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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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雪-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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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前锋步兵架着濠桥云梯潮水般涌向城下,后方三梢抛石车由战马拖着轧轧攀上高坡,攻城石弹一筐筐垒在一旁。黄龙府城内也架上了飞炬重弩,刀手弩手列在城头。
  一时烽烟起,一时战鼓擂,滚滚黄尘直冲天际,一战功成万骨枯。
  戚少商同顾惜朝并肩在城外高坡上,远远望着城头那边攻势一波波涌上去,又一次次被打下来,身旁巨大的抛石车抛出巨石砸向城门,一声声巨响震耳欲聋。城下喊杀声夹杂着爆炸声,金铁声和着哀号惨叫,血腥的味道,铁腥味,硝烟以及皮肉甲胄草木烧焦的味道,骨肉断裂,浆血四溅,沙尘弥漫。
  “难怪古人把战场叫沙场。”顾惜朝将马鞭握在手中,一道道梳理着末端穗子,“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
  “悁悁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
  “时耶?命耶?从古如斯。”
  攻城第一日,黄龙府南门被破,耶律宁点齐敢死兵众死守南门,挡在塞门刀车后一面守城一面将被破城门修复,黄昏时候南城门外尸首堆积如山,护城河中冰雪被鲜血浸透,半天火烧云下直似修罗地狱。
  虽然耶律宁抵死以抗,但是攻城战进行颇为顺利。晚上完颜阿骨打犒赏三军,戚少商同顾惜朝也被请到主帅行营,“耶律宁总算没有辱没了他这个姓氏,还算硬骨头。”酒过三巡阿骨打回金帐休息,完颜宗望代为敬酒犒赏,攻城一战由他全权指挥,年少得志不免有些骄傲。
  “我们先走吧,这里好热。”顾惜朝同戚少商先行退席,两人慢慢打着马逛去近郊,九月十七日圆月尚满,天地霜白清辉万里,疏林中静谧岑寂,仿佛白日的杀戮不曾发生过。月光下顾惜朝清华如玉,戚少商心中柔情萌动,弃了马与他共乘一骑,两人双手交叠握住缰绳,彼此听着心跳,默契贴合。
  戚少商低头贴在他颈后,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满足地轻叹一声,顾惜朝反手握住他双手,在心中比较万里江山同功名利禄,或许并不如这一刻心神相依,全心全意。
  “快,跟上!”林外传来低声密语,顾惜朝小声同戚少商说道,“契丹人,我们跟去看看。”两人下了马纵起轻功,几个纵跃来到林外,冬日林疏叶疏很难藏住人,好在这一行人行色匆匆并不太在意。
  “看,他们的马蹄上都裹了棉布,这是要逃命。”顾惜朝小声说道,那一对人中有人忽然回头看向这边,戚少商连忙捂住他的嘴,那人看了一会继续招呼前行,顾惜朝掰开戚少商的手,“耶律宁。”
  戚少商挑了挑眉,“临阵弃城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们跟去看看。”顾惜朝牵起戚少商的手,戚少商心中一阵甜蜜,两人悄无声息跟在这队人马后面,看他们小心翼翼躲过女真大营转向东南方。
  “也不能怪他,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这是被逼急了。”两人跟着他们走了十数里,到了一处山口外这一行人解下马蹄上面棉布,打马如飞直往南去。
  “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完颜宗望?”两人踏着雪慢慢往回走,戚少商随口一问,顾惜朝瞥他一眼,“不要太入戏,我们是来挑拨离间的,随他们去。”
  戚少商笑了笑,“我还是不太习惯在战场上袖手旁观。”
  “那我们明天就去玩上一玩,耶律宁这一走,黄龙府自然手到擒来。”
  黄龙府被金军占领,天祚帝大怒,倾全国之力进攻黄龙府,以图一举歼灭。“我们是走是留?”得知天祚帝发兵七十万分道进攻黄龙府,阮笙连夜摸到戚少商和顾惜朝营帐,急得跳脚,“七十万,七十万,女真人连两万都不到,要死了要死了,我们走吧!”
  “……你,不管乌烈了?”戚少商问道,阮笙看他好像在看什么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戚师兄你傻的?!”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早就知道不该跟这种小骗子探讨友谊,转而去问顾惜朝,“惜朝,你说呢?”
  “当然要留下,”顾惜朝拨着炉中炭火,“我们这个时候走,金主还怎么相信大宋有结盟的诚意?况且我也想看看,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到底是不是真的。”
  “再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看看大宋这次选的盟友有几分斤两?”
