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许阳的十八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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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许阳的十八世纪-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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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笑了:“你记不记得那会儿,你跟我说你要嫁人,我当面恭喜你,可背后气得在屋里砸东西……”孟姨娘强忍了泪,道:“我就知道你会那样才偷偷求了姑太太直接把我放了出去,对,还会儿得叫大姑娘!外面人都说林大少爷如何知书达理性子温和,我就常纳闷儿,他们说的跟我认识的是一个人么?明明性子跟爆竹似的沾火就着!”

林如海悠悠道:“哪有生来就没脾气的人呢?姐姐已经够累了,母又那个样子,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发脾气耍脸色……那时候,委屈你了。”

孟姨娘呆了一呆,是啊,他所有的脾气,可不就是只冲她一个发?他身边伺候的丫头,唯有她是从他四五岁就跟在他身边的,他不冲她发脾气,还能冲谁呢?从她被林大姑娘送到林大少爷身边的那一天起,他穿衣吃茶读书写字,都只许她一个人做她。那时候的她,是讨厌他的吧!他那么的调皮那么的脾气坏,他明明在别人面前都那么听话乖巧,偏总是想尽办法捉弄她欺负她,什么活都非要她去做,什么事儿都不许别人插手,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真的被折腾的又累又怕,每每背了人偷偷的哭。很多年以后,她教训着自己的儿子:“你怎么总是欺负四丫?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跟她玩,去找别的孩子”却听到儿子小声的说:“我不,我最喜欢四丫了,我想让她多理理我啊。”她愣在当场,忽然想起那时候,他身边除了自己,全是婆子媳妇,和起码大他七八岁的大丫头。自己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笨手笨脚的,给他穿衣服系错带子,给他梳头时拽掉头发,他却从来一声不吭,自己那会儿怎么会觉得,他对她不好呢?

她费劲了力气试图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她做到了。她抱着儿子坐在树下微笑的看着丈夫读书,她被欣喜的丈夫抱在怀里转着圈:“我考中秀才了!娘子,我考中了,你是秀才娘子了,香墨,你放心,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披上凤冠霞帔的!”与林如海相比,她的丈夫只能算相貌端正,资质也只能算是中平,可他对她真的很好,她过得很快活,她觉得,就算这辈子她都只能做个秀才娘子,也够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有些头疼,她的丈夫把儿子放在了肩头:“你好好在家歇着,我把孩子带出去玩,省的他吵的你睡不着。”儿子调皮的扭脸宠着她吐着舌头。她没想到,那竟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团聚。

孟姨娘的思绪越飘越远,却忽然听见林如海轻声说:“你为什么要去求姐姐呢?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孟姨娘忽的泪如雨下,不,她不是信不过他,只要她说了,他就一定会放她走,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她是信不过自己!她不是怕他不放自己,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改了主意。他们还是孩童时就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哪个少女不怀春?他是那样的翩翩少年,耳鬓厮磨一起长大,若说她不爱他,怎么可能。可她不想做妾,她不愿变成府里那两个老姨娘的模样,唯唯诺诺有如木偶,她也不想变得如隔壁汪府里那位骄横跋扈的孔姨娘般面目可憎。他是侯爷的儿子,他聪慧而好学,他注定了前途无量,而她,只是个丫头。

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昔日的情愫被深埋到了心里。他怀着对亡妻的愧疚与思念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她则记着自己的丈夫是那个叫做张怀秀的男人,只肯做他挂名的妾。一晃儿又是这么多年了,再回头,却发现,他们的大半辈子,都是与对方相伴的。

孟姨娘捂着脸痛哭失声:“你明知道为什么,你明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拿刀子戳我的心么!我不想一辈子不能穿红,我不想我的孩子不能叫我妈,我不想这辈子都要在你面前做奴才!”我不想做妾,哪怕是你的妾。

林如海却忽的笑了:“可你还是在这里了。”

是的,她还是在这里了。曾经她为了这份坚持放弃了锦衣玉食,放弃了那个眼里只有她的少年。可如今,她却飞蛾扑火般跑来受这份一辈子没受过的罪,得到的却是她年轻时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个名分。

他们都老了。她早已经过了穿红着绿的年纪,也不会再有孩子叫她一声妈,年轻时的那份执着,在几十年的相伴之后,早变得毫无意义了。

整日缩在屋里的日子是寂寞而无聊的,更别说孟姨娘心里想着林如海的病,她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连宝玉都看出了不对,于是便建议找点乐子:“孟姨,我给你画幅像吧?我画画没有许大哥好,不过也能凑活看,正好让老师看看我的工笔有进步没!”孟姨娘正要说话,却忽听林如海轻声道:“这倒是不错,干脆你给我们画个合像吧!”说罢拉了孟姨娘坐在炕边:“正好这边暖和,每天花上个把时辰,也不容易累。”

这辈子,他们第一次并排坐在一起。宝玉画的很仔细,工笔是个麻烦活,调颜色打稿子,样样都不是轻松的事儿。伊犁的冬天很长很长,长的让人以为,这个冬天是不是永远不会过去了。

