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下来。夏小北有些疑惑的抓起叶绍谦的左手,那里,她曾经亲自帮他把订婚戒指戴上去,可是如今,只有光溜溜的修长手指,哪还见什么订婚戒指?
叶绍谦的脸色有点难看,半晌,收回手去,支支吾吾说:“可能……是丢在上海了。”
夏小北的眼神黯了黯,很快又抬起头,说:“没事,等你手术好了我们再回去找找。”
夏楠张着嘴巴还要说什么,被夏茹一勺饭塞进嘴里闭了声。眼见气氛不对,夏茹丈夫也说:“结婚戒指也没有天天戴着呢,做事多不方便。别听小孩子的。”几人都不再说话,闷头吃起饭来。
晚上,夏小北去给叶绍谦收拾客房,她抱着床被子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绍谦坐在窗台上,窗户大开,晚风刮得他头发都立起来了。
夏小北放下被子,走到窗边,探出头去看,今晚的风很大,夜色漆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
“看什么呢?”叶绍谦终于挪开眼神问她。
夏小北没回头,盯着黑暗里小团小团的金色灯火:“在看你在看什么。”
静默的空气里,发出他低沉的笑。
“家里就这床被子了,有点薄,你晚上睡觉还是把窗关上吧。”她回身,建议道。
就在她抽身的那一瞬间,腰上环上了一双手臂。
她甚至还没想清楚他是怎么忽然就从窗台上起身,来到她面前的,他的手就已经抓住了她欲离开的身形。
冷风从打开的窗子刮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冷,渐渐麻木,绍谦的胳膊还扶在她的腰上,他的手真热,掌心滚烫,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夏小北只觉得他的手就像是一块烙铁,烫得她浑身发颤。
“明天……就要去医院了。”他的声音软软的沉沉的,钻进她耳朵里痒痒的。
“嗯。”夏小北低着头应了声。
“进了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就要挨刀子了。”
她这才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反手抱住他说:“你不会有事的。”
这回换作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说:“等回去,我们就立刻结婚……不,我等不及了,要不就在美国吧,拉斯维加斯有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的结婚登记处。”
夏小北娇羞的笑了一声,推了他一把,他忽然说:“今晚,你留下来吧。”
她的笑一下子僵住,抬起的脸上都能感受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他只要稍微低头,也许就会……夏小北紧张得甚至连头都不敢动一动。
晚风把窗子吹得左右摇晃,他抱着她,倒在刚刚铺好的床上。
走廊上,夏茹体贴的帮他们从外面把门给锁死了,卧房里,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夏楠被夏茹丈夫死死按在椅子上,还不住的嚎着:“爸爸,你放我出去吧!我要是不去救小姨,小叶叔叔肯定就把她给……呜呜……”
*
第二日清早起来,夏小北刚从洗手间洗漱出来,便撞见圆敦敦矮矮一坨黑面神,顿时以为装鬼了,愣神了两三秒,才惊诧的问:“小楠,怎么弄成这样?”
夏楠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核桃眼,“哇”的一声抱住了夏小北:“小姨,呜呜,我不会嫌弃你的,真的,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这样一来夏小北算是明白了,抱着夏楠来到客厅,一边帮他揉着眼泪,一边说:“小楠,你真的喜欢小姨吗?”
夏楠眼角还噙着颗金豆豆,这么使劲的一点头,那泪水就又落了下来。
夏小北笑着帮他擦掉,问他:“那以后都跟小姨一起生活好吗?”
夏楠仿佛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刚刚点头,过一会又问:“那也跟小叶叔叔一起住吗?我不要……我讨厌他,他跟我抢小姨……”
夏小北顿时欲哭无泪。好生安慰着夏楠说:“小楠,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你知道了真相以后会不会怪我?”
夏楠摇了摇头:“小姨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噗!这孩子!夏小北努力忍住崩溃的神经,耐心告诉他:“其实你的妈咪才是你姨姨,小姨才是你妈咪,生下你的妈咪。”说完,连自己都觉得绕糊涂了,什么妈咪姨姨的,小孩子能听得懂吗?
可是夏楠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才是我亲生妈咪,那个雷叔叔是我亲生爸爸。”
倒叫夏小北愣住了。夏楠老神在在的说:“我住在雷叔叔家的时候,他每天都要这么跟我说一遍啊,他想让我再叫他PAPA嘛,我记住小姨你的吩咐啦,叫他PAPA的话小姨会不高兴的,所以我就是不叫。”
夏小北怔怔的看着孩子,眼里有点热热的,将夏楠往怀里一带,摸着他的头发说:“好孩子,那你可以叫我一声妈咪吗?”
