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伙锱铢必计地讨价还价，终于商定好具体的数目。
然后依依话别。
毒药
下一步是去忽悠被围困在山里的北芒。
快到黎明时分啦。
天边隐隐约约出现青白，慢慢腾腾地着色于灰暗的底色之上，层层叠叠地渲染出即将日出的迷乱色彩。
已经深入到山谷之中，由于四面崇山峻岭包围，此处地势低洼，倒也还能见到绿色。
转过山崖，就是一道小溪。溪水所余不多，触目皆是白色的圆石。
潮湿的空气中，青草的香气暗暗地浮动着。
于是想起王维的诗句，曼声低吟道：
荆溪白石出，
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
空翠湿人衣。
……
臭蛮子最讨厌听我念诗，所以就……
嘿嘿，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来没有这么诗兴大发过。以前看过的诗句，其实早就记不清啦。此时此刻，居然全部自动出现在脑海中。
果然，臭蛮子在身后呻吟一声，问道：“你能不能不发骚啊？”
当然不能嘛。诗人都是骚人啦。
一般而论，他越是受难，我就越是高兴。
不虐待他虐待谁啊？
敢两次三番地绑架我，害得我自毁诺言，把自己绞尽脑汁策划一个月的计划全部摧毁，我能高兴吗？
我不高兴，当然要报复报复嘛。
臭蛮子虽然智力迟钝，但这三天被我折磨之后，多少有些应对之道，慌忙转移话题，好让我注意到别的事情。于是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平阳候那个老家伙会听你的话？”
在他怀里扭动身体，换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懒洋洋地答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自己也明白嘛。”
“为什么是最后的机会？”
因为我不会第三次被你绑架嘛。
笑着答道：“因为屠龙国的形势发生了巨变。以前小恒的力量只是稍微强于平阳候，要联合其他诸侯的力量才能消灭老家伙。这样小恒就不敢轻易动手，因为其中有许多变数。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啦。经过我的改造，小恒所属部队的军事实力日新月异，不出一年，平阳候就连投降也没有机会啦。”
本来军事实力这个东西是需要时间才能提升的。但是，来自异世界的我为他提供了前所未闻的武器与理念，小P孩是个军事狂人，飞快地把我纸上谈兵的那些观念注入实际，这一个月的变化想必已经让平阳候夜不能寐。此时强敌当前，小P孩当然要先对付蛮子的入侵。但只要这场战争一结束，小P孩肯定把平阳候作为下一个目标。
现成有个东宛国的同盟送上门去，他哪能放弃。
可能是想起我的那些新式武器造成的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臭蛮子沉痛的声音中有无限恨意：“你这个害人精！”
呵呵……
我的手上注定要沾满鲜血，不管是蛮子的，还是平阳候手下战士的。
历史原本就是血流成河的，因为流血这种事太司空见惯，所以只是简单地用“血流漂杵”形容一下就罢了。
又不是我的错。即使我不出现，蛮子照例年年要南下侵扰，君王照例要和诸侯拔刀相向。
淡淡地答道：“一功未成万骨枯。”
臭蛮子搂在我腰上的手臂骤然一紧，好像想要把我勒死一样。
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喂，快松开，我喘不过气来啦。还想不想让我骗北芒啊？”
他的声音中恨意不减，“你这个骗子。”
我耸耸肩，但笑不答。我的骗术还是初级水平嘛。只是你们这个异世界太落后嘛。
想到青萝当初挺无辜地把我当成女人而一见钟情，倒是多少有些歉疚。
于是柔声说道：“想不想当雄狮大王格萨？”
最近一百年来，草原上三大部族并立，谁也吞并不了对方，所以无法建立统一的政权。
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三大部族的性命全捏在我的小手里，让它扁就扁，让它方就方。想要扶助这个臭蛮子称王，还真是易如反掌。一旦纵虎归山，就比较麻烦啦。
臭蛮子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能做到吗？”
轻笑道：“我可以控制北芒，让他听话。有了北芒的支持，金素就成了少数派，只能服从嘛。”如此轻易打破三足鼎立之势。然后把先进的武器和技术传授给青萝，谁敢不服。
他轻叹一声：“我现在没有兴趣啦。”
真是的，好变态啊。哪个男人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这样的大礼送你，你都不收，成心让我内心愧疚一辈子啊。
只好耐心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中有些微惆怅：“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那倒是！我又不是神仙，只是一个被实习恶魔操纵的妖怪，当然能力有限。
“说出来听听也无妨啊。”
“算了吧。前面就是金芒的大帐啦。”
……
金芒是个干瘦的老头子，两只小眼亮得如日中天，明显就是个难缠的老东西。
他们已经被围困了十天，随身携带的粮食早已吃完，只好陆续宰杀战马。