当屋檐上滑下第一滴雪化的清水后,宝玉完成了这幅精雕细琢的画像。画中的两人头发斑白,穿着布衣裳,看着就像村里寻常的老头儿老太。林如海说画得很好,孟姨娘嫌弃的评价:“丑死了!”可眼睛却盯着那画儿死活都移不开。即使是不作声,大家也看得出她是十分开心的。

三月初五。

即使是伊犁,三月的天气也已经是春光灿烂了。这一天旌旗招展,人沸马跃,原来却是京里来的钦差到了伊犁。这次的钦差身份十分的微妙,却是一年多前被昭雪的兰济和的长子兰良臣,兰良臣当日也被流放到伊犁,一年前才被释放离开,此时却作为钦差又来到了伊犁,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是正三品了,比伊犁的地方长官还要高几级,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兰良臣匆匆的与当地官员打了招呼,便赶紧打听林如海在什么地方,众人顿时明白林如海是要翻身了,再略一打听,果然如今的林如海已经不是太子太傅了,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年前就决定升了林如海做太傅,只是伊犁这边被大雪封了才拖到现在。花花轿子众人抬,这时候不去新出炉的太傅跟前混个脸儿熟那是傻瓜!于是原本进城的时候一正一副两个钦差,往林如海家里去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浩浩荡荡一大队的乌纱顶子排成行。

钦差出行自然要坐轿,可是副使许陌坐在轿子里简直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上长了钉子,他急死了!当日老师被发配,连宝玉都跟着过去服侍了,可自己这个大弟子却什么都没做。虽有种种理由,可究其根底,还是因为他没有宝玉那拿得起放得下的决断。他勉强在轿子里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停轿!”这一次,他再没有顾忌别人的眼光,纵身上了随从牵在一旁的马,直冲着打听来的林如海的住处飞驰而去。

矮檐,老树,门前熟悉的宝玉的身影,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许陌跳下马,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直冲着宝玉叫道:“师弟,师弟,老师呢?老师呢?皇上下了旨,老师可以回京了,可以回京了!”

宝玉愣了一下,放下手里正在提着的水桶,慢慢的直起身:“嘘,小声点,老师正在午睡呢。”他拿袖口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出出进进的连着提了十几桶水,虽然天气还凉,他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咱们等一会儿吧,老师这阵子总是睡不好,好容易睡个囫囵觉,就让他多歇一会儿吧!”

许陌轻声问“老师的身体不好么?”

宝玉苦笑道:“从入冬就不大好,总是咳嗽。这阵子天暖和些了,咳嗽的倒是差些了,只是一躺下便又咳的厉害些。折腾了这些日子,如今到了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又总眯着。今儿好容易午睡的时候按着点儿睡着了,多少日子都没这样的事儿了,就让老师好好睡一会儿吧。”

许陌轻轻点头,便在树底下站了,静静地看着蝴蝶在树上飞来飞去。好阵子,他忽然想起来:“宝玉,什么时辰了?老师这一觉睡得好久。”

宝玉正发呆,周围悄悄的,冷不丁被他一句话吓了一跳,竟出了一身的冷汗,正要回答,却忽的想起什么,登时脸色大变:“这么半天,老师竟然一声都没咳嗽……”他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跑进了屋子里,许陌也急匆匆的奔了进去。低矮的小屋里,林如海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土布被面的被子,十分安详的闭着眼睛。宝玉慢慢伸出手把他垂在被子外面的手塞了进去,只觉得手中一片冰凉。

兰良臣赶到林家的时候,许郊与宝玉已经披了麻衣在那小小的院子里跪了好阵子了。可圣旨依然还是要传达的,这道圣旨不仅加封了林如海为太傅,也追封了林如海的妻子贾敏为一品诰命夫人,又因有人把孟姨娘的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听说了觉得十分的感动,便破格封了孟姨娘为四品宜人。林如海依然故去,孟姨娘无悲无喜的接了圣旨,让许陌宝玉作为主人先招待着,自己则捧了林如海的官服去给他换衣裳。

众人等了半晌,开始还相互寒暄几句,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这时间也太久了。许陌宝玉跑进屋里一看,却见林如海穿了官服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面色如生,脸上竟似带了一丝笑意,孟姨娘伏在塌边,似是睡着了。这场景跟刚才林如海辞世的模样何其相似,宝玉惊得腿都要软了,他颤巍巍伸出手去,果然孟姨娘早没了气息。

公元1798年,林如海死在了流放地伊犁,他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召他回京的圣旨,在钦差到达的那天中午,他在午睡时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几乎陪伴了他四十年的孟香墨也在同一天随他而去。

林海,字如海,生于1748年,卒于1798年。有人说,林如海的一生,是一个中国式完美文人的一生。他前半生有爱妻相伴,后半生有爱妾至死追随,他达到了了身为文臣“生晋太傅死谥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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