夏楠乖乖的趴在她怀里,头闷着,发出沉沉的声音:“妈咪。”
“嗯,”夏小北很重的点了一下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她等这一声“妈咪”已经等了太久,不管因为什么,她都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可是夏楠这么懂事,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她让他叫小姨的时候,他就乖乖的叫小姨,她希望他再叫她一声“妈咪”,他就叫她妈咪。
好不容易再次放开夏楠,她脸上早已遍布泪痕,夏楠抬起小手,笨拙的帮她擦掉眼泪,振振有词的说:“妈咪你别哭,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嫌弃你。茹茹妈咪说了,妈咪你是被坏男人抛弃,才不得不和我分开,以后我长大了保护你,再也不让坏男人欺负你!还有那个雷叔叔,他永远也别想让我叫他爸爸,我没有爸爸,我只有妈咪和茹茹妈咪还有蓝姨。”
夏小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原来孩子早就什么都知道了。那双酷似他父亲的大眼睛,黑湛湛圆溜溜,那么清澈单纯,其实早已知晓一切。这是一个五岁孩子对于母亲的体谅,夏楠昨天那样反常的表现,她一直以为是夏茹在背后教了孩子什么少儿不宜的坏东西(你确定没教吗?),原来夏茹早已将真相告诉了孩子。夏楠用孩子最天真璞实的爱来回应她的愧疚,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紧紧的抱住他。
身后,传来某人轻轻的咳嗽声。夏楠一抬起头,立刻两眼警惕做出备战的姿态,将夏小北拦在了身后。
叶绍谦苦恼的皱了皱眉,蹲下来想把夏小北擦干眼泪,却被夏楠紧紧的瞪视逼得竟然不敢上前。
叶绍谦终于服了输:“好了,我的小祖宗,小姨是你的,我不跟你抢了行了把?”
夏楠这次更理直气壮了:“她是我妈咪!任何男人都不能欺负她!”
叶绍谦忍不住屈指敲了敲他的小脑袋:“我是在欺负她吗?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呢。”
夏楠将信将疑,回头看了眼夏小北,说:“你难道不是欺负她吗?昨天下车的时候,我看到小姨的嘴巴都被你欺负肿了!还有今天,你看,小姨脖子上全是你掐的印子,都紫了!”
夏小北立马竖起领子,把脖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脸上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一会瞪向罪魁祸首叶绍谦,一会又瞪向一脸纯情无辜的夏楠,他们真的是仇人吗?夏小北怎么觉得自己才被他们俩给合伙整了呢?
叶绍谦若有所思的回想了一下,然后笑得十分狡猾:“你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也会遇到这么一个女生,让你时时刻刻都想欺负她。”
这下换成夏小楠同学不理解了。老师不是说:男生欺负女生是最丢脸的吗?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像他这样保护妈咪,为什么会时时刻刻想欺负一个女生呢?
这边厢,夏小楠和叶绍谦暂时休战,那边厢,夏茹已经吆喝他们过去吃早餐。
饭桌上,夏楠仍然发挥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优良精神,缠着夏茹丈夫问:“爸爸,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想欺负我茹茹妈咪啊?”
那边还没答话,夏茹已经一记白眼丢过来:“他,不,敢。”
夏楠深以为是。因为一向以来,都是茹茹妈咪欺负爸爸居多。于是更加鄙视的看向叶绍谦:“小叶叔叔就会骗我!”
夏茹疑惑的眼光飘过来,夏小北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咳了几声,说:“吃饭,吃饭。”
吃完早饭,叶绍谦的助理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夏小姐一一和夏茹夫妇告别,说:“手术结束再过来蹭饭。”又好好的哄了一阵夏楠,才让他没有跟去医院保护他的妈咪。
这一路车行极快,夏小北几乎还没缓过神来,车子早已停在医院门口。
夏小北心有戚戚,手指按在车门上竟好几下没有推开,最后叶绍谦体贴的侧过身来,帮她打开车门,话里像是意味着什么:“下车吧。”
她点点头,终于不得不下车。院方的专家早已等候多时,负责叶绍谦手术的主刀医生是位花白头发鹰钩鼻子的加拿大籍老教授,据说在颅科手术上非常有声望。他们熟练的用英文交谈了一会,叶绍谦脸上一直微微笑着,神态自若。夏小北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笑容就好象能稍微心安一点。
等他们聊完了,夏小北抓着他的手问:“他怎么说?手术什么时候进行,把握大吗?”
叶绍谦转过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夏小北更加紧张,心急的问:“你倒是说话啊,别一直看着我。”
叶绍谦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关心我的样子很好看。”
她皱起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叶绍谦收了笑,说:“手术准备还需要两天,院方建议先住院,还有一些术前检查。”
听到还有两天,夏小北心里一下子松了许多,明明知道这不过就像行刑里的死缓,终究逃不过那一下,但总觉得舒了口气。
在这里,叶绍谦的魅力再一次被证明,几个金发碧眼的护士围着他帮他办入院手续,他本来就生得好看,又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她们交谈,惹得几个美国护士都咯咯直笑。
夏小北带了股酸劲,把他往床上一按,说:“好好躺着吧,手术前多休息,少说话。”
叶绍谦就真的听话的躺下,挥挥手示意那些护士出去。
病房里终于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夏小北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随便找着话题说:“你不是没出国留学吗?怎么也说这么好的英文?”
这话听着怎么还是这么酸溜溜的。叶绍谦耐心的告诉她:“老头以前是打算把我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