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听见阮年的问话,脸色有些煞白,凝重道:“姑娘,至于这些大事你们还是找胆子大的人去打听。现下小的睡眠有些问题,若是说了,那这几日便睡不着了。”
阮年的眉头都要打结,忽的便想起那几个守门的士兵所言。
他们也是说,这城内不太平。只是又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阮念心痒痒。又要开口询问,便被念安冷淡的一瞥打断了即将要说出的问话。
念安神色寂然,轻声道:“我们不问那事。你现在能否告诉我那香火是从何而来?”
小二点头道:“这是向苏氏大公子求来的祈福香,城中之人都传闻,日日夜夜点燃它便能避开当下城中的怪污邪秽。我本是不信的,可前段日子不断的做着噩梦。心中惶恐,也便将信将疑地去求了几支。效果倒是神了,自那日之后我也便再也未做过甚么噩梦了。”说道这里,小儿颇为赞许道:“那苏氏大公子可是好人,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可做了不少善事。”
那苏氏大公子;是甚么人?
阮年有些迟疑地将目光转向了念安。
只见她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第三十章 公子
念安唇角浮出的那抹冷笑稍纵即逝;那抹弧度被茶杯挡着;小二也瞧不见。
说完这些话后;小二便又耷拉着眼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脸色发白;神情更为地倦怠起来。抬起手指摩擦了下腕骨,嘴中赔笑道:“两位姑娘,别的客人也需要我前去添茶,余下的便不能与两位多说了。姑苏当下之事并未传到外头;所以外乡人也不知这事。姑娘们既然到了姑苏;我是担心两位的安全且冒昧地提个醒。在城中的这些日子可万万不要前往姑苏城中的旧巷;尤其是贴近苏氏大府的老巷子。”
阮年听他这话说得半遮半掩;疑惑地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又咽回了肚中。若有所有地点头道了个谢。
小二望着两人咧嘴笑了笑。便又搭着白巾转身前往别的桌前忙活了。
阮年闷头喝了一口粥;问道:“不知他嘴中所说的大公子究竟是甚么人物。刚刚那小二对他分外敬仰,难道竟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菩萨?”念安眼神微垂,目光凝在手中的那杯淡茶之上,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微微蹙起了眉,半晌后淡淡道:“你对那日在姑城苏门口的男人是否还留有印象?”
阮年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道:“记得,忘不掉。”
虽是记不清那个男人说了些甚么,但是那在姑苏城外的雨天她却怎么也忘不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奇怪的男人,更多的还是因为念安在雨中颤栗着的身体。那随着雨丝湿漉漉的眸子便刻在了阮念头中,不仅如此,还总是随着记忆恍惚地浮在脑海之中。这般不受控制的想起,又让阮年如何淡忘。
念安眸光凉凉地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阮年口中含着一口粥,听见念安这问题。便有些含糊地答道:“我不喜欢他。疯疯癫癫地像是个偏执的疯子。笑得也可讨厌了,渗人得慌。还厚脸皮地缠着你装作和你很熟的模样。而且他。。好像还同我说了甚么奇怪的话,总之我想到他我就觉得够诡异的。”
念安手中还是环着那茶杯,眸也没抬,面无表情道:“他便是你嘴中的那救苦救难的菩萨。”
阮年被这话一呛,口中的粥差点就要喷到桌上。死命忍着嘴中的那股热流,却又被噎得不住的咳嗽起来。手中的瓷碗一抖便落在了桌上,碗中的白粥倾倒,洒得满桌都是。而那瓷碗撞在桌面之上,又随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周围的食客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视线,神情各异地望了两人一阵,却又很快地回过头去。只是有些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
念安在那碗粥落在地上之时,她便轻飘飘地站起了身。那溅落起的白粥竟一点都未沾染上她的衣裙。阮年咳得脸都红了,窘迫地望了望碎成片的瓷碗,又呐呐地望着念安,想道歉又不知怎么说起。
念安站着,轻轻瞥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桌面,神色有些幽冷。
闻声赶来的老板面上有些不悦,盯着打碎地瓷碗,刚想开口说些甚么。便被念安打断了语声:“你近些日子是不是夜夜无梦,且醒来之时全身酸软无力。要待到半个时辰才能缓上许多,但平日里又异常嗜睡且疲倦,似是靠在甚么地方都能睡着?”
老板的面色一僵,看着念安的眼神极为复杂。转而嘴唇又哆嗦了起来,连连道:“姑娘真是奇人,第一眼便望出了我身上的异状。我前些日子便出现了这般状况,也去医堂问了些大夫。他们却说我只是因劳焦虑过盛,让我平日里注意休息便可。只是…这状况愈来愈严重。有些时候走几步都好似浑身失力要摔倒。虽是无梦,却也累到了极致,还说甚么休息呢。”
念安表情寡淡至极,墨玉沉沉地眸子晕了一层雾霭,直直的目光盯得那老板面色通红,额角冒汗起来。
老板见念安不答话,顿时又急又惧。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姑娘可是知晓我这副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有没有办法可以医治?”
