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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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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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争取和平的论调,这就是你要向我建议的谎言。”

“不,这是我请你承认的可能的事实,尽管他对你来说可能是那么残酷。”

“可事实,”莫雷斯塔尔挥动着双臂,大声喊道,“你是知道的。你已经发过三次誓!你用你的名字签过三次字!那就是我们受攻击的那天夜里你耳闻目睹的事实。”

“我不知道,”菲律普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不在那里。我没有参与你们的劫持事件。我没有听见约朗塞的叫喊声。我以我的名誉发誓。我以我的孩子们的脑袋发誓。我当时不在那里。”

“那么,你当时在哪里?”玛特问道。



短短的一句问话,简洁得可怕,一下子就将两个对手拉开了。

他们父子俩受各自信念的冲击,将争论扩大到一场唇枪舌战,每个人都激烈地为自己的宝贵思想而斗争。勒科尔比埃没有打断这场争论,他猜想,到最后从这些无聊的话中总会迸出一些未曾预料到的火光来。

玛特短短的一句话使这片火光出现了。勒科尔比埃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少妇的奇怪态度,她的沉默不语,她那像是要探测菲律普·莫雷斯塔尔的灵魂的焦灼的目光。一听见她的语调,他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全部价值。再也不会出现空洞无物的长篇大论和滔滔不绝的思想理论了!问题再也不是要弄清楚父亲和儿子,哪一个想得正确一些,哪一个对自己的国家更忠心耿耿一些。

只有一点很重要,玛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指出了这一点。

菲律普被问得狼狈不堪。在沉思默想的过程中,他预先考虑过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假设、所有的难题,简而言之,他考虑过他下定决心所做的这一行为的所有结果。可他不知道玛特会参与这个最重要的谈话,他又如何能预料到这一点呢?在勒科尔比埃面前,在他的父亲面前,就算他们想到了这个细节,他也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可在玛特面前怎么办呢?……

从这一刻起,他已经看到事情正在酝酿可怕的结局。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早就应该勇敢地面对危险,积累一些理由,以防出现自相矛盾。他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已经被逮住了。

莫雷斯塔尔重新坐下来。勒科尔比埃无动于衷地等待着。玛特在这片沉寂的气氛中脸色苍白,声音缓慢,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咬得很清楚地说道:

“部长先生,我指控我的丈夫做伪证、撒谎。现在,他又收回前两次的证词,同事实唱反调,同他了解的事实……是的,他知道,我可以肯定。通过他对我说的一切,通过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发誓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父亲的话。我发誓他也参与了袭击事件。”

“那么,”勒科尔比埃问道,“为什么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先生现在要这样做呢?”

“部长先生,”少妇宣布,“我丈夫是那本名叫《毕竟是和平》的小册子的作者。”

这件事的泄露就像产生了戏剧效果一样,勒科尔比埃跳了起来。特派员一脸的愤怒。至于老莫雷斯塔尔,他想站起来,但他立即又摇摇晃晃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再也没有力量了,他的怒火已经让位给了无边的绝望。他就是得知菲律普的死讯也不会这么绝望的。

玛特重复道:

“我丈夫是那本名叫《毕竟是和平》的小册子的作者。出于对他的思想的热爱,为了与他那深深的信仰,与他的观念在他身上激起的狂热的信仰相一致,我的丈夫有可能……”

勒科尔比埃暗示道:

“有可能撒谎吗?”

“是的,”她说道,“一个伪证在他极力避免的大灾大难面前只会显得毫无意义,唯有他的意识支配他的责任。不是真的吗,菲律普?”

他严肃地回答道:

“那当然。在我们所处的情况下,当两个民族为了可悲的自尊心问题而互相对抗的时候,我是不会在对我来说是责任的谎言面前退缩的。但我没有必要求助于这个方法。我知道什么是事实。我当时不在那里。”

“那么,你在哪里?”玛特再一次问道。

这个短短的句子再一次无情地回响着。但这一次,玛特说出来时,语气里充满敌意,她的手势也强调了这句话的全部重要性。与此同时,她又用问题紧逼他,补充说道:

“你早晨几点钟才回家。你的床没有动过。因此,你没有在老磨坊睡觉。你是在哪里过夜的?”

“我在找我的爸爸。”

“你早晨五点钟才从士兵波费尔德那里得知你父亲被劫持的消息。所以,你只是到了早晨五点钟才开始寻找你爸爸的。”

“是的。”

“可那时,你还没有回老磨坊,因为,我再重复一遍,你的床没有动过。”

“是的。”

“那么,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从晚上十一点钟你离开你父亲的那一时刻起,到早晨五点钟你得知他被劫持的那一时刻,你一直在做什么?”

