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全心投入的事情被告知它的目的并不单纯，心里会有想法是难以避免的。
“吴邪。”张起灵走到吴邪跟前，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你不用管什么阴谋，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行。”
吴邪偏头躲开张起灵的手，闷闷道：“我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冰川人鱼对于联邦有多大的意义我还不知道吗？我只是……只是有些不甘心。”
那种全力以赴之后发现为他人做了嫁衣的挫败感，是每一个科研人员都难以接受的，吴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的时候，依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看着心情低落的吴邪，张起灵有些束手无策。他想了想，轻轻将吴邪拥入怀里，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我会帮你。”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吴邪僵直了身体，可是张起灵这个男人虽然面冷，怀抱却很温暖，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吴邪此时想要的就是一份安慰，所以他没拒绝张起灵，轻轻用额头顶着对方的肩：“你还知道什么，索性全部告诉我。”
张起灵犹豫了，他不想吴邪知道太多，免得越陷越深。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让吴邪学会保护自己。
一番计较之后，张起灵决定实话实说。
“从你第二次去极地考察至今都是范刚毅一手安排的。”
“什么！”吴邪惊讶地抬起头，“怎么可能，那他抓你干什么？”
“制造错误，削我军衔，避免我被抽上战场。”范刚毅虽然从来没有对张起灵说过自己的计划，但这简单的手段根本瞒不过张起灵。
但是对于吴邪这样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的人，这样步步为营的算计简直太匪夷所思。
愣了半晌，吴邪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就拿跳伞那次来说，要是出一点差错，你可就没命了。”
“那是裘德考的杰作，特别机动队是他的队伍，如果我那次任务成功了，对峙一职肯定是我的。他不想失去一支王牌军队，所以下狠手。”
吴邪还是有些懵，张起灵又道：“最后范刚毅先一步抢到了任免权，所以裘德考收手了。”
那就是为什么U47事件中间来了一个神奇转折的原因。
吴邪有些懂了，又问：“那范刚毅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裘德考要顾及战事，又要争夺项目监管权。”张起灵说着打开了通讯仪，调出之前查到的资料，“在上一次军部的例行会上，范刚毅已经初步取得了项目的监管权，下一步，他应该会督促实验快速进展。”
吴邪把那段简短的简报一字一句念完，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
他并不在乎是谁监管项目，只是觉得一个军人这么热衷人鱼的研究，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虽然他之前用的是“为全人类造福”的理由说服范刚毅，但吴邪从心里不认为对方是这么爱好和平的人。范刚毅抢下监管权，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吴邪忽然意识到自己活得□□逸，要不是今天偶然提前回家，他估计永远不会去想项目背后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些，我三叔和你们不是有合作吗？”
面对吴邪的质问，张起灵轻叹一口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嫌我碍事？”吴邪笑笑，“我有自知自明，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总把我当孩子。”
“没有的事。”张起灵在分析形势的时候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安慰人却笨拙得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好在吴邪也不是情感细腻的女孩儿，郁闷了片刻之后就想开了。
他对张起灵笑笑：“今天我知道的也不少了，该去吃点好吃的压压惊。”
张起灵点点头，走在前面的吴邪忽然停下，侧头看着他：“不过，以后你能别什么事都瞒着我吗？好歹我们也是患难兄弟不是？”
吴邪站在门透进来的光里，侧着头的姿势让他卷翘的睫毛在张起灵的眼里分毫毕现，睫毛下面一双漆黑的眼睛含笑看过来，精致的五官在光线里显出不可思议的清俊。
张起灵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吴邪的要求，他想，即便吴邪现在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点头答应。
得到张起灵肯定的回答，吴邪灿然一笑：“那我们就是同盟了。”
张起灵喜欢听他说“我们”，这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
第二天一早，罗文耀敲响了吴邪家的门。
“长官，护卫队罗文耀向您报道！”一见面，他就给张起灵敬了一个军礼。
“嗯。”张起灵点点头，脸上没特别的表情。
罗文耀情绪有些激动，没等张起灵开口问就忍不住道：“少校，我一接到通知就过来了，以后有什么尽管吩咐！”
张起灵皱了皱眉：“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啊？”罗文耀有些懵，不过还是一字不漏地将范刚毅的指示说给张起灵听。
