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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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飞扬-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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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里是刑讯室。
我已经昏迷多久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展昭努力回想,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与外界隔绝的压抑漫过头顶,唯一真实的是脚下的暗流汹涌,说错一字便万劫不复。
看不到外面,看不到明天。
依稀记起电刑停止后自己有一阵似乎清醒些,觉得白玉堂在身边,来自那人的温暖,令自己觉得必须更加坚强。
转过念来,立刻自嘲——这叫做清醒?大概是昏迷得太深产生了谵妄。
忍住强烈的头痛努力张开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阴郁的脸。
低眉看看禁锢着自己手脚的拘束椅,慢慢曲伸一下麻木的手指,微微苦笑,青木贤二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抬起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青木先生?终于见到你了。”
青木贤二指一指展昭左侧悬吊在墙壁边赤裸的人形,说道:“让他看一眼。”
站在旁边的宪兵立刻过来把那张死白的脸扭向展昭,正是胸牌和衣物被展昭拿走的中村广治。
“你还能看得清他么?”青木问中村。
“……他是日向昭……”
“他怎样和你勾结,刺探机密?”
“……钥匙是我给他的……”中村呛出一口血沫,“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青木冷笑道:“日向昭,你的同伙中村广治已经招供,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展昭干净的瞳仁里浮现出冷光:“屈打成招。我根本不认识他。”
青木向展昭走过来,俯下身低声说道:“屈打成招,也还是得招。如果你拒绝,也会像他一样,扒光衣服吊在大梁上,脚尖着地,背脊抵墙。被粗厚的皮手套慢慢用力重按肋骨,摩擦挤压内脏,直到肝脾破裂,挤干肺里最后一口气。”
青木见展昭不语,又继续阴鸷地说道:“对付你经受电刑以后的敏感神经,可能并不需要他那么长时间。你在现场被抓,证据确凿,何必硬扛着不招,自讨苦吃?”
“我要见你,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展昭抬眼直视着青木,“我仅仅代表自己来到东北,希望唤醒日本军人的良知。间岛日本辎重队伊田助南为拒绝参战而自杀,也是想用生命告知众人,不要让国家被嗜血的军人内阁带向绝路。战争给两国带来的灾难有目共睹,倘若日本战败,替代狂热的军人承担国家命运的,将会是备受战乱之苦的伤残病弱,孤儿寡母!石井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一旦暴露在世人眼中,民族所遭受的除了战争的创伤,还会有整个世界的鄙夷与痛恨!”
话说得多了,一阵头痛冲上顶心,不得不疲倦地闭上眼睛。
“二十二年前,以大逆罪被天皇处死的日共创始人幸德秋水是你什么人?”青木森然问道。
眼前的日向昭听到幸德秋水的名字,睁开双眼,瞳中现出端庄的敬意。
“是家父日向松平的老师。”
青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回身走了几步,重新打量一下虚弱苍白的日向昭,目光瞬间变得极度阴寒。
“你伪装得不错,日向昭!左翼反战、日本共产党、幸德秋水、良知、人性、光荣!这一切都不过是拿来掩饰阴谋的幌子!我不相信,一个简单的反战分子能够一路过关斩将,直抵核心!”
展昭缓缓张开眼睛,眸子深处敛着的沉沉光华忽然散成笑意,“青木先生若有其他线索,还用得着这样心急地逼问我么?纵然将日向昭挫骨扬灰,事实也依然如此。”
“也许我不应该问幸德秋水是你什么人。”青木平静的眼神中透出狞恶,“我应该问,中统特工邓车,是你什么人。”
在旁站立的智化,笔挺军服下脊柱瞬间僵硬。
展昭心中猛沉,他知道做过党务调查科内部甄别工作的邓车,曾经专门负责御猫的档案。
如果事态按正常方向发展,自己一定会被引渡到日本处理,这个过程中将可能有各种机会成功越狱。
但是现在,如果邓车叛变,与之相关的人就都面临绝境。
一份电文扔到展昭面前。展昭目光落在上面。一眼看到最明显的几个字:“御猫,曾用名日向昭,领命追查白氏血清案。”
展昭只觉得周身血液刷地一声沉下,大脑瞬间轰然巨响。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厘清邓车可能知道的上线下线,检视自己从接受任务到现在的一举一动——没有牵连其他人的明确证据,心里稍微松了些。
“日向昭,白玉堂,陷空帮!”青木眼中的狞恶渐渐过渡成自信的冷笑。
“承认吧。你,就是陷空帮里那个大名鼎鼎的,展昭。”
青木以为面前这个被喝破身份的青年会大惊失色,至少也会神色更变,然而令他不能相信的是,那张因为药力和痛楚而格外苍白的英俊脸庞上,竟然还是温朗如玉的宁静,平和得有如轻蔑:“我承认。”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对方回答得这样爽快,还是出乎青木的意料之外。半信半疑地盯着展昭冷汗沾湿的黑发间湛黑的瞳仁,沉声说道:“讲,都有谁在配合你?”
