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行家就能分析出这房间属于谁——他来到这里,格兰芬多的旗帜,咒语书,羊皮纸和墨水,《神奇的魁地奇》。甚至还有这个鸟笼,他知道那孩子的猫头鹰受了伤和海格在一起。但斯内普仍有些迷惑。这的确和他设想的哈利波特的房间不一样。这看起来更像……一间储物室,因为来了一位短期的不速之客而没有多余的房间,充当下临时客房。栖身是足够了(也仅够栖身),但作为学生的住所就不太够用。这看来很像自己到霍格沃兹上学后在蜘蛛尾巷住宅里保留的童年时代的房间。
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门开了,男孩走了进来,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学校放假后斯内普第一次就近看到波特。男孩一向骨瘦如柴,可他现在看起来更瘦,有点不太健康。黑眼圈让他瘦小的脸庞显得异乎寻常的苍白。他肩膀微垮,似乎很疲倦,又像是他小小的肩头承担着这个世界的重量,或者两者兼有。在为布莱克悲伤,斯内普想。
波特关上了身后的门,转过身来,看到海德薇鸟笼中的蝙蝠,呆住了。
“你醒了。”他柔声说。
从第一学年开始,除了谨慎、恐惧、愤怒和憎恶,斯内普就没见过这男孩脸上有别的表情。而现在他看起来……除了好奇,还有温柔和关心。他小心地慢慢走近笼子,好像在靠近一只害怕的受伤小动物——好吧,他当然就是这么想的。
“啊,那么你看起来好一点了。”男孩用安抚的语气继续低声说,“如果你想吃点东西,我给你换更新鲜的。这回你该试着吃下……增加点力气。”
波特小心地打开鸟笼的门,拿起食碟,把蔫了的草莓倒进书桌下的垃圾筒里。作为替换,他往碗里放了几片苹果,重新关上门。斯内普警惕地看着他。
“你应该把这些都吃了。”男孩鼓励说,“我在图书馆里借了书,所以我知道你吃哪种水果……很高兴你吃水果而不是虫子!”男孩微微一笑。
波特从鸟笼退回到学生行李箱那里,他慢慢坐到箱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斯内普,明显很着迷。大概他从来没这么近看过蝙蝠。斯内普讽刺地想,他看起来像个张大嘴巴的白痴。
“你翅膀上撕裂的伤口很严重。”波特说,仍然是那种他显然希望听起来安慰的、不带威胁的语气,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治疗你,不过很多治疗咒我不知道,而且我在校外不能用魔法。魔法部会知道的。”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行李箱的盖子上——比他在课堂上安静多了,斯内普尖刻地想。男孩看起来很自在,他穿着一条松垮垮的、打着补丁的牛仔裤,手闲闲地放在膝盖上。
“对了,我去掉了笼子上的布,因为你该醒了。”波特最后说,显然觉得他让这蝙蝠受惊了。“明天我会再检查你的翅膀,给你更多的药。我不知道你痊愈要多久——希望能在海德薇回来之前。要是她发现这儿有另一只宠物她会狂怒的。”
波特的宠物!斯内普狂怒。梅林,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脱身呢?要知道我宁肯让黑巫师审讯我!
“我想在这期间我该给你取个名字。”男孩继续说。他看似考虑了一会儿。“我可以叫你斯内普或者西弗勒斯,你让我想起了我那个混蛋魔药老师!”他放肆地露齿一笑。
斯内普克制不住一声轻嘶。
“好吧,你说得对…也许你值得更好的。瞧,我叫你一个类似的——斯巴达克斯。我在罗马历史书上看到过这名字。”男孩微笑,“斯巴达克斯是个奴隶,后来成为一名战士,解放了其他好多奴隶。我想这更适合你。等你好了,我也会让你自由。”
男孩站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破旧的蓝色睡裤和一把牙刷,去了走廊,消失了。
斯内普不知所措。他想出去!邓布利多可能已经在担心他,万一黑魔王召唤他又怎么办?
也许,波特给卢平或者一个韦斯莱回信的时候会提到我,斯内普想。接着他意识到除非有谁向邓布利多提到它,否则没什么用,因为没人知道他是一个阿尼玛格斯。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不太可能有人在凤凰社集会时向邓布利多提到哈利波特在暑假时养了一只受伤的蝙蝠。
还有一个好机会,下次波特来照顾他手上的翅膀,他会把斯内普拿出笼子。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能把握住机会变形吗?要是这样,他的伪装就揭穿了,斯内普不信任波特能向朋友保守住这个秘密。下个学期全校就会传遍了——“老蝙蝠”原来真是只蝙蝠,而且还被波特关在笼子里!斯内普颤抖。不,最好等波特把他放出笼子,然后从敞开的窗户飞走。如果波特开着窗的话。如果翅膀痊愈到能够支持他的重量。斯内普尝试着伸了伸受伤的肢体,因疼痛而畏缩着放弃了。太棒了。我会成为波特的宠物,需要多久只有梅林才知道。
门开了,波特回来了。他关上门,把牙刷放回到衣柜里,上了床,取下眼睛,放在床头柜上。没有詹姆斯*波特的眼镜挡着,斯内普清楚地看到了莉莉那双生动明亮的眼睛。
“晚安,斯巴达克斯。”男孩安静地说,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他钻进毯子里不再动弹。没到一刻钟,斯内普就听到他呼吸有变,知道他睡着了。
疲倦地叹了口气,“斯巴达克斯”回到食碟旁吃苹果片,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恢复期。
【第四章】
第四章
西里斯的坠落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他的身体向后弯曲着,形成了优美的弓形,倒下去时穿过了悬挂在拱门上的破旧帷幔。哈利看到,他的教父倒下去时,那张消瘦的、一度十分英俊的脸上既恐惧又诧异,他倒进了古老的拱门里,消失在帷幔后面。那帷幔飘动了一会儿,就像刚才吹过了一阵狂风,然后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西里斯!”哈利喊道,“西里斯,西里斯!”
