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他问道,声音和面孔都小心地保持着不带情绪。
眼睛盯着地下,波特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慢慢耙过不驯服的黑发,徒劳无益地想要梳理整齐。
“我不责备邓布利多把我送到那儿去。是有意义,有防护罩什么的。”
他停下来,斯内普意识到他没有说完,便没有开口,让他思考。
“只是……他们不想要我。”波特终于说下去,没有看斯内普,仿佛他已经忘了魔药大师的存在,他眺望着远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他继续道:“如果他们不是这样……或者,如果我不是这样”(听到这里,斯内普的目光变得锐利,但男孩没有注意到),“也许他们……你知道,会很高兴收养我,就是这样。我想我无法责备他们……每一次来自我们世界的人去他们那儿,他们……呃,我想你可以说结果对他们都不是太好。”他冷冷一笑,眼中的神情却平板而空洞。
斯内普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更生气:是莉莉的姐姐和她可怕的丈夫把莉莉的儿子逼到如此境地,还是这孩子为他的亲戚不爱他不要他而责备自己(至少,某种程度上)。
“你应该还有一点点脑子,波特”斯内普轻轻地低声咆哮道,“知道你姨父对你的行为是不可容忍,极其可耻的,是吗?”
男孩抬头,透过纠结的乱发,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是的,我知道。”他低声说。
一阵漫长而令人不安的沉默。斯内普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他说,“也许一个上午不上课会有……益处。可是晚上的课不能迟到,波特。只是你最后十天了,你再缺课就不合适了。下一次迟到的话,我绝不会如此……宽容。”
有那么一刻,男孩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表情里混合着——惊讶,思考,恼怒,警惕,好奇——同时出现在他脸上。
最后,他说,“好的,先生。谢谢你,先生。我……我不会迟到。”
他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刻斯内普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男孩想问他什么。不过他只是轻微耸耸肩,又点了点头,朝城堡走去。
斯内普仍然在湖边看着他离去。
【你应该是我的儿子,波特……我和莉莉的。】
他被这念头吓了一跳。他是当真的吗?他从未想过当父亲……他自己的父亲完全没能激发他担当这一角色。
此外,斯内普知道他是个嫉妒的、死心眼的人。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有一条狗。那条狗死了,他拒绝再养一条,哪怕是母亲给他的。莉莉也是一样——一直都是莉莉,也只有莉莉。当莉莉死去,对斯内普而言,所有浪漫爱情的可能性和想法也随之而逝。
他之前从未想过,可他现在想知道……如果他生命中做了其它决定会怎么样?如果他赢得了莉莉的爱,他们会结婚吗?斯内普从未想过会和莉莉,或者其他任何人,有孩子。他只是想占有她。他甚至嫉妒她的女性朋友。他觉得如果孩子成为莉莉的爱,他也会嫉妒自己的孩子。至于他会成为哪一种父亲……他想到血液中流淌着托比亚的血,不禁颤栗。不,他不适合做父亲,也不想做父亲。
可是,当他象波特之前那样远眺湖水,斯内普无法否认他对莉莉的孩子有了新的感觉……这种保护欲已经不仅仅是责任,也许,就像看着自己一个年轻得多的兄弟。
斯内普对这想法假笑了一下。如果波特像他的小兄弟,唯一的理由就是邓布利多。不管是否有意,邓布利多扮演了他们父亲的角色。尽管斯内普已不再是个小年轻,邓布利多还是有办法让他感觉像个孩子。
他不耐烦地对自己叹了口气,试着把这些念头推开。暑假里的奇异事件目前已经打乱了他的日常思考方式,他无法理性地思考很奇怪吗?知道男孩下一周会离开去韦斯莱家过生日让他松了口气。这给了斯内普时间调整心态。波特的离开让他有机会做完魔药,为下学期备课,和邓布利多商量战争策略。如果斯内普对男孩这两个月来首次不在他身边有那么一些感觉不安的话,那只是因为他非常怀疑以韦斯莱家的能力能否护卫他安全,绝对不是因为斯内普想念他。(教授你可以更别扭一点么^^)
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开始大步向城堡走去,决心在和校长去办公室共进午餐之前,做好一剂特别难做的治疗魔药。
【第八章】上
第八章
牛仔裤……T恤……袜子……《魁地奇溯源》……火弩箭……魔杖……
行李箱放在床脚,盖子上放着一个结实的帆布背包,哈利忙着把东西挑出来,哪些要带到韦斯莱家去,哪些放在霍格沃兹。这样打包对他是个新经历——通常他到一个地方去总是带齐全部家当,什么也不留。尽管他希望去韦斯莱家的这一周可以更久一点,这样挑选带走和留下的东西感觉还是很棒——这让他有一种家的感觉,知道他很快会回来。这让他觉得……安全,有根基。
现在轮到收拾课本了,哈利犹豫了一下。接着他微笑着转身把帆布口袋拉上拉链,把课本留在行李箱里。
