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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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雪-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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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英雄一惊,放下阮笙趴在地上,他背后还扎着一截枪尖,吕英雄摸了摸没敢拔出来,只拿阮笙佩剑削断,抱起阮笙上马往回跑,阮笙半死不活倚在他怀里,挠了挠他下巴,“你这样不行的,”吕英雄咬着唇嗯了一声,阮笙继续道,“你总要选一方效忠,你再这样摇摆,会死啊。”
  吕英雄又嗯了一声,扶了扶他坐好,迎面已经有火把照过来。
  大帐里顾惜朝脸色铁青,戚少商已经带人去追,吕英雄笔直跪在他跟前,顾惜朝看也不看一眼,十分烦躁。
  过了午不久,军医过来说阮笙没什么大碍,年轻底子好,个把月就恢复了,吕英雄低着头动了动,汤大人趁机把他弄了出去,再回转大帐,顾惜朝已经也带人出了城。
  汤大人长叹一声,也不知这一局该如何了结。
  近午夜的时候戚少商同顾惜朝一同回来,顾惜朝依旧沉着脸杀气四溢,戚少商拍了拍汤大人肩膀,摇头示意没事,都去休息吧,我去看看阮笙。
  阮少侠此番十分英勇,差点丢了半条命还挣扎着不睡,正跟乌烈指手画脚地聊天,看见戚少商进来,乌烈缩了缩脖子,阮笙打他一把蹬了一脚,戚少商皱眉,问了两句去看吕英雄。果然吕英雄是跟乌烈打了一架,两个孩子国仇家恨小狼狗似的咬了一下午,吕英雄一双细长眼眼角乌青。
  戚少商忽然有些羡慕,这样肆无忌惮,也只有这样年轻才可以如此肆意。
  大帐里顾惜朝沉着性子下棋,硬压着不发作,听见戚少商进来,道,“上呈的战书,把耶律大石名字划去,私纵战俘,你当不起这个罪名。”
  戚少商挠挠头,“好我去,”说着过来抱抱他,“天还没塌下来,你别急啊。”
  顾惜朝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棋子,“等塌了就晚了!”
  戚少商忽然觉得有些扎手,这个杀气实在惊人,遂乖乖地去找战书出来作假。顾惜朝看他在案前翻来翻去就是不改,忽地站起来,戚少商手一松,“不见了……”
  叫了令官来问,却是这一天晴好,送信的一早将那战报呈去了州府。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十分抱歉,“这个……”顾惜朝提起剑便走,戚少商拽住他,“你干什么?”还当他要去血洗州府,十分受惊。
  顾惜朝回头一望,眼睛眯了眯,“回头有人问起,就说耶律大石病死埋了。让知情的人都给我闭嘴,你做不到我来!”
  “我去杀了耶律大石,免得露出马脚。”
  戚少商一下恍惚,看他仗剑上马,错眼间好似一下回到七年前大顶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瞬。
  “可是天还没亮,可是耶律大石已经进了居庸关!”
  戚少商回神去追,却被陈将军追了回去,“将军,大局为重!雁门事重!”
  戚少商立在马上徘徊不定,身后茫茫黑夜,前方顾惜朝已经不见踪影,从来黎明前都最黑暗,两难都是最难。

  第四十一章

  戚少商回转雁门大营,天已蒙蒙亮,北风呼啸,正一天中最寒冷时候。戚少商回到帐内,顾惜朝走的匆忙,衣裳也未曾加一件,皮毛斗篷静静地伏在椅子上。戚少商伸手摸了摸,触手十分柔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收起案上金印命人叫陈副将来见,自己坐在案前静候。
  不想这一等却等了许久,戚少商正烦乱,陈副将却同汤大人一同进来,两人似乎新换了衣裳,戚少商却闻到浓重血腥,不由眉头一皱。
  他还未曾问,汤大人双手拿了一封文书放在他案上,道,“增补战死的将士名单,今天或明天,命人送去州府。”
  戚少商按着文书,忽然明白了他话中意思,汤大人按着他肩膀道,“杀人灭口也是没办法,好在知情的并不多,”顿了顿,“这应该也是顾公子的意思,你是下不了手的,我们越俎代庖你也别生气,陈将军是为你跟小顾,我是为靖安候。”
  “谎话都已经编圆了,你可莫要出岔子。”汤大人手上用了两分力气,又补一句,“不要辜负小顾为你去出关冒险。”十分地不放心。
  戚少商心中一时窒闷非常,只觉手中薄薄几张纸重逾千斤,汤大人拂了拂衣袖,“古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将士战死沙场,都是我大宋英雄。”
  戚少商一掌拍碎书案,骑马出去。勾注山头白雪覆盖,朝阳之下金光万道,莽莽塞外千里雪原,何处不是沙场,哪里不埋征骨,雪下面又有谁真干净?
