的家事,她孤身一,只有被鱼肉的份。


良宴冷冷乜斜他,“来了又怎么样?她寘台,我们陏园,有什么关系?”


寅初一笑,“少帅再婚应当是不会分家了,所以一位在陏园,一位在寘台,丝毫没有冲突。”他把南钦挡身后,“她不能跟你回去,以后请少帅不要再来了。”


良宴觉得这是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眯缝起眼道:“凭你也敢跟我说这话?你算什么东西?”


寅初脸上波澜不兴,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少帅大概还不知道,南钦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是我的孩子。”



、36


不光是良宴;连南钦都惊呆了。她没想到寅初会把这桩事揽到自己头上;当着良宴的面承认;真是需要不小的勇气。她怕良宴拔枪,惊恐道:“姐夫,你别这样……”

“你不用怕,一切我来承担。”寅初立刻打断她的话,既像安抚她;又像对冯良宴的示威;“即便你爱他,也要知道他现在有了未婚妻。据我所知冯赵两位大帅是生死之交,赵小姐既然来了;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何况你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隐瞒?带着孩子去受人白眼么?与其寄人篱下,不如自己自在。只要我们结婚;你在白公馆就名正言顺。可是一旦回冯家,不管是寘台也好,陏园也好,今非昔比,你懂是不懂?我不逼你,只是让你明白利害关系。你若是愿意像冯夫人说的那样,大可以跟他走,我绝不再来干涉。”

南钦突然觉得恨,他们都在算计她。她像个三夹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进退维谷,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良宴不娶赵小姐,她在冯家人面前也没有半分脸面,总不能叫他和寘台脱离关系。寅初呢?言之凿凿把她推进深渊,明明是良宴的孩子,为什么他要把她描摹成个荡妇?这就是所谓的爱么?都是不顾她死活的爱,哪怕得到个躯壳也无所谓吧!

她的头剧烈地痛起来,十指插进发间用力撕扯才能缓解。她什么都没有,她是孤身一人,所以让他们这样摆布。 

“你胡说!”良宴扑上去抓住寅初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嘶吼。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两个月,恰巧是南钦离开陏园之后。难道她在登报离婚时就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孩子两个月大?怎么会这样呢,他几乎绝望了,难怪会让白寅初过夜,连孩子都有了,天知道他们偷偷摸摸了多久。也许现在到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时候,因为再也掩盖不下去了。可是他虽痛,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就算是真的,那也一定是姓白的诱哄她。他的南钦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这样的人!

他一拳挥过去,打飞了白寅初的眼镜。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觊觎南钦那么久,到今天狐狸尾巴终于全露出来了。他怪自己手不够黑,早知今日,上次南钦生病就该把他干掉,留到今天,果然留出祸来了。

寅初是斯文人,被他打倒了并不还手,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少帅,有些事用武力解决不了。”

良宴心里恨出了血,真觉得两拳打死他方才解恨。又扬起手来,南钦在一旁道:“要打你们到外面去打,我这里地方小,施展不开手脚。”

他顿下来,满面凄苦地看着她,“囡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也好,寅初也好,都让她感觉疲累。她说:“我不会跟你回陏园,眼下北边开战了,你不需要我,你需要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同盟。回去吧,听你母亲的话。”她微微哽咽一下,“和赵小姐结婚,你们门当户对,至少比我更合适。至于姐夫,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时候好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片心了,真的没法子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对不起南葭,也不能对不起……对不起你。你们让我自生自灭,横竖我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占优势。寅初却急起来,“现在在打仗,你怀着孩子,绝不能一个人。”

良宴感到困惑,如果真的是白寅初的孩子,南钦为什么不跟着他?这是不是表示孩子是他的,她只是被他母亲唬住了,忌讳赵大帅的女儿,才由得白寅初信口雌黄?他突然有了底气,拉住她问:“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你说。”

南钦掣回手道:“你这样在乎孩子是谁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走吧!”

“我不信。”他高声道,“就算只有两个月,你离开陏园前两晚,我们还……”

他忙着举证,把他们闺房里的事也抖了出来。南钦恼羞成怒,这人简直就是疯了!她指着门外呵斥,“你给我出去!”

他还想解释,她不由分说上来推他们,两个都往外哄。她怀着孕,谁也不敢妄动,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弄堂里远远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门外的两个人脸上阴霾丛生。

俞绕良赶过来,脚后跟一碰,低声道:“二少,形势似乎有变。”

他心头一跳,转身便往外走。想起什么来,回过身道:“拨一队人过来,不许白寅初再出现在共霞路。我可不管什么社会反响,要是看见了,格杀勿论。”

他有职权,谁让他是少帅呢!寅初站在那里气得腿颤身摇,倒不单是为了冯良宴那两句话,最主要的还是南钦的态度。她那么拧,一个都不接受,以后怎么办?他是真的爱她,明里暗里六年了,一个人有多少个六年能够消耗?眼看着有望了,最后竟弄得这样结局。他真的感到心寒,不管手段光不光彩,他只想和心爱的女人能有个好结果,有错么?她曾经也对他动过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怎么就一点都不剩了呢?她真的那么爱冯良宴,就算他伤害她无数次,也还是一门心思爱着他么?

南钦从楼上看下去,都走了,天下太平了。她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帐顶。有人爱着应当是愉快的事,可是到她这里居然变成了愁。良宴也好,寅初也好,都让她不堪其扰。大昌做不下去了,所幸手上还有点积蓄,先换房子,搬离了这里再另找工作。要紧的是挪地方,树挪死人挪活,最好是不让他们找到。可是要打仗了,不知道会不会打到楘州来……她摸摸肚子,仰天躺着的时候微微有一点突起,感觉不到什么,心里却伤嗟并欣慰着,总算以后不是一个人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就有亲人了。

傍晚愈发闷热,石库门房子里招蚊子,虽看不见,蚊呐声不停嗡嗡在耳边盘旋。她起来点蚊香,扳掉圆心的一截套在一只酒瓶上,酒瓶搁在盘子里,落下来的灰不至于弄脏了地板。

她坐下来盘算,九个多月就瓜熟蒂落了,她的预产期在十一月里,恰是冬季的中间段,得早点准备好炭。伺候月子也要人手,实在不行只有雇人。


苏州姨娘勤快本分,比寻常的贵些,五块钱一个月,连着三个月倒还负担得起。就是孩子太小不能出去做工是个难题,她长长叹息,没有一个亲戚朋友能帮衬,她这一辈子,开头的二十来年过得安逸,接下来的日子当真是无望。


嫁了男人本以为有依靠,现在父母亡故,夫妻无缘,以后多了一个人,担子全要靠自己挑起来。

第二天起来打算到大昌辞工,顺便去房屋介绍所打听一下行情,还没出门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姐挨着砖沿走过来,弹簧头不那么卷了,变得玉米缨子一样。鬓角夹了两支水晶发夹,看见她眉花眼笑,“二嫂,别来无恙呵!”

南钦有些意外,“雅言啊,你怎么来了?”

“我这段时间被管制着,根本不许出门,要不然早就来找你了。”雅言进了屋子四处看一圈,“这不是要打仗了吗,我才趁乱跑出来……嗳,这里环境不大好哦。”

“和大帅府当然是没法比的,不过对我来说也足够了。”她请她坐,殷勤倒水,笑道,“没有咖啡也没有红茶,白开水将就喝喝吧!”

雅言满脸的怜悯,“二嫂,你这是何苦呢!过这样的日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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