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人吸引了行人的注意,这是一个彪形大汉,大概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在街上扭动着身躯,一双眼睛拼命的想要撑开,却只睁得两道细缝。因为他熏人的酒气和不稳的脚步,人们都很自觉的避开他。
大汉踉跄着,终于站不住,往前面倒过去。对面走来的人,眼看要被他扑倒。对面那人却是不避不让,反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醉汉。看着大汉壮硕的身体整个压下来,对面的人轻轻皱一下眉头,伸出一条腿,脚尖轻轻一点。大汉顿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子腾空而起,摔在了路边。
人们看向对面那人,正是方才那个少年。看着他瘦弱的身材,围观的人暗暗惊叹,他竟有那样大的力气,能把一个壮汉踢飞。略懂些武艺的人,却赞叹少年这一招“四两拨千斤”,使得真漂亮。少年看着那个摔得鼻青脸肿的醉汉,在嘴角弯起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但他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便一本正经的绷起一张脸,挺起胸膛继续赶路。
“公子留步。”有人喊着这么一句追上来。少年转过身来一脸莫名其妙:“你叫我啊?”说话者是个翩翩公子,他微笑道:“是,我看公子身手不凡,不知在下可否讨教几招?”少年嘴里说道:“当街打架不好吧?”心里可是乐开了花,眼睛里的兴奋也难以掩藏。对面的人说:“你我切磋技艺,只是点到为止,也不算有辱斯文。”他顿一下又笑道:“若是不小心伤到你,也请公子海涵。”
少年听得只皱眉,这个人说起话来装模作样,实在叫人不舒服。若旁人见识浅薄,可能以为对方很有涵养,但是少年自小耳濡目染,见过坦坦荡荡的真君子,自然看不惯对面这个人的故作矜持。因此他颇粗鲁的大喊一声:“那就别废话了,开打吧。”身体并不动,只等着对方出招。
那位公子见周围人都把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不禁洋洋自得,将手中的扇子一合,就朝少年狠狠刺去,少年敏捷的躲开左右两次攻击。公子一个漂亮的转身,扇子向少年当胸刺去,少年淡然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对手的扇子。公子一阵愕然,怎么也无法将扇子从少年手指中拔出,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灵犀一指!”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天下闻名,然而这少年看着才十七八岁,竟能使出这一招来。听见有人认出自己的招式,少年得意的一撇嘴,两根手指一用力,将扇子夺了过来,打开一摇,动作竟比扇子的主人还要娴熟漂亮。那位公子一脸的窘相,围观的人忍不住偷偷取笑,这个草包本想借着少年出出风头,却弄得自己颜面扫地。少年哈哈大笑着,将扇子扔还给主人。
公子落荒而逃也无人注意,有人问少年道:“陆小凤是你什么人?”少年笑笑:“我是他唯一的传人。”说着像是故意炫耀一样,少年一跃而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留下一句:“我叫花满天。”“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陆小凤的毕生绝学被这少年都展示了一遍。少年不知所踪,人们议论纷纷:“花满天?是不是和花满楼有什么渊源?”“对啊,这年轻人说不定是花满楼的儿子,不然陆小凤怎么肯收他为徒!”
这少年名叫花满天,但他不是陆小凤的徒弟,而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的儿子。六岁那年被陆小凤他们从瀚海国带回中原,就一直跟着二人生活。他今年十八岁,陆小凤便放他独个儿出来行走江湖。
花满天今天刚来到此地,就得到和人交手的机会,何况对手又不堪一击,他自然十分高兴,感觉自己跟“名满天下”又近了一步。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反正不是在家里,没有人管他。花满天得意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敏捷的爬上一棵大树,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休息。
花满天六岁以前的身世颇为坎坷,父母双亡,自己流落街头。六岁的时候突然多了两个父亲,在“阿爹”花满楼和“爹”陆小凤的照顾下,花满天就此顺顺利利的长大。两人是真心疼他,把全身的本事都教给了他。在练功方面陆小凤比较严厉,偏偏花满天就爱跟他抬杠,倒是花满楼淡淡的说几句话,花满天反而言听计从,把陆小凤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好在花满天学起武功来还算认真,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和花满楼的“流云飞袖”他都使得有模有样。
