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不能再愣装昏迷,缓缓睁开眼。这次离近了,他看得非常清楚,暗道好个美男子!
那人没吭声,托起雨化田的头,拿过水囊,顶开盖子递到嘴边,“先喝点水,有什么话一会说。”
雨化田这时方察觉他被卸下的下颌已经复位,此时此刻,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叹。那口水喝的极慢,尽管只是普通的溪水,喝到嘴里,却犹如饮那琼浆玉液般甘美。
“谢、谢谢……”雨化田一度哽咽。心中纵有千言,此刻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救了雨化田的男子,在雨化田一路的追问下,自称叫赵怀安。他急于赶路刚巧路过此地,救下了险些被恶人玷污的,年仅十二岁的雨化田,并一路送他回到淮安。
24为什么
记忆像开闸的洪水,一旦泛滥,就很难阻挡起汹涌的洪峰。幼年的记忆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那抹翠色带来的后果却是非常严重的。
即将到手的竹笛,掩藏的是诡异多变的杀招。
这么多年了,雨化田第一次露出了致命的破绽。有的人就是这样,平日里把自己武装的无懈可击,而后一旦破绽露出,必然无法挽回。
雨化田闭上眼睛,一副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模样。他的手朝内翻了一下,嘴角动了动,似说了句什么。这个反应大出凌雁秋的意料,女人上步连环,剑锋直指雨化田,这就准备取了他性命。然而,她竟然看到此时此刻雨化田睁开双眼,且冲她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糟了!”凌雁秋低呼。
雨化田动手之时,一道黑色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战团。
马进良拦腰一抱,二人躲过凌雁秋凌厉一击,反手一剑斜刺,用的是最直接的格杀的招式。饶是老江湖凌雁秋也深晓其中的厉害,倒退数步,屏息调整攻势。
那马进良双剑出鞘,犹如混江蛟龙,双剑合璧,攻守兼备。那凌雁秋被逼退数步,一见此人同雨化田一路,心下暗暗纳罕,何时东厂出了这等厉害角色。
“什么人,报上命来!”
马进良稍稍侧过头看了眼雨化田,嗓音低沉浑厚,“马进良。”
凌雁秋目光警惕扫过二人,掂量一番,最终虚晃一招拧身向远处掠去。
马进良拔足欲追,只听雨化田道:“别追了!”
大档头生生停下已然迈出的步子,难以置信,“督主?”
“没看出她是谁么?”雨化田跟过来,目光瞟向即将消失的黑点。
马进良疑惑地眯起眼睛,神色迟疑,眼前飘过一个人的影响,却又怕说错了,终是摇了摇头。
“此人眼熟得紧。”
“学勇不是给你交回一副赵怀安的画影图形吗,这么快就忘了?”
马进良当即恍然,“救走素慧荣那个女人。”
雨化田哼了声,“才想起来么?”
马进良低头,不敢直视雨化田,不料雨化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大档头心下欢喜,正要请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眼睛无意瞥到雨化田那袖子,竟然划开近两寸的豁口。难道督主受伤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马进良单膝跪地,“属下来迟,令督主孤身涉险,请督主责罚。”
雨化田一怔,低头看了眼袖口,顿时了然,“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何罪之有。”——是我被笛声引出来,抢夺笛子时险些着了道。
这话,雨化田当然没有说。他心底的秘密,目前为止,没有告诉任何人。
回去客栈的一路,马进良几次欲言又止。雨化田始终蹙眉前行,不发一言。
雨化田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当年亲手交给赵怀安的笛子,如何到了凌雁秋的手上。是赵怀安相赠,还是凌雁秋诡诈巧夺?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挖空心思去想。回客栈的路上在想,回到客栈仍在想。
天色已暗暮色苍茫,马进良端进晚膳时雨化田默默一坐冥想不懈。
雨化田想事情的时候,是无人敢打搅的。曾经有个倒霉的不小心打破茶盏,那雨化田不过凤眼一勾,伺候茶水的内侍当即眼睛一翻,破胆而亡。
然而眼下,眼见天完全黑了,大档头忍不住撑着胆子轻唤一声,“督主。”
“进良,三年前东边是曹少钦亲自带人缉拿礼部尚书漏网之子的。”
马进良见他没有责备意义,稍稍放下心来,摆上碗筷想也不想:“正是。不过,曹少钦的人马,都折在龙门。赵怀安和他的同党,与龙门客栈的老板娘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么?”雨化田的声音轻且缓,凤目微阖,摆明了不相信。
“曹少钦轻敌,以至……”
雨化田挥手打断马进良。
缉拿一个落魄的孩子,何必东厂掌印督主亲自出马?雨化田冷冷一笑,马进良心中一寒。
“白日那个女人,就是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凌雁秋。”
大档头眼珠一突,“她——?”