展昭压抑着太阳|穴里药力作用下渐渐强烈的涨痛,淡淡笑着:“青木先生压力太大,急欲向上方交代,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还想让我招认什么,我一并全认了就是。血清的事,引渡回日本也是难免一死,我愿意在离世前,为青木先生做件好事。若有写好的供词,我现在就签。”
青木胸膛起伏一下,压下怒意向门外走去。在门前回身,意味深长地看向智化,说道:“你继续。”
智化打个手势,宪兵走上前来,开锁架起展昭。
单薄衣衫掷在冰冷的地面,沉重的黑影投射下来,挡住了光明。

无法呼吸的剧痛瞬间没顶,视野中充斥着一片片晃眼的血红。
厚硬的皮手套上满布着钝头铁钉。毒辣地与毫无保护的肌骨咬在一起,如同巨磨,要活活碾碎血肉和灵魂。
漫长,堪比炼狱。
智化的手在衣袋里无声地握紧,掌心是一支小小的注射器,里面是足以迅速致死的麻醉剂。
自从得知日向昭被捕,他就一直随身带着,好像带着一把钥匙,解脱他,或解脱自己。无论是展昭还是自己,万一意志不坚,将对己方阵营造成巨大伤害。然而令他惊讶和敬佩的是展昭竟然有这样坚强的意志,这使他心中生出期望——只要展昭能熬到引渡令下发,就等于是开辟了一条生路。
然而现在这期望已经化为泡影。展昭完全暴露再难逃出生天,忍受这样的残酷折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够了……够了……
眼看展昭的头颈晕眩地仰到肩后,智化看看手表,止住行刑的宪兵:“换烙铁。一种方法用久了会麻木。”
命令他们退到一旁,自己来到展昭面前。
松刑以后,空气终于涌入窒闷的肺部,带着难以忍受的压痛和血液的气息。展昭喘息着睁开双眼,反吊的手臂因为痛楚而绷到颤抖,肋下的伤口再次迸裂,被钝钉搅烂,鲜血蜿蜒。
旁边已经烧起火盆,烙铁炽红的气味缠绕过来,隐隐的铁腥。
“日向君,请你,再想一想。”智化例行公事的声音非常机械,背对着日本宪兵,灵翘的眼角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不忍,随即变成斩钉截铁的决绝。
酷刑间歇中的身体极其疲弱,疼痛冲得双眼连看人也不复清晰,然而展昭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智化的神情。
他明白,智化作为一个已经被怀疑的特工,当务之急是自保而非怜悯他人。一旦遇到威胁他安全的对象,尽快灭口是铁律,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酷刑之下横心不舍忠诚!
忍住胸中潮涌般随着呼吸起伏的闷痛,努力汇拢目光,平静地迎向智化的眼睛。
我,是有些累了。
心里忽然感觉一阵轻松,视野里阵阵泛起的雪点,仿佛变成晴空中的晃眼日色,像那人的笑容,美好到来不及悲伤。
玉堂,展某一生磊落,却不敢说是问心无愧。
我对得起家国,却对不起你。

突然,一丝危险的气息触动了展昭敏感的本能,这屋子里,有什么地方和刚才不一样!展昭猛地用眼神拦住智化,抓住短暂的瞬间,尽可能仔细地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中村广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押走,智化身后有两个戴皮手套的宪兵,桌边除了记录员以外有两个,门口还站着两个,身材不高,但都很健壮。这些人,展昭刚才都看到了。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人,离智化很近。
这个宪兵的制服虽然已经束紧,还是稍显宽大,如果不仔细察看,很难发现。低压的帽檐阴影半遮着眼睛,过滤掉唇上的一抹仁丹胡,那张脸的轮廓——分明是赵珏!
展昭刚玉般的双瞳渐渐如寒流封江,朔风袭过,万顷冰清。
智化注意到了展昭的表情变化,猛回头看时,身后两个戴手套的宪兵已经僵硬倒下。
赵珏旋身再次出手,两个把门的宪兵应声倒地,飞刀没入咽喉。
记录员刚要出声叫喊,赵珏欺身而至,单肘把他的颈椎锤碎在桌角上。
智化拔出随身的日本军刀,寒光一闪斩断吊着展昭的绳索,赵珏已经到了面前,拔出一柄三八军刺,直取智化颈窝。
门被在里面反锁,狭小的刑讯室里,赵珏和智化无声地近身搏命。智化的军刀反倒落了下风,连续被赵珏在身上开了好几道口子。血顿时染红了黄|色的军装。
展昭倒在地上,双手反绑,浑身骨节都像要裂开似的疼痛。狠狠咬住嘴唇,麻痛的感觉传来,聚起所余无几的精神,向火盆滚过去,一脚把它蹬翻。
烧红的烙铁掉在地上,展昭毫不犹豫地反压上去,哧哧啦啦声伴着焦糊的青烟响起,绑绳烧断。
克制着力尽的眩晕,咬牙活动一下烙伤的手臂,捡起倒地宪兵身上的手枪,挥枪一指,低喝一声:“襄阳!”
赵珏猛然一怔,手里的匕首已经没入智化小腹。展昭的眼神像流星即将熄灭时最明亮的余火,遥远陌生,却又灼热得惊人。
“襄阳,处决我已经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但是你不能伤害他!”
“理由?”赵珏松开匕首,“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但我仍然想知道答案。”
展昭摇头,瞄准赵珏的枪口已经开始微颤,“有些事我不能说,可是凭心而论,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骗你的必要?”
赵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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