西里斯就在那儿;就在帷幕后面;他知道。他可以救他;他可以……可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腿……一条蛇,一条巨蛇,缠着他的脚踝和膝盖,发出嘶嘶声,不让他向教父跑去。他得挣脱,他必须——他必须拯救西里斯。
“西里斯!哈利满怀悲痛地大叫,“西里斯,西里斯!”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终于挣脱了盘曲的蛇。他摇晃了一下,跌下来——
倒在女贞路卧室里光秃秃的地板上,毯子缠着他的腿。
哈利慢慢地坐起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好像快速跑了很长的路。耳旁是心脏的轰鸣声,汗水从面上流下。
梅林,弗农姨父!他想。要是我吵醒了他,我就死定了——
哈利急忙站起来跑到卧室门口,他不敢开门,靠着门柱仔细倾听响动。
片刻的紧张之后,他的心跳平静下来,能听到弗农姨父稳定的呼吸声。
哈利松了口气,回到床边坐下。身上的薄汗已经开始干了,他有点发抖。他开了台灯,戴上眼镜,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一口气喝干。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引起了哈利的注意,他转头看着海德薇的笼子。
今天早上他从花园救回来的蝙蝠醒了,冷淡地看着他。
“嗨,斯巴达克斯。”哈利安静地说。
蝙蝠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在台灯微弱的灯光下,它的黑眼睛闪着光亮。
哈利开始移开了目光。他看了架子上的闹钟,那原本是达力的,一天早上达力把它扔到墙上摔坏了,就丢到了这个房间里。哈利修好了它,现在是凌晨2:30。
哈利身体前靠;手肘放在膝盖上;捂住脸;拇指从眼镜下面慢慢地绕着灼痛的眼睛按摩。每天晚上都是同样的梦——如果不是西里斯,就是塞德里克。如果不是塞德里克,就是伏地魔。每天晚上,噩梦搅扰着他,让他不能正常安眠,有时他的叫喊声会响到吵醒弗农,那么弗农就会猛地从过道上冲进来,奖赏给外甥几句威胁甚至打他几下。不管是被骂还是挨打,哈利都得强迫自己继续睡觉。目前为止,这是哈利最早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他不知道总是这样他该如何继续。他会做不完家务活,而这会让弗农狂怒。挨打固然糟糕,但被德思礼关起来,任他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更为可怕。
哈利希望海德薇在这里。当他感觉不好需要和人说话的时候,他会和海德薇说,而海德薇似乎总是……在倾听。
也许他可以给罗恩或者赫敏写信。当然,没有海德薇,信不能立即送出去,但他可以在下次收到他们的猫头鹰时寄回去,他们真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两人都给他写过一次信了,他还收到心慌意乱的卢平的一张纸条,海格也简洁地告诉了他海德薇愈合得很好。可是不知怎的,哈利不想把他对西里斯的想法和感觉写在纸上。他也不真的想向他最亲密的朋友(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预言的事)坦白他有多担心多害怕。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脆弱和不确定,他感觉如此虚弱。
他思念海德薇。
哈利叹息一声,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回到枕头上,仍然戴着眼镜。微风轻轻地吹开了窗帘,一缕微弱的街角街灯的光芒投进房里,照亮了海德薇鸟笼中的蝙蝠。
哈利从床上看着蝙蝠梳理了一会儿左前肢爪子上的毛。现在,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来看着他。
“嗨,斯巴达克斯。”哈利再次开口,声音保持柔和。“我希望我没有吓到你。有时候我做噩梦会把海德薇吓得不轻。”
蝙蝠只是看着他。
哈利叹息,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补充,声音甚至更加安静,“我做了个噩梦。”
他将目光移向蝙蝠。它仍然注视着他。
哈利再次坐起来,盘腿坐在乱成一团的毯子上。“是……那个梦。我是说……关于我教父的。他死了。他被人杀死了。”哈利强迫自己说出来,低头盯着他的膝盖。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来,斯巴达克斯仍在注视着他。黑眼睛里的表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