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韶天阙[洪武32 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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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韶天阙[洪武32 棣保]-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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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倏地站起了身子冲着三保的腹部就是一脚。“你想死!爷叫你死个够!我让你寻死——让你寻死!”
  武将发狠地将加护包铁的战靴一脚接一脚踢在他腹部胸部,间或踩踏在他背上极力碾动,那狂怒发狠的模样直像是要活活将他给拆了。三保本就虚弱已极,被他横竖死命地踢了一阵,出气多进气少,便蜷缩在地上再没了声息。他口角鼻端的血几乎是止不住地涌出,整个身子只剩了微微抽搐,不多时便彻底放松下来了。
  “将军息怒!若真把他打死了,只怕燕王不依不饶全力攻城,到时候我们没有筹码在手,可没有万全的胜算啊!”平安身后都指挥使盛庸忙上前将他劝住,再这么打下去可真把人打死了。
  平安被他一拉,这才停下了施暴,亦已是气喘吁吁。“带军医来给他医治,别让他死绝了!”他张狂着面目冷冷睨了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即往城楼上走去。快走至门口时又顿了一下,转身来望着那快死的人道:“你若是再敢寻死,我就找十几二十个军士来侍候你,好叫你死个痛快。”
  德州以北两百里地,数十万人马浩浩汤汤如长龙盘亘,向德州挺进。此时暮色将近,张玉命全军驻营休整一夜,等天明再行军直奔德州。
  王狗儿帐里帐外进进出出忙乎了半天,才把燕王安顿好了,抹着额角出帐来缓口气。远远看得朱能从前头又折回来了,王狗儿忙迎上去拉着他离朱棣的营帐远开几步。朱能见他这样,皱眉道:“王爷睡下了?今天精神可好一些?”
  随侍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那样,饭食也没心思吃。这两天吃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够两顿的。”
  才刚答了一句,就听得帐内传来隐隐约约咳嗽声。王狗儿眼眶一热,喋喋道:“将军您听听,这哪儿是好的迹象?王爷这次为了故人思病,眼看着人瘦了一圈,军医那儿药也用了不少却就是不见好。依我看,这是心病难医啊!”
  咳嗽声断断续续,听着极为吃力。朱能亦是揪了眉道:“你别多心,王爷会好起来的。多给他几日,自然就振作了。”
  “哎。”王狗儿躬身应着,回头跟朱棣说声去火头那儿取药,跟着朱能一并往营帐后方走去。“将军您天天还是派人去白沟河那儿周边村庄打听,可有什么消息没?”
  问着,朱能却许久没答话。走过了两座营帐,才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该问的都问过了,没有任何进展。我本来觉得,三保不会那么容易死,或许是被人救了也不一定。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么?”
  这口气隐伤难掩,王狗儿又是心思灵动之人,自然是听得出来那抹遗恨。他抹了抹眼角,说道:“王爷心里可不也是这样想的,就盼着那人哪天还能活生生地在眼前看着。若真是日复一日都不得回应,那种不肯死心不肯甘心又不得不接受的绝望,怎不是生生煎熬折磨?连我看了心里都堵得难过,何况是王爷——”
  “只是如今战事一日比一日吃紧,我也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撑不住。平日里你好生劝他多吃些东西,千万别倒下了。”
  “哎。”王狗儿低声应着,两人一时又无话。朱能去找张玉商议战局之事,便与王狗儿分头走了。王狗儿到火头处等了一刻,拿了刚煎出来的新药,匆匆地往回走。正走了一半突然听得后营边地里有吆喝声,似乎是有乡民闯了进来,正遭驱赶。本不欲理会的,却隐约听得那人高呼“有人给燕王殿下传信,接马三保回营”之类言语,心里不由一动,折身就走了回去。
  被守军拦下的正是一位乡民,尚年轻,尚算聪明也不跟守卫冲突,只是徘徊在营地外高声呼喊。王狗儿命人将他带进来,询问了一些话,他却只从兜里摸出一封信,说要亲呈燕王殿下。此人不知来路哪里能信,王狗儿叫他先拿信来看了,一看落款也不敢怠慢,匆匆领他把信交给了朱棣。
  朱能张玉闻讯也都赶了过来。朱棣病了多天脸色不甚好看,披衣看了信,那攫住信纸的手却突然有力地握紧了。他目光炯炯盯住王狗儿朱能张玉几人,一字一句道:“他还活着!”
  几日来那彻骨锥心之痛直如锈钝的锯齿在他心上来来回回拉锯撕磨,一想起那人便觉连呼吸都是痛的,痛得让人肢体冰冷头晕目眩。然此时,那酷刑一般的桎梏只在看到他尚在人间时便彻底粉碎了,再没有什么能令他感觉受缚。
  朱能看过了信,疑虑道:“若李景隆真有诚心与我们谈和的,又岂会拿了三保做人质?何况这战事本是王爷与朝廷的纠葛,却哪里是李景隆能自作主张的?”
  张玉也道:“正是这样。李景隆不过受命于君主,他要做的只是尽力杀灭我军,又何来谈判一说?”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冷道:“他要谈,本王就跟他谈。反正我军本就要去德州,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本王要三保,也要德州城!他李景隆耍什么花招,尽管来好了。”
  回头吩咐张玉传令狼师,又叫朱能督促涿州都司运出的火炮先往德州。“到时候十几门大炮对着他,本王倒要看李景隆还有什么花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不算极限,厚?这章亲们没看见,厚?


