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 作者:何处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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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 作者:何处听雨-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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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她想了想,便明白他之所以选择丝绸床单,除了追求滑爽体感之外,恐怕更是因为他有一半身体丧失了灵敏感觉,普通席子很容易弄伤他皮肤,而他却未必能第一时间留意到。
她男人,身体一侧麻痹,需要手杖才能远行;呼吸系统敏感,需要经常换洗床上用品;他肠胃也似乎不太好,饮食清淡而有规律,听说最初也是因为要调理肠胃才喜欢喝沉香水……他生活有好多地方需要比常人留心几倍,可朝露此刻想到这些,脱口而出竟然是:“云衡,要好好爱。”
她喜欢从身后抱住他,他那么高,那么挺拔,身上又总是带着很淡很好闻气息,她抱着他,很安心。而且,她也知道,这样姿势,能让他站得更稳,尤其是在他无法腾出手拄手杖时候。
他站在水斗前,用单手在脸盆里细细揉搓泡在水中床单。还好,真丝床单很薄,他洗起来不神费力。拧干时候,少不了要她帮忙。他把晾衣杆调低,和她一起把床单晾上去。
昨晚那个指甲盖大小红印已经不见痕迹。有水滴从往下缓缓滴落到阳台瓷砖上声音,很轻。
他望着那月白如新床单,眼神那样温柔而动容:“朝露,谢谢给……一切。”
进公司之前,朝露就预料到方蕴洲会就昨天事有所反应。所以在她进办公室为他送咖啡时,他用那种交杂着困惑与伤感眼神看着自己时,她并不意外。一上午都有些琐碎公事要处理,他和她都很忙,所有应对也都是公事上接触,俩人对昨天事均只字未提。然而朝露几次不经意间看到方蕴洲欲言又止神情,她便心知肚明,迟早他会就她和褚云衡事发表看法。
要说她对方蕴洲即将说什么全无所谓,那也不尽然。她当然希望自己爱情被鼓励、被赞赏,最低程度也不要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笑柄或是憾事。只是她也明白要从方蕴洲嘴里听到祝福话很难。他对她还存着一份远深于同事和普通旧相识用心——对此她并非无知无觉,即便撇开这一层,一般人也不会对她和褚云衡恋爱前景持乐观态度。她为此满心刺痛,却无可奈何。她心爱男人,永远无法摆脱他残障。他明明可以给她幸福,却难免处处遭受怀疑——人们不能相信,拖着半边麻痹身体、仅仅凭借一手一脚他如何能为她撑起一场完美爱情。
可是朝露相信。曾几何时她也像所有凡俗人一样,或多或少有意无意间用居高临下眼神,质疑过他价值,而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她才像个路过珍宝而不知傻瓜。
忙碌间隙,她几次忍不住拨弄手上那串琉璃珠,眉梢眼底都是笑笑。
她没好意思告诉褚云衡,在他亲手为她戴上这串手链、并告诉她这是他用单手把一个个珠子穿起来时候,她几乎有种被套上订婚戒指感觉。如果那个时候,他向她提出求婚,她大概也会立刻答应。她和他交往时间不长,谈婚论嫁未免言之过早,可她被他完全迷住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朝露,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终于还是来了——意料之中。朝露一秒钟也没犹豫就点了头:“好。”
她做好了接受洗脑准备,同时也打定主意预备仅此一次。她不想在褚云衡问题上和方蕴洲多做探讨,这既没必要也不会产生有意义结果,说到底,她本就无须给他任何交代,她之所以明知如此还愿意和他谈上这一回,是觉得与其让他心底一直纠结着一个疑问,不如自自然然地把她和褚云衡事谈开,她越避而不提,方蕴洲就越会胡思乱想,这对谁也没有好处。


27、质疑

“朝露;你的男朋友太让我意外了。”在餐厅点完餐,方蕴洲便对朝露采取了“开门见山”。憋了一个上午的困惑;或许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我后来才想起来,那次在暴走现场;我也和他照面过;对不对?你们……是经由那次活动认识的?”
“我和他的缘分比你能想到的更具备巧合。”朝露说,“我知道你所谓的意外是指什么,坦白说,我和他在一起;对我何尝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也无法事先预知,我爱的人会有残障。”
“爱?你那么轻易就说出了这个字?”
“是的,我爱他。”她迎着他的眼睛;“但说到‘轻易’,又并非全部的事实。对我来说,爱上他很容易,承认爱上他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你所在意的事,我也无法无视,可这不足以撼动我和他在一起的决心。蕴洲,”她用柔软而又严肃的声音说,“我很认真。”
方蕴洲意味复杂地轻笑了一下:“你如果真的能全心接纳他,昨天见我就不会是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
朝露淡淡地说:“那么你看现在在你面前的我还有没有惊慌失措、遮遮掩掩呢?”
“朝露,他残疾得不轻,照顾他会成为你很大的负担。”
“谁说一定是我照顾他?我还指望他照顾我一辈子呢。”朝露一脸不以为然。
方蕴洲瞪大眼睛:“一辈子?”