念安摇头轻叹:“我瞧你脚步虚浮,面色发青发白,人中泛黑,眼仁之中也隐隐地透着股虚气。若是翻开你的眼睑,应也能瞧见那其中有一条黑色竖线。我虽是知晓你这般的原因,却也无办法为你治疗。我并不是甚么大夫。”
老板的脸色愈来愈白,神色中隐隐带了几分哀求之意,祈求道:“姑娘看上去便是神仙般的人物。手段应当是极其厉害,我今年也有五十岁的年纪,家中还有妻儿。若是我出了甚么问题,留下那些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姑娘你行行好,我知道我这样定是坚持不了多久。求你救救我。”
阮年闷闷地咳了几声,拿着手捶了捶胸膛。这老板的这番话,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被打动。只是此时他面对的,可是心冷得像块石头的念安。
不出阮念所料,念安神情淡漠地从袖袍之中拿出了几块碎银两,塞进了老板的手中,轻声道:“这些银钱便是方才打碎瓷碗的赔偿。也望老板莫要再介怀此事。我与她在此刻便退了房。”
老板身体一抖,木讷地望着手中的银钱,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
坐在厅上的客人们都小心地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停下了嘴中的动作。但大多都是神情冷漠,颇带嘲讽意味地望着老板。
阮年瞧得有些心凉。
姑苏并未像表面上看来的那般平和。也不知是城中的风气影响,这些客人似乎是对于周遭的一切都麻木不仁起来。
阮年跟着念安的步伐,又是忍不住地回头看了看那个老板。再悄悄地望了望念安冰冷的面容,颇为迟疑地扯了扯念安的裙角。
念安脚步一顿,那冰凉的眸子便对上了阮年怯怯地眼神。
乌云黑压压地落在了她的好看的眸中,将那份清澈通透的墨玉之色都染上了几许阴霾之意。她低低地问道:“你想让我救他?”
阮年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复杂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他很难过,别人都用这种眼神望着他。我。。我心中有几分不忍。我不喜欢那些人的眼神。”
不喜,极端厌恶。
那种讽刺的,充斥着薄凉味道的眼神。
念安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阮念的发丝,便转了头望着那仍是傻愣愣待在原地的老板。嗓音清雅道:“将桃木置于滚水中熬出桃木汁喝下去便可。”
老板大喜,连连道谢。
念安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那摆在柜上的香道:“将那毁了。否则你就算是喝上一百碗的桃木水也还是无用。”
老板神色一怔,顺着念安手指的方向望去,神色有些灰白起来:“姑娘。。这是好不容易在大公子那求来的祈福香。。前段时间我虽未如现在这般无梦,却也是诡异地天天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境。可点上了这香之后,才好上了许多。。如今若是毁了。。我还是做那些梦,更让人受不住的。”
阮年觉得这番话有些耳熟,眼睛便往此时正在角落里打着盹的小二望去。
方才那小二好似也是这般说的。
阮年这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起来。难道那小二所言的不太平之事竟是失眠和噩梦么?
可是若仅仅是这样,怎么其余人便发觉不到?
阮年心头微动,便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话隐在心中慢慢琢磨起来。
“你说是从你们那大公子处求来的祈福香,那你又知他的祈福香是从何而来么?”念安神色冷淡,伸手便牵起了阮年的手,寡淡道:“方法我是教于你了。至于做还是不做便是你的事。与我并无甚么干系。”
阮年被牵着走出了客栈,倒也不再回头。心头对于那老板的反应有些不快。
“日后莫要再向我提出这些麻烦的请求。”念安不紧不慢地走着,语声冷漠,“这种人满心污秽,言语间也尽是虚情假意。若是往后见了,便要躲远些。”
阮年应了一声。
满心污秽?甚么时候满心污秽了?
“你方才说那苏氏大公子的祈福香。。。难道你知道那些祈福香究竟是制于何人之手?”阮年挠了挠头,奇道:“而且他们都只叫他大公子。。也不见别人提起他的姓名。既然你见过他,应该也知晓他的名字吧?我衣袖之中的那块引玉,梨儿姐也让我是去询问他呢。。”
“我说过,我从未骗你分毫。”念安前半句话说得云里雾里,阮年也未反应过来,顿了良久,便又望见念安轻轻开口道:“那日我便说了,我并不知晓他的名姓,也不愿知晓。他是无关紧要之人,记着了。也着实令人生厌。”
阮年这才回想起那男人所说的话,那时她以为念安只是为了噎住他的托词,而未想到这竟然是真的。便有些讪讪地点点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