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嫉妒好不好?他们会说‘看,多幸福的两个老太婆’”
“你呀……”
屋外,起风了,刚才还懒懒散散飘洒的雪突然加快了坠落的节奏,12月份的X市更加冷。
12月11日,清晨8:45分。
电话响了。
林子寒松开怀里的慕馨梅,拿起桌上的手机。
上官舟。
顷刻,来电显示上的三个字让林子寒的心一紧,几分钟前的轻松与憧憬荡然无存。
“谁打来的?你怎么不接?”
虽然林子寒是背对自己,可细心的女人还是从眼前骤然僵硬的背影发现了异常。
“是,是她”
林子寒说的很小声,甚至不敢说出“上官舟”三个字,她害怕,仿佛那是一个说出口就会引爆炸弹的导火线。
在选择逃避的这段日子里,林子寒也努力想把心里的这颗炸弹安全拆除,却最终发现不管她怎么想,炸弹的每条引线都是死线,无论剪哪一根,都逃脱不掉让身陷其中的三个人受伤的结局。
尤其是对于那两个女人,两个在自己生命里都有深刻印痕的女人,两个无辜的女人,伤害是林子寒万万不想,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你接吧……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慕馨梅反倒是一脸的释然,轻轻拍了拍林子寒的后背,“我去给你做早餐”
女人不再停留,轻步离开了卧室,门在她身后悄悄带上。
慕馨梅的话和举动无疑给了林子寒莫大的鼓励和勇气,林子寒在心底提了口气,定了定神,果断地摁下接听键——机场一别,两个人分开9天后的11号,林子寒第一次不再逃避。
“舟……”
三天后,我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
厨房,手中正捣着鸡蛋的慕馨梅心里并没有刚才坚强的轻松,此刻她的心情就如同碗里鲜艳的碎鸡蛋,上下翻滚,根本无法平静。
女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很快丢了魂,手中的动作,合着碗筷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机械重复回响开去……
“再搅下去,都要化成水了”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失神的慕馨梅一惊,醒了过来,才发现林子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
“打完电话了?”
“嗯……她回来了,刚下飞机。钥匙在我这,她进不了门。”
“那,那你快回去”
林子寒的话加重了女人心里的失落感。自己的担心似乎已经成了定局,上官舟的归来,意味着三天后的生日——自己渴望的在乎的,和林子寒渡过第一个生日的愿望,恐怕已经成了水中泡影。
而让慕馨梅心里更难受的是,自己的这种失落还必须在林子寒面前不能有半点痕迹。
“我知道,还有点时间,回去之前我想吃你做的炒鸡蛋。”
“嗞——”
鸡蛋液打落进锅里,迅速凝结膨胀,绽开成一朵金黄色的鸡蛋花。
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慕馨梅手里的铲子飞舞,鸡蛋花很快被分成若干小份,洒上调料,散发出更强烈的诱人香味。
“你尝尝,看有没有少什么味?”
9天的日子里,多少次,女人都是重复这样的平常动作——右手的筷子夹上一小撮菜,左手小心翼翼摊接着,送到林子寒的嘴边。
“好吃,很好吃”
这样的平常却让林子寒相当的迷恋。
慕馨梅同样的姿势又喂了林子寒几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该走了,一会她先到就不好了”
“哦”
突然的中断让林子寒悻然觉得扫兴,可她也清楚女人说的绝对是正理。
“那我……走了?”
“嗯”
慕馨梅的心里难过得快要哭出来,慌忙转过脸,把剩下的炒鸡蛋盛进盘里,不敢再看林子寒。
“我……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不要了,她今天刚回来,你安心好好陪她”
“那……我明天给你打?”
“到时候再说吧”
女人的漠然和拒绝让林子寒觉得伤心,她本想着在这个时候女人也许会主动索要一个拥抱,又或者至少会说一句“我会想你”之类的话,她在等,一直在等,可女人的所做所说完全和自己的期盼大相径庭。
这让林子寒本就憋屈的情绪更加烦躁,林子寒索性赌起气来。
“好!我马上走!我现在就冲过去告诉她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免得大家都受折磨!”
“子寒——”
慕馨梅惊呼,反应过来,两只手一把抱住就要夺门而出的林子寒。
“不要……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女人恢复了熟悉的柔情,脸轻轻磨蹭在林子寒的后背上,“是我不对,你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好吗?……答应我子寒,再给我们彼此多一点的时间,我不想……三天后是我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如果她过得不开心,我确信我也一定开心不起来,你也不希望我们两个人生日都不开心,对不对?”