☆、(六十)

  两日之后,燕王率大军直逼德州城下,不避南军锋芒直接在城下数里处扎营驻军,声势之大来势之猛唬得李景隆在城楼上团团转,不停地问平安,光凭一个马三保,真能挡得住十数万人马么?
  平安陪着他在城上了望巡视,听闻哨探来报燕军扎营于城下,不由大喜。“都督,我们本来就是要让燕王率军前来,再派人突袭他军队后翼。如今他自己把营地都搬到城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让前去后围包抄的两队军也去他营地里放一把火!到时候趁着混乱给他来个夹攻,管叫他有来无回!灭燕之功,当成于此役!”
  李景隆下意识清了清紧涩的喉咙,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决不能输!
  城头有哨探急奔而来,一叠声“报”伴着脚步飞掠扑到李景隆面前。“禀都督,燕王带领大军正逼近城下,只差三里了!燕军阵前运来的,共有十八门火炮!”
  李景隆脚下一软,几乎踉跄地撞在城砖上。他扭头望着平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安亦看似底气不足,咬牙道:“来人!给我把那个囚犯吊到城门上去!燕王的火炮要轰,先轰死了他再说!”两名士卒应声而去,平安顿了顿,对李景隆道:“都督放心,只要这里能撑上两个时辰,我们派去突袭的人马到位之后,这仗还有的打!”
  事已至此李景隆也无话可说,前两次的失败已令他信心俱丧,如今手上军士只剩了不足二十万,还能有什么奇迹,他也不再相信。
  不出两个时辰,燕王已率军到了城下。朱棣此番是首当其冲立马于前军阵前,策马直冲城楼之下,近得他抬眼一望,李景隆已觉后背冷汗淋漓了。他身后黑压压一片方阵席地铺展,一眼望不到尽头。朱棣挥了挥手,十八门火炮一里一距工整地对准了城楼,黑洞洞的炮口仿佛一只只冷冷注视的死神之眼,睁开了看着城楼一瞬不瞬。每门虎蹲炮旁各列两卒,一人填弹一人举火,随时准备大肆轰炸。
  刻有“德州”两字的城门上,有一人被绳索缚住双手吊在上方。他衣衫上血痕交错看去触目惊心,唯有已被擦拭干净的脸庞仍可辨出,那正是三保!城门两侧的瓮搂探风口各伏有弓弩手十名,均开弓对准了三保,随时准备射杀人质。
  即便知晓他落在李景隆手上得不到善待,亲眼所见这情景仍是令朱棣心中狠狠一痛,双目灼灼盯住了他,握缰绳的手几乎要将之拧断。
  三保浑身俱伤命也只剩了半条,平安不过叫军医做了最简单的诊治,施了些药喂了些饭食汤水,保证他死不了罢了,却哪里善待了他。此时被吊于城门不止羞辱万分,更成了平安用来牵制王爷的筹码,意在拖延时辰,好给燕军后方来个突袭,攻其不备。
  他强撑着抬起头,一眼望见了那策马缓缓靠近城门下的男子,心下亦是狠狠地一搐。
  朱棣的目光是坚定而庄重的,仿佛这样的相见是一种肃穆的仪式,他率领千军万马日夜行军,就是为了来见他这一面。他喝令全军停止前行,单人匹马穿过火炮列阵,一步一步靠近城下。而后他勒停了坐骑,翻身跃下马背,站定在城门正下方,与他仅两丈之距。三保想笑,却无力再笑,全身最本能的反应只是鼻翼一酸,一股难言的苦涩和痛楚从心底泛起,令人晕眩。
  其实,何必如此?这样的情深缱绻,直如一潭最深瀚的渊澜,叫人沉溺其间直至溺毙仍是面带满足的微笑。然而他见得底下那男子亦是嘴角微微颤了一下,抬头仰望的双眼竟泛起潮涌。那样子,似有无限心痛,却又有说不清的宽怀。
  “三保,我来了。”
  十数万军阵前四目相望,仿佛身后的一切都可不顾,他来这一遭,只是为了他。
  朱棣面色凝霜,双眼只是看住那人,却看也不看李景隆,曼声道:“本王已经来了,马上放人!”
  李景隆咬了咬牙,想起平安的计策乃是要拖延燕军留驻城门的时间,好让潜伏而去的两队人马依计到位,便硬着头皮与他对话:“燕王殿下留下兵马在此,亲自入城与我坐下来谈,我自然马上放人!”
  此言一出,城下燕军一片肃静。此时燕军火炮架上了膛,只要对着南军一顿猛轰,再以攻城木顶撞城门,这德州城不过一日就下来了。这李景隆毫无胜算竟还提出谈判,而筹码不过是燕王身边一个随侍的太监,实在令人可笑。
  军中已有千户百户熬不住,大声道:“王爷,如今兵临城下一两日即可下,牺牲在所难免。何不一箭射死了他,立时下令攻城!”燕军气势正盛,这话一喊出来,当下即有人响应不竭。“射杀人质!下令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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