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又是卫庄那个大坏蛋！（某菲有话说：每次打这三个字，我就有一种唾弃自己的冲动，觉得自己甚二。）”天明在一边愤愤地捏紧拳头，“要是当初巨子老大不对他手下留情就好了！”他还要说些什么，被身后的项少羽一拉，竟闭了嘴，项少羽走到他前面，对张良说道：“此事我已经听梁叔说了，只是，我同范师傅一样，觉得此中必有蹊跷。”
“有何蹊跷？”张良笑问。
项少羽答道：“其一，流沙与秦国合作，流沙的动向，也间接代表了嬴政的利益。重伤墨家，对嬴政有利，所以，没有蹊跷。而松珑子前辈退隐多年，不理江湖上的纷争，重伤松珑子，岂非挑起道家天宗弟子对于秦国的仇恨？”
“那，其二呢？”
“其二，重伤松珑子前辈，对流沙究竟有什么好处？照之前情形来看，墨家机关城一战，已经使流沙元气大伤，此时，不多休养生息，却要和道家为敌，说不通吧。”
张良笑了笑，又问：“还有第三吗？”
项少羽点点头：“流沙出手，从不拖泥带水，此次为何只是将松珑子前辈重伤，而不伤其性命呢？第四，松珑子前辈刚一重伤，便有名医救治，好像是有人暗中设局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他一席话说完，张良便在心中冷笑，果然，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惜，他是楚人，而自己，誓要复韩。
于是，口中佯作安慰道：“子羽放心，此事绝无蹊跷，确系流沙刺客所为，至于好处，流沙本就是刺客组织，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人都杀。现如今，世事纷乱，能请得起他们的并非只有秦国，也可能是别人。至于你对夏姑娘的怀疑，等她伤好了，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他说完，便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雅舍，也不知那三个人在一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再看天明，仍是一脸的不信，知道他是受了项少羽的影响，心中疑虑他是否会在日后被这个楚国孩子带离自己的计划，更是觉得此人不可不除，然而，复韩大业挡在前面，也只能借着楚国的流亡贵族抵挡一阵，只等时机成熟，再卸磨杀驴。
荆天明当然不知道张良在想什么，他只是看项少羽眉头紧缩，心也不知不觉发紧，既然三师公说了少羽怀疑夏姐姐，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聂大叔过去，等她伤好了，再问个明白。
于是眼珠子骨碌一转，拽着张良的袖子说道：“夏姐姐是为了我们受的伤，我想和少羽一起去照顾她。”
张良如此精明，岂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也不知此时是否要推波助澜，毕竟，眼前一切尚不明朗。
项少羽看张良犹豫，便料定这其中有些蹊跷，面上不着痕迹，心里却是对儒家的态度产生了怀疑，更为坚持着要依靠楚国的将士复国。
荆天明见他二人都不言语，一个人在边上嘟了嘴，他讨厌这种插不上话的感觉，再看看不远处的那所房子，暗暗在心里记下了位置，便一伸手拉了项少羽道：“夏姐姐身受重伤，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有什么事等她伤好了再说吧。”看项少羽没有表态，又道：“何况，聂大叔在边上照顾，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放心吧。”项少羽这才点点头。
张良舒了口气，便带着他二人回小圣贤庄去了，正巧伏念不在，才将夜晚之事，禀报了二当家颜路。
林中雅舍，灯火通明。
卫庄冷笑着看着盖聂将重伤的夏萧歌扶到了客房的榻上，屋子宽敞，可也只有他们三个，卫庄没让任何侍女进来，所以也只有盖聂一人忙活罢了。
“你怎么想到把人弄到这儿来了？要说桑海城里的名医，不应该是儒家的颜路和墨家的端木蓉吗？”
“她被阴阳术所伤，伤得很重，需要休息，这附近能指望的，也只有这儿了。”盖聂回答，连头都没回。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算他不说，卫庄也明白他的意思，墨家的端木蓉和儒家的颜路，谁也不会去救一个秦国的女人，虽然，她救了那两个人至亲的人。
“你这么肯定我会收留她？”卫庄不自觉压低了语气，虽说一切尽在掌握，但仍旧有什么在心里不着痕迹地蔓延。
“她现在躺在这儿，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盖聂笑了笑，不由自主带了点嘲笑自己师弟孩子气的味道，又褪了夏萧歌的衣襟，说道：“过来给她诊诊脉吧。”
“你确定要我救她？”卫庄言语中带了些挑衅，盖聂仍是不恼，不瘟不火说道：“小庄，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某些问题上，他是不打算和自己师弟妥协的。
“我知道，可这跟我有何关系？”卫庄仍是忍不住去向盖聂挑衅，仿佛这样，能减轻他不断涌起的烦躁。
“凭你我的关系，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你能拒之门外？”盖聂看了一眼夏萧歌，叹了口气，又道：“何况，你当初能离开咸阳，也亏了夏无且帮忙。”
卫庄平生最恨有人提起十年前的事，今日又听此事从盖聂嘴里说出来，当即就冷了脸，“你就铁了心要还她这个人情？”
“我们日后隐居，再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总要把人情还清，才能踏实。”