这一说，就发现了问题。
之前他们说好的是以罗文耀来传递消息，但范刚毅跟罗文耀说的，却是要他留在张起灵身边。
这样的双重标准显然是范刚毅刻意制造的，不管他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想通过罗文耀监视张起灵，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罗文耀知道这情况之后表情有些尴尬：“少校，请相信我，我不会……”
张起灵瞟他一眼：“别在我面前说废话。”
见他并没有生气，罗文耀松了口气。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自己确实是范刚毅放在张起灵身边的棋子，负责向他汇报张起灵的一举一动。
只是有句老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罗文耀就选择了追随重义气，为人坦荡的张起灵。
两人聊天的时候，接到了吴邪的电话，说是要请张起灵过去一趟。罗文耀获得允许后，跟着张起灵上了车。
来到实验室，张起灵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一脸严肃的吴邪。
吴邪正在给工作人员开会，闻言对他摆摆手：“等会儿跟你说。”
张起灵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罗文耀到休息区等。
十分钟后，吴邪过来了。
他对罗文耀点头打招呼，然后直奔主题，看来这事真的很严重。
“人鱼出现异动。”吴邪张口就吸引了张起灵的注意力，“监测系统昨晚上发出了警报，数据显示，冰库昨晚生命指数达到了3。”
“生命指数是什么？”罗文耀问。
吴邪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冰库出现了生命体。”
罗文耀本来还想问冰库是什么地方，但张起灵已经不爽地看过来了，他只好把疑问憋回去。
吴邪接着道：“到目前为止，人鱼发出的信号仍然不能被监测，这个生命指数来的十分蹊跷。”
第四十三章
听到这里，张起灵陷入沉思。
他始终不相信一条冰冻了百年的人鱼还活着，曾经感受到的声音和气味可能是某种电波，以人鱼的肉体作为载体，一直存在至今。
“需要我做什么？”张起灵相信吴邪比他了解得更多更深刻，所以决定听对方的。
吴邪点点头，道：“这次事件让我们不得不将进程提前，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罗文耀听不懂两人打的哑谜，疑惑地看向张起灵，而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这次事件之后，整个实验室的节奏变得紧凑起来，张起灵成了整个实验的核心，每天很多人围着他转。可是不管做的是什么项目，接触张起灵的都是吴邪，也只能是他。
工作人员们已经习惯了吴邪包揽全部的工作，所以在做完深度沉睡应激反应测试之后，他们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了。
张起灵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要让他陷入沉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所有项目做完，吴邪也疲倦得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这里有不少休息室，但要不是别人的，要不就是没打扫，今天张起灵睡得这一间其实是吴邪的，所以床被占用了，吴邪只能和衣窝在单人沙发上将就一下。他原本只打算随便眯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吴邪是被痛醒的。他睁眼看见床已经空了，低头一看，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他身边，正低着头似乎在啃他放在小腹上的手臂。
吴邪一个激灵爬起来，掐着张起灵的脖子，把人的脸露出来。
张起灵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原本漆黑的瞳孔周围泛着诡异的绿色光芒，犬齿长长了，压着他的唇。
吴邪暗道不好，张起灵又变身了！
他一把将张起灵掀在一边，转身将门锁上，飞快地打开了各种还没来得及搬出去的仪器，准备第一次监测张起灵变身后的数据。
做完这些，吴邪这才发现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张起灵的动作变慢了。
与上一次相比，张起灵这次的变身范围更小，之长出了犬牙，手指还是人类的样子。而且，除了一开始他啃自己的手臂时候动了以外，张起灵一直安安静静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吴邪在房间的角落观察了一会儿，慢慢接近他，张起灵依然毫无反应，垂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张起灵？”吴邪定了定神，叫到。
张起灵没有反应。
吴邪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到他伸手就能碰到张起灵的位置蹲下，偏头看对方的脸。
他以为会看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可事实上，张起灵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就像他平时那样，要不是他的犬齿依然在，吴邪都要以为张起灵是正常的。
就在吴邪要起身的时候，张起灵忽然开口：“我知道他是谁了。”
吴邪一愣，犹豫着问：“你醒着？”
张起灵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仰头看着他：“始祖人鱼，拥有强大的肉体和精神力，他还没有死。”
吴邪愣愣看着张起灵，半晌，不可置信地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