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一在明玉儿的怀抱里沉醉着,想要永远不放开她。对于这番话,哭泣着的谢一一并没有怎么听明白。明玉儿在她耳边说着,“我爱你……”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拥抱和辛酸的甜蜜……都不见了……谢一一在半夜里醒过来,抓着枕头,感到眼泪流过脸颊的冰凉。
明玉……再回来吧……陪伴着我吧……我怎么能……失去你……怎么能……一个人活着……
☆、“同性恋滚到地狱去”
话分两头。谢一一半夜独自在床上流泪,而秦双至,半夜独自在街上游荡。她发现冬天的晚上真的很冷,而且会让人心情很差……
不过她心情差倒不全是因为低温。想到谢一一,秦双至简直是看什么都满目不顺眼。
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那么差吗?……谢一一,你喜欢的人,是谁?
五个小时前,秦双至展开了她的第六次逃跑行动。她不顾晏纷纷的晓之以理,在辅导员要查寝前五分钟跑出了宿舍楼,跑到操场上,以最快的速度爬墙,跳墙,逃离了“同性恋挽救计划执行中心”。她发誓,要知道谢一一到底做过什么……杀人犯?那是不可能的。秦双至无法相信像谢一一这样子的女孩会杀人。总觉得如果有人拿刀对着她她都会晕倒,何况让她自己杀人……
逃出了同改所,秦双至在街上跑着,体会着这短暂的自由。大街上很亮,各种各样的商店,娱乐场所,许多人在走着。秦双至看着这些人,心想,要不是被送到了那个混蛋同改所里,我现在应该也很幸福地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吧,牵着谢一一的手,围着围巾,时不时看她一眼,微笑……
啊!不对!如果不进同改所就不会认识谢一一!……那么一想,秦双至觉得同改所也不是一无是处。
现在……去哪儿呢……
之前五次逃跑都是在天亮的时候,秦双至从没有在夜晚逃出来过。喧嚣的夜景和孤独郁闷的内心形成的反差让她感到很不好受。
接下来去哪儿?回家?……滚,绝对,绝对不要回家……
秦双至很想去买烟抽。但是发现没有带钱。于是只好继续游荡。
封雾说过“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都知道谢一一”,于是,秦双至真的站在街头,随便拉了一对情侣,“喂,你们知道谢一一吗?”
“神经病!”那对情侣异口同声地说,然后走掉了。秦双至朝他们比了个中指,不气馁地又拉住一个过路人,“喂,你知道谢一一吗?”
那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走了。秦双至再次比中指。她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随便拉住人问他们“你知道谢一一吗?”
许多人都是白她一眼,顾自己走掉。也有人很神秘地说“不要再讲这件事了!”再走掉的。秦双至有点好奇,又很烦,到底是什么事情嘛!!……
她一直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繁华变成了冷清——每个城市都有繁华的地段也有冷清的地段对不对?秦双至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街上,看到前边有个穿帽衫的人鬼鬼祟祟地蹲在墙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那儿干什么……
秦双至悄悄地走上前,发现了此人在用喷漆往墙上“同性恋滚到地狱去”的字样。那个“去”字喷了一半。她往那人身上踹了一脚,“喂,你干啥呢?问你个问题啊,你知道谢一一吗?”
那位义务喷漆员……被她踹得往前摔倒了,喷漆罐也掉在地上。那人愤怒地一回头,秦双至发现帽衫下是张女生的脸。那个女生对她吼,“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没事涂反同性恋标语。同性恋惹到你了啊!”
秦双至也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在被送进同改所之前,也是在社会上正常地生活着的。她知道有些反同者会在街墙上喷这种字样,还会举着“同性恋不是人”的旗子上街游行。总之,反对同性恋在社会上是股潮流。生活在这股潮流之中,她感到很不爽!
今晚面对这么一个反同性恋者,秦双至觉得没有理由放过她。她跑上前几步捡起喷漆罐,然后扯住帽衫女生的衣服,将她抵在墙上。这一瞬间秦双至觉得自己似乎在做不恰当的事情,欺负和自己素不相识的女生是不对的——但是,她不是普通的无辜的女生,她是——反同性恋者。一个很讨厌同性恋的人。
“放开我!”
那个女生有些惊恐地喊着。秦双至对她冷笑,“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对你的。但是,对不起,是你先这么对待我的。告诉你好了,我就是同性恋。我暂时还滚不到地狱里去,我在这个世界上滚,到处滚,看到像你这样的人,我会想要讨回被剥夺的作为人的尊严……好吧,不说闲话了,问你个问题,知道谢一一吗?”