  够了,真的够了,戚少商低声对自己说。
  这世上有两件事最让人不忍,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奉圣州外,顾惜朝目睹天祚帝亲信围剿耶律大石,这一场英雄末路让人不忍。耶律大石最终不敌,他所率残部也被诛杀殆尽,天祚帝部属功成欲退,顾惜朝猝然出手。
  凤岭山下这一场杀,血透三尺黄土。到一切都静下来,顾惜朝收剑回望,此处高山流水,当不负大石林牙骄傲一生,山中风过,郁郁苍松抖下雪沫随风散,待到春来凝翠,也大概会有几分上京城烟华旧色。
  如此这样,最好不过。
  关外的风很冷,顾惜朝随手勾起地上不知是谁大氅,看了看还算干净,披在了肩上,遮住一身血污,调转马头去往奉圣州。天祚帝到底如何得知耶律大石行踪,顾惜朝心中十分不安,雁门关内必定有辽人眼线,不知汤大人应付的如何。
  进到城关时天已将黑,顾惜朝反倒有些庆幸,他此刻一身狼狈并不十分见得人,何况城楼上还挂着一张看不出什么形状的人像,写着顾惜朝三个字,雁门一战果然轰动天下,可是却不该传的如此之快。
  进城之后又落了一阵雪,顾惜朝拉着马找到街边一家客栈,店里伙计顶风出来给他牵马,顾惜朝摘下风帽,大堂处门关得很严,门边木刻的对联上糊了一张纸,顾惜朝咦了一声,那牵马的伙计凑过来,殷勤问,“爷先进去暖和暖和?”
  顾惜朝缓道,“不忙,”顿了顿道,“你这店倒有趣,门上挂着这样东西。”伙计抬眼一笑,“这可不是本店的,咱们掌柜的虽说没什么墨水,可也不至这么不通,这是头前一位客人弄上去的,还给了二两银子说挂两天。”
  顾惜朝抿了抿嘴,二两银子,好阔气啊,道,“忽然想起要接个朋友,抱歉。”说着牵过缰绳上马,往北门去了。那伙计缩着脖子瞅了一会,喃喃道,真他妈标致,跺了跺脚上积雪,扑进了暖烘烘的大堂。
  出北门的时候颇费了些周折,路上顾惜朝又瞥见几家店门前挂着那张纸,心道,大当家你可真阔气。
  城北十八居,旗亭相识人。
  一张条子便是二两银子,戚大侠确实今非昔比,阔气得很。
  这十八居是家素菜馆子,孤零零地立在城北,为着便是山下一汪温泉。顾惜朝跑出一阵望见一片房子,拉慢了马渐渐走到门口,望见门前两棵老大柏树,树下蹲着两尊石狮子,头顶上积着一层雪,门前雪上也十分洁净,门上黑色描金的匾额上正是十八居三个字。神情略一松缓,总算选的这个地方还算得宜。
  店里面人听到马蹄声迎了出来,吱呀一声打开门,顾惜朝已经下马,迎出来的伙计掌着盏风灯,小心地陪问公子可是旗亭相识人?
  顾惜朝往门里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正是。
  那伙计哎哟一声顿时热络,公子您可来了,里头那位客官等您溜溜两天了,您快请!边说着招呼店里头一个少年来伺候着顾惜朝的马去了后院。顾惜朝跟着这伙计转过两条游廊路过一片温泉,来到十八居大堂后面雅舍,这伙计弯着腰道,公子您且坐会,小的给您去请那位客官。
  屋子里烘的十分暖,顾惜朝松了松外面大氅,案上茶水也正适口,顾惜朝捧起来喝了两口,门便开了。
  戚少商穿一件锦衣袍子还镶着一片毛,顾惜朝噗地一口茶喷出来,“大当家,你发财了!”
  戚少商拿脚蹬上门两步过来,拉起他贴身站着,顾惜朝手上还拿着碗茶,闪了闪道,“你干什么?”戚少商把他从肩摸到腿,吐了口气,“还好还好,都还在。”
  顾惜朝踢他一脚,道,“把你衣裳给我替换替换,我脏得很。”戚少商见他大氅之下一身衣裳都凝成紫黑色,心里一阵阵发疼,道,“不如趁着这里温泉洗个澡。”顾惜朝想了想,好。
  两人到隔壁池子里泡下,顾惜朝靠在岸边石头上,闭着眼睛不知想什么,不说话。戚少商伸长腿靠了一会,游过来拔了他头上簪子,只见他墨黑一头长发散下来,沾了水又更卷上几分,隔着薄薄雾气贴在脸颊边上,看着十分妖孽。于是戚大侠撑着手臂翻身交错到他身前,顾惜朝略睁了睁眼,戚少商低头亲吻下来,水波晃了几晃,顾惜朝没再挣扎,由他去了。
  换过衣裳两人懒懒卧在榻上,听戚少商如此这般一番解释,顾惜朝才知道那个出钱的大头是乌烈。七殿下得知戚少商要出关,顺说自己也要回会宁,于是跟他一路找到奉圣州。耶律大石受了伤,顾惜朝旁敲侧击顺着药铺确定他行踪,戚大侠二人却也是顺着这个路子摸到了这里,却从此没了线索,于是乌烈想了个留字的主意,戚大侠也就从善如流地写了那十几张条子,反正有人掏钱,客栈酒肆茶馆当铺全都没有落下。
  这个院子也是乌烈包下来的,戚少商手指头上缠满了他长发,亲昵地摸来摸去,顾惜朝捉住他手放在一边,问道,“七殿下人呢?”
  “早上跟完颜宗望勾搭上,走了。”顾惜朝一侧身,“完颜宗望?”戚少商道,“没错,宋王殿下来刺探军情。”顾惜朝闭眼略想了想,道,“完颜宗望好大的胃口。”
  “是,”戚少商道,“天山以东长城以北,这位宋王殿下夸口说要去給他妻子摘几朵雪莲花戴戴。”
  完颜宗望的妻子,晚媚,顾惜朝眼神一黯,对戚少商道,“耶律大石死了。”戚少商握了握他的手,顾惜朝将自己白日所见全都告诉他,又将雁门关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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