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确实如此,念安身边除了自己。
也没有其他人了。
至于亲口听见她说的所相识的。也就只有她此番要来寻找的人。
那个会巫蛊的人。
“念姑娘,你这番话说得可真让在下心寒。”男子虽是这般说着,话语间还是带着笑,“我的名字你总知晓吧?知晓了名字的也就不是不相干之人了。”
“名字?”念安平静地转过了头,眼中的冷淡几乎都要化成了冰,“我不知。你也不需告于我。”
阮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黑心肝的女人,不冻得别人肝肠寸断是不会罢休的。
念安目光冰凉,从阮年身上滑过。
阮年突然就笑不出了。
每次念安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之时,往后总没有好事情发生。
男子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也是被念安的话给噎着了。
阮年悄悄回头望去。
却见着那个男人站在一片雨霭沉沉之中,脸上仍旧带着初见时的微笑。
阮年的心头微凉。
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人蓄无害。
“雨这么大。姑娘们不需一把伞吗?”男子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请停驻片刻,我立即让人将伞带来。”
“勿需那般麻烦,将你手中那把给我们罢。”念安冰冷道,“我瞧着挺合适。”
男子停顿片刻后笑着道:“姑娘,莫要让在下难做。”
“我从未让你难做。”念安眉间蹙起,回眸望着那伞道,“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中竟不会难受吗?”
男子眼中含笑道:“这把伞本身便是我的珍爱之物。从前是我的,往后也是我的。姑娘的话在下实在不知是甚么意思。”
念安沉默了半晌后轻声道:“既然你不愿,那我和你便没有甚么好说。”
“姑苏还会下很久的雨。”男子丝毫都不在意念安的冷漠,转了转手中的伞后温声道。
温凉的雨丝顺着他的伞滴落在地上。
溅起大片的涟漪。
念安似乎不再想答话,转身便又牵着阮年的手朝着城中走去。
“念姑娘,你想了解的事,在下猜到了一二。”男子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我也知晓你是为了确认它而来。”
念安的脚步一顿,眼中的淡光冷得刺人。
阮年又是忍不住回头。
距离有些远,男子的面庞被水遮得有些模模糊糊。
只是阮年却清楚的感觉到,他充斥着笑意的眸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火热中又怪异的视线。
男子看着阮年,眼角弯弯,随后伸出舌头带着些兴奋地轻轻舔了舔了唇角。
阮年心中一寒。
男子此时看上去比那些鬼物都更加可怕,那复杂而又垂涎的眼神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因为阮年在他朦胧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了那股贪婪和血腥的味道。
这个男人,确实是想把自己吃掉。
一口一口的,连着血肉和筋骨的将自己吞进肚子之中。
“那般宝贝,莫说是姑娘了。在下这等凡夫俗子也想将它据为己有啊。”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可惜可惜。就算是在下得到了,恐怕也没有命来消受了。”
阮年瑟缩了下身子,往念安的方向挪了挪,颤着声音小声问道:“他为甚么总看着我…那眼神好可怕。”
念安的握着阮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抖让阮年有些迷茫,抬起了头望着面前念安。
念安轻声道:“有我在。莫要害怕。”
男子似是听见了念安所说的话,就像是听到了甚么好笑的笑话,笑得更为放肆。
待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之时,便低下身子揉了揉肚子,带着些怜悯的看着阮年摇了摇头,嗓音温润道:“真是最大的笑话。小姑娘,你真可怜。”
可怜?阮年先是一愣。看着他那充斥着怜悯的眸子,怒气便往心头涌了上来。
阮年憎恶这种目光。
这种怜悯非常熟悉,熟悉得就好像在过去的人生中有无数人都用这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充斥着怜悯,讥笑,贪婪的目光。
阮年脸色煞白,脑子也变得浑浑噩噩的。
空气里沾着冰凉的雨丝,落在发梢上,又渐渐消融于她头部的肌肤之中。
那刺骨的寒意好似挖空了她所有的思想。
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
阮年神志有些不清,雨声落在耳中,也变得遥远混沌起来。她浑身僵硬地站着,脑中回荡着的便是他那不断重复,也愈来愈清晰的声音。
小姑娘,你好可怜。
好可怜。
为甚么?为甚么可怜?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阮年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蹲了下来,泪眼迷蒙的望着脚下不断溅起的雨花。
思维变得异常的迟钝,就好像有人在头脑中塞了一把棉花,滞涩得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为甚么会对这句话和这样眼神产生这种反应?