“变态!放开我!”那个女生挣扎着。秦双至发现她颇有点力气,于是左手举起喷漆罐,“麻烦你老实点儿,否则,我会在你脸上喷‘贱人’两个字。”
“变态!”那个女生骂着。秦双到依旧冷笑着,“你们,把社会变成了同性恋的地狱,把同性恋逼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群体,然后反过来以此为根据,说‘看,同性恋都是神经病,都有暴力倾向,是变态’。多好的主意呀……”
她掐紧了帽衫女生的脖子,“真想杀了你……不过,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知不知道谢一一是谁?知道的话,告诉我她做过什么轰动全城的事情!”
秦双至晃了晃喷漆罐。那个女生感到了害怕,要哭出来了。但是这种情况下秦双至绝对不会怜香惜玉。帽衫女生咬了下嘴唇,“你……放松……一点儿……我不能……呼吸了……我知道谢一一……我……我说……”
秦双至五指上的力道减了点儿,冷冷地看着那个女生,“快点说!”
要说起来,秦双至的脑子也是不太好使。人家说“你去街上打听,随便找个人都知道谢一一”,于是她就真的非常认真地上街去,“随便”找人打听谢一一的事情了。这可能是智商上的缺陷,也可能是情商上的……
但是帽衫女生在秦双至的威逼下说出了一句话,“谢一一……是不是那个同性恋……死掉的……”
“死掉的?”秦双至不知不觉又狠狠地掐了那个女生的脖子。那个女生哭出来了,“痛……”
秦双至控制了一下力度,催问道,“说!什么死掉的?”
☆、“这儿已是地狱”
“谢一一……不是那个……和她的女朋友一起……把人杀掉……然后……事情败露了……”那个女生被掐得实在太重了,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痛苦地说着,“放开我……要……要死了……”
秦双至看到帽衫女生这样子,觉得她跟谢一一很像,都那么脆弱,容易受伤……起了后悔之心于是放开了手,那个女生一下子蹲在地上抓着脖子咳嗽起来。秦双至又想到这女生刚才还在墙上写“同性恋滚到地狱去”,又感到不爽地将她一把拉起来,“喂,别装死!给我说,谢一一到底做了什么?杀人?合伙杀人?”
那个女生眼泪汪汪地说,“是……和她的女朋友,一起把人杀了……后来,被杀的那个人的朋友……就来报仇……把谢一一的女朋友……杀掉了……”
秦双至听懂了大概,有点受到了震撼。她愣在那儿,帽衫女生就抓住机会,从她手中挣脱,咳嗽着逃掉了。秦双至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再看看手上的喷漆罐,最终也没上去追她。
追她有什么意思?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上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反对同性恋,这百分之九十里又有百分之三十是极端仇恨同性恋的,而在这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七里,有些人会做出杀害同性恋的行为。
——以上数据是秦双至在一份报纸上看到的,记得不太清楚了,大致上是这样的。
真是一个残酷的动物世界。作为猎手的正常人,作为猎物的同性恋。道德界的弱肉强食,真的很可笑,也很……天经地义……
秦双至举起了喷漆罐,在“同性恋滚去地狱”的字样下又喷了一行字,“这儿已是地狱”!
秦双至扔掉喷漆罐,往回跑。她心里有了主意,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夜色繁华但是心只有方寸之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合伙杀人……
报仇……
知道了一个大概,秦双至还需要知道这件事更具体的细节。她跑到了市中心,去找一个叫“XYE”的酒吧。这个酒吧……她没有进同改所的时候去过几次。秦双至发现自己记性还不错,一找就找到了。
这是酒吧一条街,林林总总的酒吧就像是一个个小吃摊一样。秦双至每次来这儿都这么觉得。她在众多的霓虹灯里看到“XYE”的灯牌,走了进去。里面很安静,光线也很暗,为数不多的人几个人分散着坐在桌边。看起来这不像酒吧倒像一个茶餐厅。一个服务生走上来,秦双至把手指耳旁,再移到唇前,画了两个圈,对他作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个服务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走开了。她往里面走,在吧台的最右边有一扇很矮的门,暗色的壁纸花纹使得它很难被人注意到,与墙壁混为一体。秦双至推门走进去,反手关门。在她眼前的,是一条楼梯……实际上她看不见楼梯,只是知道前面是往下走的楼梯而已。
她沿着黑暗的楼梯往下走,数着台阶数,一,二,三,四,五……十六,停了下来。再往前走了九步,伸手,摸到了一扇门。她敲了一下门,然后在心中数五秒,再敲六下,放手,在黑暗中等待。
马上,门里传来了三声短促的敲门声。秦双至呼了口气,轻轻回敲了四下。
门打开了,顿时,刺激的灯光和强劲的声浪扑面而来。秦双至虽然作好了准备但重回此地,还是感到了不适应。像是要把人视觉弄坏的光线和无比嚣张的音乐声仿佛将她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与方才那阴暗之地完全不同的另一重境界。她大声喊了一句,“吵死人了!”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