“这个女人冒了赵怀安的名字救下素慧荣,想来这几年到处都出现赵怀安的名字,该是与她有关。素慧荣那边没有新消息传来,她二人必定还在一路,只是她们到江南来做什么?”
那夜雨化田翻来覆去睡不安宁。他睡不好,马进良也不敢睡,抵着床栏假寐。
时隔十五年,再见到那只笛子,揪扯的不仅是对那个人的惦念,也把多年来强迫自己弥合的疮疤揭了开来。如今,那疤狰狞淌着血,一滴一滴,在心田汇聚殷红的一滩,触目惊心。
那又是一场噩梦。而他把带出噩梦的人,一路呵护他的人,那个在桥头温柔地望着他鼓励他回家的人,却把他亲手交给他的竹笛拱手送给了别的女人。
——雨化田认定,东西定是赵怀安赠与凌雁秋的。以他的功夫,不至被人夺了随身之物。
气息渐渐急促,置于身侧的手突然攥紧了身下的床单,那力气之大,令纤长的手指骨节愈加分明。
“督主。”马进良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时雨化田猛地睁了睁双眼。那眼底没有一丝暖意,冷冰冰地瞪向马进良,记忆中的那张脸此时此刻与面前布满焦虑的脸一点点重合。
泛白的手悄无声息的抚上去,马进良呆了呆,一动不敢动。
“救我又负我,不如不救。”雨化田那声音冷得直叫人背脊生寒。
“督主,属下绝无二心。”
显然马进良表白忠诚不能令雨化田满意,他的一双眸子如鹰一般犀利,在马进良身上扫来扫去。马进良心下一凛,难道是白日里保护不利,惹得督主生厌?
“靠过来点。”
“是。”马进良顺从地靠过去,不是因为他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西厂督主,只是因为这句话在他耳中较之方才,语气已经软和了许多。恍惚中,他只觉得有什么在心中汹涌搅动,莫名的觉得哀伤。
雨化田手指一路向下,抚过马进良嘴角的疤痕,滑过男人标志性的喉结,指尖停在亵衣的领口。马进良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雨化田的眼神本还停留在他胸口,随着他的动作,目光上移,自颤动的喉结,到嘴角的伤疤。随着目光的移动,迷离的眼角渐渐变得凶狠。
“脱了。”
语气不容置疑,尽管欢好无数,马进良也觉得今晚的督主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督主想必累了,早点歇息吧。”
雨化田面容隽秀,兼之多年保养得宜,一点也看不出临近而立之年的人。他本身生得眉目如画,皮肤又比女人还细致,身形因练武变得柔韧却全身找不到一块赘肉。老天眷顾,所有的美好都施与了雨化田,也因着这份眷顾,雨化田藉由万贵妃引荐,步入龙帏,一步步攀上权利巅峰。但是现在——
“不愿意?”语气再度冷下来,马进良不禁打个寒噤。
“不敢。”
雨化田敛起厉色微阖双眸,心道那人什么时候脸上多了这两道疤呢,还真难看!
马进良刚才被盯得久了,心里慌的紧,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搁在平日,雨化田多数一笑置之从无不耐。但是今日,他就像一个和人争讨吃食的孩子,烦躁中接连催促,以至马进良脱了自己的衣服再为他宽衣之时,竟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胸前的衣结。
迎上雨化田眼里闪烁不明的光,马进良暗暗叹了口气。叹气的后果就是雨化田最终不耐,自己扯开衣襟,随手扔出帐幔。
“为什么?”
马进良一呆:“属下不明督主何意。”
雨化田抿抿削薄湿润的唇,马进良知道,那是他想事情时的一个小动作。然而这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送人?”
这回大档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底下又琢磨着,督主送的东西,一直收得好好的,何时送过人?
“为什么?”雨化田抚摸着马进良过于突出的锁骨,骤然手指用力,几乎洞穿。马进良疼得一个激灵,此刻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大着胆子道:“督主,属下并未将您送的东西送人……”
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因为雨化田已经一个挺身,将自己送了进去。
毫无润滑毫无前戏,莫说与平时的缠绵相比,就是狎玩小倌也未必如此粗暴。马进良咬紧下唇,他既知此人是自己心中所系,可这样的动作,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为何向来对自己温和的督主会一反常态?他方才的问话又代表着什么?马进良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可抓不住一个。他只能抓住面前人的手,攀住面前人的肩,尽量掩藏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身体交给此人左右。
25操盘
一夜旖旎,雨化田早晨醒来只觉通体说不出的熨帖舒畅,动动身子刚起了一半,心里咯噔一下。
昨夜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赵怀安这些年不知栖身何处,而昨夜的触感如此真实,绝不是自己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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