赫敏会唠叨的,毫无疑问,但他完全可以跟上功课。他只去一周就会学习继续跟斯内普上课,他觉得自己有权休息一下。
此外,下周就是他的生日。
接下来是他的隐形斗篷。一只手抚摸着那丝绸般的织物,他皱起眉头,使劲地思考。
他对邓布利多承诺过,他会尊重那些为他而设的保护屏障——只是因为要给陋居施加保护魔咒,才给这家人带来一些不便——所以在奥特里…圣卡奇波尔他不需要斗篷。而对角巷……他在那儿也会得到保护,不是吗?不管他是否想要——哈利厌恶地哼了一声,想起罗恩刚送来的信,朋友告诉他下周五他们去那儿会有一些人陪伴护送的。
他叹了口气。他想要随身带斗篷的,可是……经过德思礼家的事件和达力企图勒索之后,他也想确保斗篷的安全。没有比霍格沃兹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把斗篷放回行李箱,关好箱子上了锁,把帆布背包系好,放置在门边。
当天晚上,当他和邓布利多站在韦斯莱家的扫帚棚里,校长劝他一定要随时带着斗篷,哈利什么也没说。没有按邓布利多说的做,他有轻微的罪恶感,他把这情绪压制下去,告诉自己事前他并不知道校长的训示,决心回校后一定一丝不苟地遵守校长的吩咐。
哈利看了看表,离吃晚饭大约还有半小时。他考虑了一下拿出《魁地奇溯源》来解闷,但只是简单地躺在床上,曲起手臂枕在投下,脚上穿着那双破旧的运动鞋,挂在床垫外面,免得弄脏了。他茫然地看着石墙上高高的窗户,想到差点失去隐形斗篷让他想起了斯内普。不由自主地,他的脑海中现出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他完全有权利对斯内普向他头脑中发动的突然袭击感到愤怒——那袭击甚至可以说得上狂暴。说实话,他开始真的很愤怒,简直想要斥责斯内普了——不过看来不值得费那个力气。哈利已经习惯了被成年人不公平地粗暴对待,现在还有别的事要操心——说具体些,就是预言。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就是他该怎么把暑假事件告诉罗恩和赫敏了。(敷衍海格是一回事,但他知道他编不出让赫敏满意的故事,来解释为什么他要呆在霍格沃兹过完暑假。)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他欠了斯内普一次,既然去年他偷看了老师的记忆。
不,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哈利告诉他和弗农姨父发生的冲突时斯内普脸上的神情……好像斯内普想要告诉他什么事,但接着又改变了主意。
斯内普原本想告诉他什么呢?
哈利的思绪不情愿地回到了一年前的蔽心术课程里,他有一次成功地挡开了斯内普对自己思维的探测,而且深入到老师的思维中去。哈利强迫自己回忆起他故意不去想的画面:一个小男孩在墙角哭泣,而一个高大的鹰钩鼻的男子在朝一个懦怯的妇人吼叫。
显然,斯内普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男人之后的恶毒反应证明了这一点(尽管哈利只提到了一下)。毫无疑问,当哈利担心斯内普会把暑假事件告诉斯莱特林的时候,斯内普也相信哈利会把他看到的事告诉格兰芬多同伴。
哈利故意不去多想这件事的真实原因是他不想为斯内普感到难过……他不要相信他和斯内普,一切人中偏偏是斯内普,有任何共同之处。
但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从那双通常谜一般的眼睛中看到了……认知的眼神。
哈利竭力把心中绽开那一丝同情压制下去,他在内心与自己争辩。
如果他经历了那些事情,也许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是那样的混蛋。
“可我也经历了那些事情,我可不是那种混蛋……是吗?”
你不是吗?你害死了西里斯,你让朋友遭受危险。你活该被这么对待。而且,德思礼还不是你的父母。
“好吧,起码我没有对黑魔法入迷!”
没有,但你有真正的朋友……斯内普看起来没有。
“看看他怎么对待妈妈的,谁能责备别人不和他交朋友呢?”
是的,可他那时很尴尬……在那种情况下,要是你需要靠一个女孩帮你脱困,你会有什么感觉。
“至少我不会叫她‘泥巴种’!”
是啊,你不会,当然啦,你自己都是混血。
哈利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姿势。问题无解。
他眺望着窗子度过了剩下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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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神取念,”斯内普低声说,魔杖指向波特。
立刻,他发觉自己在湖畔,波特“种下”的景象中。没有给男孩武装自己的机会,斯内普立刻用尽调集全部的思维力量撞击着景象的四壁,力图摧垮幻象。幻象在波动,变淡,有如晕开的水彩,接着男孩集中起可怕的意志力让四壁重新变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