只要再有十天，他们就永远也见不到草原的日出，要把身躯留在远离故乡的异域。
所以，听说自己可以安然离去的消息，老东西当然不敢相信。
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既不冷漠也不热情：“这世上当然没有免费的……所以你的性命，以后就归青萝啦。”把手指间拿着的药丸举起来：“这是神仙也解不了的药物，以后每年今日之前，需要向青萝讨要解药。这药物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只要按时服用解药，保你老当益壮。但是，这药物没有终级解药，只能年年以解药压制。不可能一次性解除。”
老东西的眼里果然有些畏惧，迟疑地问道：“如果你们将来过分逼迫于我……”
冷笑一声，斥责道：“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全族三千多条命重要？身为首领，要是没有舍生取义的勇气，干脆换人吧。”然后再把声音转为柔和，笑道：“青萝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为人如何，你总该知道吧。”
就臭蛮子这智力水平，想奸诈都没有能力，当然只好发扬他的勇士本色嘛。
而作为脑子里只有一条筋的勇士，绝对是言而有信、享有盛誉的。
老东西果然被迫吃下药物。
“嗯，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非常凉的感觉从舌尖传出来呢？”
当然会有。
“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头晕呢？很轻微，但是觉得飘飘然呢？”
当然会有。
“现在是不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就好像没有吃过毒药一样呢？”
当然如此。
“好啦，你把北戴、正方叫来，让他们也吃一颗。”
北戴是北芒的弟弟，正方是北芒的独子。当然要给我的计划加上两重保险，万一哪天老东西死啦，我怎么控制他的族人啊。当然要把他的两个继承人也如法炮制。
然后就握手言欢嘛。大家敞开胸襟，畅谈人生理想。
……
婚礼
“喂，现在应当放我走啦。这里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啦。你只要跟着北芒跑去救出你老爸，你老爸肯定会奖励你一枚黑玉令的。”
臭蛮子的耳朵仿佛忽然失去功能，只顾着策马狂飙。其他九个蛮子都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从北芒的大帐里出来，按说应当去休息一下嘛。已经整整六天没有正式睡觉啦。
啊，我说的是这个臭蛮子。这三天以来，我倒是睡得挺足，马背上太颠，一般清醒不了太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当然是缩在臭蛮子的怀里。虽然味道极差，但安全方面是可以保证的。
他不语，直到后面几个人连影子也看不见的时候，才猛地停住马，跳下来。
狠狠地盯着我，怒吼道：“我说过不要当什么雄狮大王格萨。为什么要让金芒服从于我？”
“啊，就为这个啊。真是的，知道你不想当嘛。可是，你的老爸有你信用好吗？”
他的怒火略微平息，摇头道：“倒是不如我。”
年轻人是雄鹰，老年人一般都是狐狸，当然这信用水平嘛，不可同日而语。
“我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去跟他磨嘴皮子。直接找个他信得过的人算啦。”
他伸出大手：“把解药给我。”
“解药啊……这个东西我也没有。等明年到日子时，你随便配三颗药丸给他就行。”
臭蛮子的眼睛睁得好大啊，“你刚才给他的，不是……”
“当然不是毒药嘛。只是三颗薄荷糖啊。”
这里的糖果极少，反正有一大帮人被我当作苦力去实验这个、实验那个，顺便假公济私，让他们搞出来一些我个人需要的东西嘛。
“骗子……骗子啊！”
“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总是遇到重复出现的老问题，而回应的办法也或多或少是以前习惯的做法。”这不是我说的，是李普曼说的。咱不过是引用一下啊。下面才是我的想法啊，“以毒药制约那些不讲信用者，是最省力的办法嘛。”
他终于被我说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嗯，胡子太多，只看见两排一点儿也不白的牙齿，真是吓人啊。
“好啦。现在我们恩怨两清，就此分开吧。”
“你要去哪里？”
“和你无关。”
当然不能回东宛国，也不能回屠龙国，我要去莎瑞国，或者去复哲国也行。
他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吼道：“休想回去找你二哥。”
点头笑道：“行，不去找他。”他是明眸的心上人，又不是我的。
“也不准回去找屠龙王。”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哪里会主动回去呢。
然后他说道：“跟我回草原。”
这个……
我跳起来，去敲他的脑袋，骂道：“你说话等于放屁啊。明明答应好放我走的。”
“现在我反悔了。”
正在上蹿下跳地骂人时，脖子后面被他猛拍一下，就失去知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