阮年心中焦急得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在用它们那密密麻麻的小腿在心上攀爬。
为甚么?
阮年脑中闪过一阵纷杂的景象,可是当阮年想去看清,去摸清时。那景象又泯灭在了脑海之中。不管阮年怎么努力回想,却也记不起那一闪而过的画面究竟是甚么。
这种感觉让阮年更加的焦躁起来。
就好像有人将重要回忆从自己脑海中剥离。明明知道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
只能痛苦的在反复的折磨之中沉沦。
“…莫要担心了。醒来罢。”恍惚之中,阮年听见有人在耳畔轻声的说话,那声音低柔中又夹着三分冰冷,似风一般在耳旁环绕着。
听到这个声音后,阮年方才还焦躁不安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
她在抱着自己。怀抱柔软而又清凉,没有感受到湿嗒嗒的雨意,也没有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
这是在甚么地方?
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味轻柔抚过了自己的面颊。
阮年很努力地撑开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却比方才那混沌的黑暗要好得多。
四周有些昏暗,隐隐约约之间只能看清面前这人纤细而又高挑的身姿。
她靠侧过身靠在床榻之上,一只手轻柔地环过了阮年的背部,将阮年整个人都搂进了她的怀中。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而身上也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
这是客栈?
阮年的记忆有一瞬的断层…她只记得听到那个男子说话之后,便头晕眼花的失控。
然后再恢复神志之后就发现自己到了客栈?
那个男人说了些甚么?
阮年迷迷糊糊的记不太清楚。
可是虽然如此,阮年在此刻也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念安。
比如那男人是甚么人?
再比如念安究竟是在找寻甚么东西?又是为了确认甚么而不惜千里的来到姑苏?
太多太多的谜点,阮年都不知道该从甚么地方开始下口询问。
她对于念安,实在是太不了解。
不知晓她从何而来,又是为了甚么颠沛流离的孤零零一个人。
更加不明白,她那般清冷的性子为甚么会在那时候向自己伸出她的手。
阮年想到这里,满心的苦涩。
“你…咳咳。”话才刚刚出口,便发觉喉咙中的刺痛火烧火燎的灼着咽喉,这样突兀的疼痛让阮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嗓音也变得异常沙哑。
昏暗的光线之下。
阮年向念安望去。
她墨色的眸中无悲无喜,神情也是冰冷如常,一头青丝慵懒的散落在被褥之上。
只是她的脸色却还是苍白的,挂着往常从未有的倦意。
阮年恍惚之中觉得,她方才听见的念安那温柔安定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
她伸出了另一只手,从桌上拿了个甚么东西。
随后便又轻轻地将阮年的身子往上推了推,将那东西搁在了她的唇边。
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嘴中灌入。
甜甜的,带着一股温醇的淡香。喉咙那股火辣之感顿时被冲淡不少,肺腑间的炙热也被这股冰凉所覆盖。
阮年有些贪婪的将其中的液体全部吞入了腹中。
随后,阮年便轻轻地推开了那杯盏,欲言又止的望着念安。
念安面无表情地将它搁在了床头,眸光扫来,声音寡淡道:“我知晓你有很多事想问,开口罢。”
第二十五章 害怕
阮年沉默地垂下了眸,目光凝在身上盖着的绒毯之上。
喉咙里哽得厉害。
张了张唇,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沉寂了半晌,阮年的眸光轻轻扫过念安,见她安安静静地倚在身侧,唇边溢着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却又在这片昏暗之中显得有些飘渺苦涩起来。
她在想些甚么?
她从来都是喜怒哀乐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能使她露出这番表情的,断然不是甚么平常之事,亦或者是甚么好事。这般想来,让阮年心中非常的不好受。
阮年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念安。
她唇边的笑容并未因为阮年的目光而敛起。
阮年瞧得越久,她唇边的那抹苦涩便愈浓烈。
许是阮年的目光实在是太为的灼人,念安的眉间微蹙,旋即也转过头对上了阮年的视线。
屋内分外静。
念安的因为内息深厚,所以呼吸清浅而绵长。而阮年却因为脑中乱糟糟的思想,吐息变得分外的絮乱。
阮年沉默着。
念安也便沉默着。
也许是这般对视使得念安颇为的不耐。
念安抿唇道:“你盯着我的脸也瞧不出答案来。”
阮年听到这话后有些不自然地转了下眸子,转而又凝神望了望念安有些单薄地身体,心中一窒,叹着问道:“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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