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阁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葛朗台伯爵阁下- 第1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从知道国外压力这点来说,阿图瓦伯爵还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但是他的出发点已经偏离了大众趋势,注定被时代所抛弃;不管再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

    可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这点;这就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说得没错。他们想扶持腓力?”孔代亲王冷声道,“要不是……哪里轮得到他们?”他语调愤恨,显然从来没有从丧子之恨里摆脱。

    阿图瓦伯爵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没说出口的是,就算他儿子全活着,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没大用;因为在那时,他肯定被人铲除了,那些人绝不可能拥立他的儿子登上王位。

    这么说起来,剩一个也许是个好事,至少不会内斗、后顾之忧也会变少。

    但这种自嘲、亦或者说是苦中作乐的念头,只在阿图瓦伯爵的脑袋里幸存了一秒不到就被扼杀了。他不允许自己那么想,这从某方面来说是一种软弱。而他不需要软弱。

    “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这么想着的阿图瓦伯爵重新开了口,语气恢复到了惯常的强硬,“我们得做点什么。”他说道,视线扫过几张神色不一的脸。

    这回,维莱尔伯爵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在一阵子沉默后,他低声开口:“又是一个热月。”

    话很简单,但几个人立即警觉起来。因为那是他们最不想回忆的一段时期,是他们从云端跌落的悲剧生活的开端。

    “走了雅各宾,还有拿破仑。”孔代亲王一字一句道。这回他不仅仅是愤恨了,是恨到能同归于尽的程度。

    阿图瓦伯爵没搭理拿破仑的话茬。拿破仑已经死了,他对此欢欣鼓舞,并且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死人上;拿破仑还有后代流亡外国,他当然也要处理掉,但那是以后的事情。“有前一个样本就够了。”

    维莱尔伯爵猛地看向自己主子。说起雅各宾派,罗伯斯庇尔等人上台才一年,就被一齐送上了断头台。从现下的情形来说,他们不可能也这么做;因为维克托等人的手段并不激进,兼顾各方利益还算平衡。

    “只有马拉。”他蠕动嘴唇,用只有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只有马拉。”

    马拉的下场是被刺|杀,在座诸人都知道。且不说在药浴中被一刀刺中心脏能不能复制,他们至少可以用最后的力量干掉对方的头领。这样一来,群龙无首,其他人也会陷入恐惧阴影而人心惶惶……

    这不是什么光彩手段;但是,面对被彻底扳倒的危险,也顾不上什么光彩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阿图瓦伯爵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刚才说的话不是发出谋|杀指令、而只是谈论天气。“这不是在讨论,或者是在征求意见。”

    全场静默,有一瞬间落针可闻。人人都在思考这事,并且努力不让脸上的表情显示出脑中思维齿轮的运转情况。

    这绝不是堂皇手段,成功暂且不说,万一失败怎么办?那就会把自己往死亡深渊再推两步,而他们现在已经很靠近了!

    从另一方面再想,正因为距离死亡深渊很近,所以他们再不反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下去了……

    “重点是,谁?”维莱尔伯爵低声征询所有人的意见。他脸色变幻了一小阵子,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

    几人面面相觑。擒贼先擒王,他们打的也是这样的主意。但中产共|和派们学聪明了,不仅方式相对温和,行动也相对低调。要确定哪个是头儿,说起来还真不容易。

    就像是夏尔,他高调出任财政大臣,但想也知道带头的不是他——夏尔平时都忙着挣钱、只是此次例外而已。再比如说古维翁…圣西尔侯爵元帅,这可是个刺儿头,想偷袭得手绝不容易,还得想想他手下的大批军|队……

    “那些人里,每年有一大半时间在巴黎、并且身居高位,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很多?”阿图瓦伯爵不直接说出口,只这么反问。

    几人目光落到桌面上摊放开的、令他们怒火中烧的报纸上,立刻悟了——

    可不就是那个人嘛?

    话说回来,维克托的消息一向精准灵通,因为没过几天,夏尔就在杜乐丽宫里听到了路易十八的亲口承认。

    “要知道,我一开始就不想让艾利去伦敦。”国王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说,同时还在陶醉地嗅略焦的迷人香味,“那会毁坏我们的制度,指向的是我们全体的末日。幸而,”他瞅了瞅夏尔,目光慈爱,“我们还能扳回来。”

    夏尔点头。“您说得对。”

    就算他也必须得承认,路易十八不仅是贵族中把形势看得最清楚的人,在所有人中的眼光排名也高居不下!就算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王位,路易十八依旧能让自己享受一个最好的晚年!