  戚少商自然没有意见,两万对七十万,有种人天生遇强则强,只会更兴奋,古往今来能有几人有幸遇上这样一场大战。
  阮笙哭丧着脸,扭来扭去要回家,顾惜朝当场写了一封书信要他面呈马大人,一再强调此信重要之极只由他能去送。阮笙顿时眉花眼笑,手脚并用巴住顾惜朝,挨挨蹭蹭还是小顾最好最好,被戚少商一脚恭送出去。
  隔天阮笙一脸不舍地辞别乌烈赶回会宁,戚少商倚在帐前感叹,阮少侠演起戏来真是天赋异禀。

  第二十三章

  古高昌城外,黄沙侵天。
  汤思退包着一块麻布遮住脸,头顶太阳流火,脚下流沙随着风不断游移,大唐西域记说彼方沙则流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遂多迷路。四远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来者需以遗骸以记之。乏水草,多热风。风起则人畜昏迷。
  法显传里面也说这片大漠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全无一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远处沙丘旁白光一闪,汤思退眯起眼见惯不惊,知道又是指路的遗骸。骆驼一步一扎稳稳向着东方去,遗骸旁破烂的衣物看不出蒙汉金辽或是西夏,汤思退跳下骆驼捡起遗骸旁一个兽皮小兜,打开发现是一枚灵芝云纹青玉佩,看这琢磨的功夫还是汴梁周记手笔。如此相遇也算有缘,汤思退把这小佩收入怀中,打算回到京师后可以打听打听,这位指路的恩人是谁家儿郎。
  从仪坤州逃出来后一路向西,汤思退被耶律雅里逼着奔逃向北,过上京道穿阴山直退到金山脚下追兵才渐渐没了踪迹,再往南已经是西回纥。潜入回纥途经古高昌城外的时候,天气转热已是六月中旬,大漠上随处可见人畜白骨。
  西北大漠白天炎热晚上酷寒,汤思退一路劫掠不择手段终于到了西夏。沙州府有鸿胪寺所设私栈一处,汤思退在店主那里报备了身份名号,确认了身份这才得以休整数日,改头换面之后一路混出西夏,从庆州府入关。
  这一路万里迂回历时七个月又二十三天,终于再次踏上大宋土地。看着城中草木葳蕤人来往去,一片平和,想起仪坤州外曾经承诺陈俊卿,以后每年清明重阳会代他祭拜陈老大人,今年清明已过,或许赶得及重阳,汤思退不禁眼眶有些湿。
  庆州府朔方军节度使杨成安乃是宗老将军旧部,同汤思退也有同门情谊,汤思退在庆州盘桓数日,杨成安陪他在营中小住。杨成安告诉汤思退,这大半年朝中并无大动,倒是关外女真人反了辽帝,此刻正缠在一处厮杀,边关很是清闲。
  至于年初辽帝遣使来告说使团在仪坤州外遭遇流寇等事,汤思退没有多问,杨成安也并未多说,只说几个月前老大人前去浙江龙游赴任,途经徐州接了嫂嫂侄儿一起去了江南,汤兄若是无事不如回家看看,也代小弟拜望一下老大人安好。
  “这也是,枢密院郭大人的意思,”杨成安立在马前对汤思退说道,“进之兄此行凶险,郭大人体恤,暂且休息一阵,将来必定有大展宏图之日。”
  汤思退默然点头离去,再到江南已经是九月,绕道海州祭奠了陈俊卿父母,汤思退于九月十二日进龙游城。
  “进之!”老爷子看见汤思退清瘦黧黑模样,有些儿心疼,牵着他双手眼眶红红逐渐模糊,汤思退连忙奉上一路买的豆糕花糕蒸糖糕,还有新鲜的重阳糕,无不绵软甜腻,老爷子心里略甜,拉了师爷一同去对着桂子尝点心。汤思退一去一年多,先前还传了死讯回来,此时妻儿重逢自是欢天喜地。
  半月后汤思退在小叶湖找到正在垂钓的老爷子同师爷,垂着手看老将军有无差遣。老爷子悠悠钓着鱼,说需他再回一趟庆州府去查一个人底细。这人底细若不查清楚,只怕小顾在关外会有危险。
  汤思退拱手应了,遂又问小顾怎的又去了关外。老爷子支了个小凳给他坐,细细说起这几个月辽金战况,十日前金人已攻下黄龙府,辽金战事日趋白热,小顾身在其中如随波浮冰,险而又险。进之你年长小顾几岁,以后多多照应吧。
  汤思退自是连声应下,师爷笑说你那家小猴崽子顽劣的紧,我们俩老头子被他磨的家也不敢回,一把胡子被揪的七零八落,真是磨人星。汤思退脸上一热连说回家一定教训,老爷子护短的紧,眼睛一横你们当年在我正风骑的时候有哪一个是省心的,三人遂笑笑过去。
  钓鱼一下午收获颇丰,隔天汤思退辞别恩师妻儿再次北上,乱世流离,若非此等大好男儿舍命,又哪得一家一户安稳。
  天祚帝发兵七十万,浩浩荡荡出长春路远攻黄龙府,并以枢密使萧奉先为御营都统,耶律章奴副之,领精兵两万为先锋,其余五部为正军,诸大臣贵族子弟千余人为硬军,扈从百司为护卫军。另以都检点萧胡靚为都统,枢秘直学士柴士谊为副,率三万汉军步骑兵南出宁江州,携数月粮草,分道而进。
  十一月,天祚帝进至驼门,又遣驸马萧特末,翰林承旨萧察刺等率骑兵五万步卒四十万趋斡邻泺,欲分进合击黄龙府金军。
  两军相对,千钧一发。顾惜朝站在黄龙府城头,从角楼看去辽人大营如在眼前,天祚帝帐顶云耄仿佛触手可及,碧蓝天空下旗幡如云,黑压压林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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