女人的话再次融化了林子寒的心,林子寒转过身,捧起女人的脸。
“我答应你,你的生日,我一定让你开心”
“嗯……走吧,我会一直想你的”
慕馨梅主动在爱人的唇上点了点,坚决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嗯,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林子寒明白自己纵然有一万个不舍,现在也是不得不暂时放开手的时候。上官舟的归来,是自己现在必须面对的最尖锐最迫切解决的头等大事。
离开房子的时候,林子寒无意中再次瞄到了墙上的日历簿。
11号。
心里一种不好的感觉莫名其妙冒了上来,嘴里炒鸡蛋的余香仿佛也在和自己道着永别。
有一件事,林子寒刚才并没有告诉慕馨梅。
电话那头的上官舟,在小声的哭。
(下)
上官舟的公寓。
一切如故。
客厅中央,鱼缸里的鱼依然斑斓欢快。
林子寒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那些鱼,变得更加烦躁。这些鱼她本是熟悉的,在这9天的时间里,她回来过好几次,照看这些鱼。
这是上官舟走之前对她的嘱托——照顾好我们的鱼。虽然这个“我们”很快就失去了它原来的意义,可“照顾鱼”成了林子寒现在唯一能为上官舟做,而且能做好的最简单的事情。
鱼儿窜上窜下的身影在眼前晃,堆叠出许多的往事,杂乱无章,在林子寒的脑海里闪现,乱了林子寒的心。
一会,见到她时,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林子寒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门铃声,就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
林子寒一惊,从沙发上弹起,条件反射地搓了搓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沁满了汗。
门被打开。门外,站着上官舟。
瘦了,憔悴,看着分别9天就变了几分模样的上官舟,林子寒的心明显抽动了一下。
“回来了?”
“嗯”
四目相对,上官舟脸色苍白写满了倦意,没有熟悉的表情,林子寒猜不出女人的心情。
两个人似乎都有点生疏,女人的目光一瞥,埋下头,手中的包递给林子寒,走进了屋。
印象中的上官舟从没有这样的漠然,林子寒的心里越加不安,女人明显的消瘦,更加重了林子寒的负罪愧疚。
上官舟没有吭声,走到沙发边,在林子寒刚才坐的同一个位置坐下,头仰靠在沙发背靠上,竟闭上了眼。
林子寒放下手中的包,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站在离女人不远的地方怔怔望着沙发上安静的上官舟。
空气僵持着。几分钟过后,林子寒想着自己应该主动找点什么事来做,给女人倒杯水或者该给女人放好洗澡水什么的;总之,她相信随便做点什么绝对比现在的傻站强上百倍。
拿定主意,林子寒侧身开始行动——
“子寒……”上官舟却突然开了口。
“啊?”林子寒又转过身,重新望向女人。
“你过来,好吗?”
“哦”
林子寒来到女人的身边,坐下。
刚一坐稳,女人猛的一下子钻进林子寒的怀里,两只手死死搂紧了林子寒的肩。
“呜呜呜————”
怀里的上官舟竟然放声大哭。
女人出其不意的举动让林子寒手足无措,悬在半空的两只手迟疑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落在了女人的双肩上。
女人贴得更紧,整个身子几乎完全融了进去。
“不哭不哭,发生什么事了?”林子寒拍着女人的后背,笨措地问道。
“我爸……我爸他……”女人的声音已经走样,嘶哑,哽咽着话不连句。
“爸?你爸怎么哪?”
“他……他去世了”最后的三个字后,怀里的女人哭得更加厉害。
“啊?!”女人的话对林子寒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怎么会?!你不是说你爸只是一个小手术吗?怎么会又……啊?”
“手术中出现了意外……手术本身没有风险,是并发症”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有……出事那天凌晨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啊?!电话?!”女人的话再次成了枚重型炸弹,在林子寒的心里炸开了花。
那个电话,林子寒怎么可能没有深刻的印象。
9天来,她和上官舟之间唯一的电话。
那天凌晨3点,她怀里正搂着另外一个女人;故意错过的电话那头,上官舟却正承受着至亲离去的巨大悲痛。
这是怎样的讽刺和悲愤。
“对不起……”林子寒主动搂紧了怀里的女人,眼泪,顺着女人的发梢悄悄流了下来。
“没……已经过去了……回来能看见你真好。我怕,你也不在了……刚才我想忍的,不想一见面就让你看见我哭,可是我实在忍不住……”
“别说了,我求你……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人的话像是无声的大耳光子抽打在林子寒的脸上,火辣辣,让林子寒更加无地自容。
“你在我身边就好,就很好了……子寒,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