她的问话很紧凑,逻辑性无可置疑,没有任何漏洞可以让菲律普逃脱。他感到没有希望了。

有一刻,他差一点儿打退堂鼓,差一点儿大声喊道:

“好了,是的,我是在那儿。我什么都听见了。我父亲说的有道理。应该相信他的话……”

但像菲律普这种誓不妥协的男人必须拼命抵抗。再说,他怎么能背叛苏珊娜呢?

他双臂抱在胸前,嗫嚅道: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玛特扑向他,突然抛开了她那控诉人的角色,惊恐不安地喊道: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这可能吗?噢!菲律普,我求你了,说出来吧……承认你在撒谎,承认你当时在场……我求你了……我产生了一些可怕的想法……有许多事情发生……让我觉得奇怪……现在却困扰着我……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他以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困境中看见了解放。他的妻子解除了武装,他的妻子被迫因为一个他会改变的口供而闭上嘴巴,他的妻子成了他的帮凶,会拯救他,而不再攻击他。

“你必须闭嘴,”他命令道,“你的个人忧伤必须抹去……”

“你说什么?”

“闭嘴,玛特,你所要求的解释,我们会有的,但你现在应该闭嘴。”

这是一种愚蠢的无用的行为。像所有充满爱情的女人一样,玛特只会为这种不明不白的招供感到痛苦。痛苦使她勃然大怒。

“不,菲律普,我不会闭嘴的……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话中包含什么意义……你没有权利找个托辞溜掉……我要求你马上做出解释。”

她站了起来,面向她的丈夫,动作生硬、吐字清楚地说着这一番话。由于他没有回答,勒科尔比埃便接过话茬儿说道:

“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太太说的有道理,先生。您必须做出解释,不是为她——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而是为我,为了让我的调查结果真相大白。从一开始起,您就按照事先拟好的某种计划行事,这是很容易识别出来的。您否认前面的证词后,又试图推翻你父亲的证词。这个我一直在您的回答里寻找的疑问,您在使您父亲的证词变得可疑的同时竭力引起我的注意,而且是想方设法。我有权询问这些方法里面是不是有谎言——这话不是我说的,先生,而是您的妻子——还有您对您的思想的爱是不是超过对事实真相的爱。”

“我说的是事实,部长先生。”

“那么,证明它。您现在做的是伪证,还是前面两次?我怎么才能知道?我必须明确。否则,我将继续维持一个从没改口的证人的证词。”

“我父亲是错的……我父亲是幻想的牺牲品……”

“如果拿不出相反的证据,先生,您的指控就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在您做出不容置疑的明确的表示时,您的指控才具有价值。然而,只有一样东西才具有这种不容置疑的性质,而您却拒绝向我提供……”

“可是……”

“我跟您说,先生,”勒科尔比埃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另外还有问题要解决。要么,敌人入侵时,您在边境附近,听见了约朗塞先生的抗议声,在这种情况下,您前面的两次证词和莫雷斯塔尔先生的证词都保留它们全部的重要性;要么,您不在那里,在这种情况下,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向我证明您在哪里。这很容易,您当时在哪里?”

菲律普进行反抗,大声回答那些折磨他的想法:

“啊!不……不……哎呀,逼我是不可能的……哎呀,说什么呀!这真可怕……”

他仿佛觉得有一个存心作恶的鬼怪,四天以来一直在努力按照这样的方式牵制着这些事情,以至于菲律普不得不可怕地指控苏珊娜。

“不能,千万不能,”他气愤地说道,“没有什么力量能把我束缚住……就当我一整夜都在散步,或者躺在山坡上睡觉好了。就当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但要让我有行动和说话的自由。”

“那么,”副部长拿起卷宗说道,“调查结束了,我相信莫雷斯塔尔的证词。”

“好吧!”菲律普气愤地说道。

他开始在帐篷里兜圈子,几乎是在跑步,就像一头寻找出口的猛兽一样。他会放弃他所奋斗的事业吗?不牢固的障碍碰到激流会被冲垮吗?啊!他会多么高兴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啊!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明白,也许是从肉体上明白,当一种伟大的思想激发他们时,那些笑着走向死神的人的牺牲是怎么回事。

但死神是如何处理那些事情的呢?应该说出来,说出对苏珊娜不利的话——无穷无尽的痛苦比死亡更难以忍受——或者听其自然。非此即彼,别无选择。

他走来走去,就像被吞噬他的大火缠住一样。他应该扑在玛特的膝下,请求她的宽恕,或者在勒科尔比埃面前双手合掌?他不知道。他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他懊恼地感觉到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都会反过来把矛头指向他。

他停了下来,说道:

“部长先生,只有您的想法最重要,我想做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让您的想法与事实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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