花满天躺在树上看看周围,是一片小树林,心里不禁感到一阵亲切。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小屋,正是在这样的一片树林后。他们住的小屋,是陆小凤专门为花满楼修建的。虽然不如花满楼以前的小楼开阔,但胜在更加幽静。花满楼的琴跟小楼的所有花,都被搬了过来,小屋就几乎变成了另一个小楼,只是低一点,外加无人打扰罢了。花满楼的小楼也没有弃置,他们一家三口常常回去打扫,偶尔拿来晒晒太阳,赏月观星也是不错的。
陆小凤朋友很多,一年中至少要出去拜会几次老友。至于跟不跟他同去,要看花满楼的兴致,五次里总能去一两次,这一两次陆小凤就格外高兴。花满天毕竟还小,总是被留在家里。因此花满天在这十几年里,常去的地方就是小楼和毓秀山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西门吹雪的家和朱停的店。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常和陆花二人在小楼喝酒品茶。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花满天篇(下)
想到这里花满天就对陆小凤颇有微词,嘴里念叨着:“那个傻瓜爹,说什么我已经长大了,终于不用打扰他们两个了。好像我死赖在家里不走似的。我每天在家里被他看阿爹的花痴眼神折磨,我容易吗我。”
花满天一直起得比较早,起床后总要习惯性的透过门缝往两个大人房间看一眼。一般都是花满楼已经穿戴整齐坐着喝茶了,这时花满天就会推门进去。如果不凑巧,是陆小凤比花满楼起得早,花满天就会看到陆小凤在床边温柔的凝视着花满楼。那眼神总让年幼的花满天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仅是早上,陆小凤这样的眼神几乎无处不在,花满楼抚琴的时候,花满楼浇花的时候,花满楼给陆小凤夹菜的时候好像遇到花满楼,陆小凤立马变成另一个人,不羁的浪荡消失了,一双眼睛总在温柔而郑重的诉说着山盟海誓。最可怕的是,十几年了,花满天还要被他肉麻的眼神折磨。
至于花满楼,和陆小凤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笑容更加频繁外,就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了。更让花满天愤愤不平的,陆小凤总是让他练功到精疲力竭,好让他晚上睡得很熟,听不到什么动静。“哼!我才不会去听墙角呢。”花满天这样想着,不过他确实一直没有机会。
除了这些,三个人还是相处得很和谐。陆小凤并未完全退出江湖,朋友遇到麻烦也会帮忙,花满楼常和他一起去。除非一些很容易的事,陆小凤一个人就能解决。花满天直到后来才明白,这两个人之所以并肩作战,并不是因为需要对方的力量。而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唯有挚爱在身边才能心安。两人回来的时候,总要带些好吃的和好玩的回来,花满天会开心好几天。养花、抚琴、练功、会友,三个人就这样过得很简单,却是很幸福。
回忆着往事,花满天伸伸懒腰,觉得有点饿了:“唉,好想吃阿爹做的菜啊。”阿爹做菜的技艺比爹的高明得多,但爹和自己都不太舍得让爹做饭,他们只能偶尔一饱口福。花满天摸摸包袱:“还好阿爹出门前给我塞了银子,不然那个傻瓜爹非要自己跟他当年一样,身无分文闯江湖。”他正要从树上下来,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他便从树上望下去。
一群手持各式各样兵器的人,围住了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稚气未脱但面无表情,俊俏的脸庞像结了一层冰,他手上拿着剑,一动不动。“你们想干什么?”白衣少年问道。“要你的命!”一个人举着一把大刀吼道,剩下的人纷纷附和。“为什么?”白衣少年还是很冷漠。“因为你是西门吹雪的儿子。”人群这次爆发出整齐的呼喊。
“因为我是西门吹雪的儿子,所以我就必须死吗?”白衣少年淡淡的说。花满天心里一动,看着那个少年。人群已经朝少年围过去,他们失去了答话的耐心。花满天纠结要不要下去救人,他想起陆小凤说的:“你要是敢闯祸败坏我的名声,我就打断你的腿。”有些犹豫。但看少年已经举起了剑,又一想:阿爹是不会看着我的腿被打断的。就跳下了树。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花满天打得四散而逃了。看着那些人逃走的背影,花满天拍拍手:“小毛贼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幸好有我救了你们。”之所以说救了他们,是因为这个白衣少年正是十三岁的西门踏月,剑神西门吹雪的儿子。他三岁开始练剑,练得正是父亲那套杀人的剑法,今天若不是花满天出手,那帮人必定死于他剑下。
西门踏月来不及出手,眼前的人就已经跑光了。但他并不生气,反而惊喜的抓住花满天的手:“天哥,你怎么来了?”和刚才的面无表情不同,他此时才真正像个十三岁的孩子,一幅天真烂漫的神态。
花满天厌烦的抽出手臂:“我爹让我出来闯一闯。”西门踏月讨好的笑着说:“那我跟你一起,好不好?”花满天倒抽一口冷气道:“不好。”转身就准备走。西门踏月又抓住花满天的胳膊:“我可以给你当帮手。”
花满天第一次见到西门踏月的时候,是在西门吹雪家里。三岁的西门踏月仰头看着他说:“你为什么叫花满天啊?”“因为我阿爹叫花满楼。”八岁的花满天答道。“你的名字怎么跟你爹那么像?”“你叫西门踏月,你爹叫西门吹雪,你们的名字也很像。”花满天很烦这个小屁孩。
西门踏月歪着头想了想:“不对,我只是跟我爹同姓,你爹姓花,又不姓花满。”花满天有点生气,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