朝露此时方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和褚云衡还没到可谈论“一辈子”的地步,可面对方蕴洲凌厉的态度,她也只好脖子一硬道:“是啊,有何不可?”
方蕴洲的语气骤然变冷:“朝露,你根本不清楚,家里有一个残疾的家庭成员,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生活不会象你预想的那么简单。”
“是么?”她耸耸肩,“那么就先让我适应一下,身边有一个残疾的男友的情形吧。我不敢说自己做得十分出色,但我确信自己正在适应中。”
方蕴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曾经觉得,自己结婚离婚,而且……还有其他很多不足,现今的我,已经配不上你,所以,我劝自己仅仅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关心你,不要有多余的奢望。如果你能找到配得上你的人,我也愿意远远地走开,以一种欣赏和祝福的眼光来看你们,可是朝露,你让我太……”
“你想说什么?”朝露截住他的话,同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让你‘太失望’?大可不必!你不是我的亲人,本不必对我报以任何期望;即使我们算是朋友,我也不必对是否满足你的期望值负责!我让你‘太心痛’?更不必!你实在无须对一个一天比一天快乐的人忧心忡忡。如果说,这世上的人能对他这样不幸残障的人没有偏见的话,我想,我和他的相处会更加愉快。蕴洲,坦白说,我之所以还愿意和你谈论我的恋爱这样纯粹私人的事情,最大的原因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被误读成一种我昏了头而他捡到便宜的感觉。选择他的时候,我头脑异常清醒,而我,也绝不是他随手捡到的好运,我们之间是……”她想起褚云衡说过的那句“爱情主要不是靠追求来获得,而是一种互相的吸引”,笑了,“是一种互相的吸引,自然发生而又带着一些刻意经营:因为彼此互生好感,所以之后又更努力地让自己在对方眼中愈加可爱。这就是我和他真正的关系。”
她抱起双臂,身子略向后仰,“对于谁配得上谁,配不上谁的问题,我很厌倦。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此类比较太多,你应该了解对于这种比较,我有多么深恶痛绝。这里加一分,那边减一分……两边称一称,看看差多少?什么?爸爸坐过牢?负十分!……”她摇头,“呵呵,让别人去算吧,我不喜欢。好在,我和褚云衡都不太会算——这大概就是我们能走到一起的重要因素。”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端上了菜盘。方蕴洲似乎还想说什么,而朝露已经拿起了餐具,低头吃了起来。他闭上了嘴,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拿起调羹吃了起来,一脸食不知味。
“你是我上司,因此以前你主动买单我也没拒绝过,但是有时也得让我请请你,我反而心里更舒坦些。”服务员拿来账单时,朝露抢先把钱递了上去。点的叉烧饭被她吃得很干净,说完她想说清楚的话之后,她今天胃口比平常更好。
方蕴洲尴尬地笑了笑:“不用跟我算那么清楚吧。”
朝露把找零放进钱包,头也不抬地说:“没有那样的意思。走吧。”
回到办公室,她忽然很想听听褚云衡的声音。看看时间,他应该还在午休,便拨了过去。她轻轻“喂”了一声,声音软糯得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方蕴洲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朝露,你好不好?你……还疼么?”
她的脸登时飞红:“我在办公室啦。”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褚云衡在那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云衡,我就是想你了。”她看着手上那串琉璃珠,说。
他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真的没有其他事发生?”
“没有啊。”她不知他话中所指。
“我一直担心,担心昨天被你上司撞见我的事,会对你不利。他……没有到处说吧?”
“他不会。”她随手拿起一支圆珠笔转起来。
“那就好……”
“说了也没关系。”她说,“也许大家不知道更少些困扰,可是真的知道了,也无所谓。我这样说……会刺伤你的心吗?可我就想对你说实话。”
“我爱听你说实话。”他迟疑了一下,问,“朝露,那个Tony也喜欢你,是吗?”
她停止转笔:“你居然会直截了当地问我这件事,不像你啊。”
他笑:“你觉得我该把吃醋表现得含蓄点?”
“要是我对别的男人好,你是该吃醋的;可若是别人对你女朋友表现得很关心,你该觉得骄傲嘛,这才证明你眼光够好。”
“‘骄傲’被‘害怕’打跑了。”他的语气里有些自嘲。“朝露,我怕你身边尽是青年才俊。”他的后半句带着玩笑的口吻,可细辨之下也不乏认真。
朝露歪着头想了想,换了个手拿电话:“那我帮你把‘害怕’打跑,至于‘骄傲’么……它自己能回来么?”
“能,”他笑得很舒心。“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不骄傲才奇怪。”
他多云转晴,朝露也跟着开心:“对了,你今天早上说,你们学校的荷花开了,礼拜六我过来找你,吃过中饭,你陪我散步过去逛逛校园。”
“好啊,对了……不如这个礼拜我们不要做饭了,不介意的话我们直接去大学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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