“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与你无关？”
“哼，”卫庄又是冷笑，“你把人弄到我这儿，就不怕让罗网的人发现？”
“她自己就是罗网的人，负责罗网的消息情报，你觉得她会自摆乌龙吗？”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紧张她的性命。”卫庄面露不悦，人却已经走到榻边，夏萧歌微微偏过头，深吸口气，以缓解胸口越来越清晰的痛感，却听卫庄又道：“不过，我毕竟不是什么神医，耽误了她的病情，可是你的责任。”
“那是自然。”盖聂点点头。
第 82 章
夏萧歌半眯着眼，觉得浑身都疼，再看卫庄的眼神，知道自己又要成为他的棋子，不禁在心里笑了笑，等欠的账还完，她也就能完成赵高给她的任务了。倒不是夏萧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卫庄这些年的所为，给了她太过深刻的印象。果不其然，卫庄抓过她的手臂，褪了衣袖，两指刚搭上她的脉搏，她便一口血喷出来，染了衽席。
卫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猛然渡气，不仅没让她的伤情得到好转，反而加重了她体内阴阳术造成的创伤。
“看来，你得去找颜路或者端木蓉了。”卫庄收了手，绣着金边的宽大衣袖正好遮住了盖聂看向她的目光。他用余光看着夏萧歌，看着她朱唇翕合，那是八个字，夏萧歌说：卫庄，你太对不起我。
卫庄回以漠然的笑。
对得起，对不起，现在看来还有什么分别？生在乱世，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计较，夏萧歌太蠢，总想着一切按照她的意思发展，这种人，正好就是师傅所说的不合时宜之人，不过，夏萧歌应该高兴，被利用说明她起码还有价值，不似韩安，只能行将就木。
被卫庄目光一扫，夏萧歌冷冷打了一个寒战，缩进被里，既然回到这里，再加上身受重伤，那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能怪谁？只能怪当年灯下的一个背影，这一面，便决定了自己后半生的坚持。
听完卫庄之言，盖聂不疑有他，只是仍旧在去找谁来救人的问题上犹豫着。卫庄建议他去找端木蓉，那个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心机的女人。
这也是卫庄早已经计划好的，只有让她记住这条从墨家通往雅舍的路，日后，才能更好地完成计划。至于燕丹，他活着最好，这么好的一枚棋子，不用实在浪费。
盖聂倒有些不以为然，他始终不希望墨家的人再和卫庄有什么牵连，尤其是端木蓉，他总觉得自己与卫庄的关系会伤害那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单是让她与卫庄见面，便觉是一种亏欠，心里怀着负罪感。
卫庄却笑他愚蠢，“你以为端木蓉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盖聂大惊，却见卫庄神色如常，也知道他不是在糊弄自己，然而心里的愧疚更加深了一层。
“怎么，你还不去，准备给夏萧歌收尸？”被卫庄一点，盖聂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见盖聂推门走了，卫庄回过头来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夏萧歌——面无血色，发丝凌乱，衣上一片血污，实在难看。
没想到，为了对丽姬的承诺，她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心里虽说鄙夷，但也不得不佩服丽姬的眼光独到，若其他人当初处在丽姬的位置上，未必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或许是为了盖聂才做出了改变，也或许是救了盖聂以后才有的改变，得知夏萧歌的身份后，端木蓉居然想都没想，就一个人随着盖聂来了。她不在乎这个女人是谁，她也不在乎这个女人是不是墨家的敌人，她只知道这个女人救了盖聂的命，而且不止一次，她也知道盖聂在为这个女人担心，无论如何也想还她的人情。
所以，她来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没有打扰到墨家的任何一个人，趁着夜色，偷偷从墨家的秘密据点里溜出来，紧紧跟随在眼前那个白衣男人的身后。
她来的时候，卫庄已经不在了，准确地说，是他不想看见这个女人——远远地看一眼都不行。
看见端木蓉的那一瞬间，夏萧歌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为了盖聂，她敢于夤夜至此，她敢于放下自己身为墨家弟子的身份，如今的端木蓉，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可怜？
伸手触及夏萧歌脉搏的时候，端木蓉的脸色变了，在盖聂合上门的瞬间，她立即拉开了夏萧歌的衣襟，“啊——”端木蓉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过，这世上还有比盖聂更不要命的人。
“劳烦端木姑娘了。”夏萧歌用口型重复着这几个字，端木蓉面沉似水，冷冰冰道：“你不用说话，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这个，就算是我为盖聂还你的恩情。”
为盖聂还吗？
夏萧歌闭上眼，你以为，盖聂还得清吗？他欠我的，可不仅仅是几条命，他还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