    国王放下咖啡勺,把桌面上将德卡兹公爵调回巴黎、并任内政大臣的谕令递给夏尔。“你等下离开时把这个带给阿尔芒(黎塞留公爵的名字),也就免得我的传令官跑一趟了。”

    “乐意之至,陛下。”夏尔接过道。然后他们又闲聊了几句,他就告辞出宫了。

    从杜乐丽宫出来,向南走不远,再拐弯经过塞纳河的桥梁,就到了议会所在的波旁宫。毫无疑问,在夏尔拿出任命之后,一群人都沸腾了。但夏尔没参与他们的讨论,转身出了门,打算去和维克托确认下一步行动。

    正式谕令已经下达,德卡兹公爵走马上任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基本部署已经快要落实完全,最晚圣诞之前,就能让路易十八下诏改去王位继承人。当然,这事不能他们提,得借其他人的口提出来,才比较保险。不知道维克托在这方面安排了谁,难道还是梯也尔吗……

    就在夏尔坐在马车车厢里思考这些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声轰。马儿受了惊,扬蹄长嘶,整个马车都剧烈摇晃起来。

    “不好意思,少爷,”安托万大声道,“这只是个意外,我已经抓紧马缰;大概什么店的货物倒了……”

    夏尔在这动静里磕到头,好容易稳定住自己的身体——期间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那哪里是货物倒地,分明是——

    “枪声?”他飞快地撩开车帘,钻到前座,把自家仆人手里的马缰和马鞭都抢了过来,用力抽了下去,“快走!走!”

    他听出了方向,声响来源正是弗里利埃路。那上面有中央银行,也就是——

    维克托!

    马儿先受了惊,又吃了疼,低着头一股脑儿往前冲。街边的奶酪蔬果什么的被带飞了一地狼藉,行人纷纷惊叫着闪避,被自家少爷挤到后面的安托万直着嗓子吼让大家让开(虽然他不知道夏尔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少爷做的一定是有道理的)——

    但夏尔也顾不上看、也顾不上思考。他心中有个很坏的预感,他但愿那预感不会成真,他但愿他还来得及——

    刚才他们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就差一小段路。这会儿一路猛冲,很快就要到达不说,后头也跟上了几个巡逻士兵。夏尔管不上后面,一手扔掉马缰,摸上了腰间的枪,同时飞快地观察中央银行附近——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看见有人倒在银行外头的石阶上。那人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根本不用花时间辨认……

    不,这不可能!

    夏尔狂乱地想。维克托不可能真的被……

    还没等他想下去,他就注意到了街对面的可疑人士。那人没有蒙面,夏尔之前也并不认识,但他手里还冒着青烟的枪说明了一切。那人似乎还想再补一枪,但这头突然而起的骚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几乎是想也不想,夏尔立刻拉动保险栓,瞄准扣扳机一气呵成。对方站在那里,但他还在狂奔的马车上,并不容易射中。所以他一枪发出,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砰砰砰地全射了出去,然后反手抓住安托万一起跳下马车。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安托万直滚到半人来高的广告牌后时还没回过神。而在周围的人都被狂奔的马车和连续的枪声惊得到处乱跑尖叫时,夏尔已经摸出了准备好的备用子弹,刷刷地重新上好膛,猫着腰在屏障后准备再次开枪。

    不过,后头追马车的巡警也终于赶了上来。相比于距离越拉越大的马车,他们显然更容易注意到密集的枪声。夏尔之前贴着街侧滚下来,他们没看见也料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跳车简直是要自己半条命的节奏),注意力都被躺在地上的人吸引走了。

    “我们去看看,”一个巡警对另一个道,“这俩人怎么回事?”

    “死人啦!”不知是谁这么一声尖叫,本已经作鸟兽散的人群又往外退了一大圈。

    夏尔心一沉,小心探出半个头。然后他就看见,就算有几个人围着,也能从脚间缝隙看到一具死气沉沉的身体。因为那人已经被翻了过来,胸前一片全是湿淋淋的血迹。

    “还有呼吸,但肯定救不活了。”看起来是头头的巡警蹲下试了试那人的鼻下,这么下结论。“看看另一个……”

    “感谢你们的速度,我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听到熟悉的、略带刻薄的声音,夏尔马上一跃而起——当然之前没忘记把枪重新塞进腰包里。“维克托!”

    维克托原本半卧在石阶上,这时已经捂着肩膀坐了起来。他刚出门时没察觉,被人一枪射中了右肩膀。不至于致命,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扑倒,成功躲开了第二枪。

    可这时情势已经很糟糕,就在他飞速思考用左手反击的成功概率时,他听见了那阵由远而近的喧哗,心道天要助我。再等到他认出肇事马车是谁的时,他就已经能确定,他没事了——

    “我该感谢你,”维克托按着自己肩膀,指缝里不断溢出鲜血,竟然还笑得很灿烂,“要不是你一开始手下留情,现在我就没机会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