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一向不错，郑大人那里应该也会给予几分薄面……”
柳纤纤低头不语，苏慕雪的声音也不由得慢慢低了下去。
沉默，还有说不出的尴尬。
苏慕雪善解人意，自然知道这份尴尬是为了什么。
钱三少被人押往苏州府衙的时候，情急之下，她顾不上避讳，一把拉住了沈离歌，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朝廷有制，藩王不得擅离封地。府衙对峙的时候，记得用这一条件跟对方谈判。”沈离歌深深望了她一眼，用力点头。也许是太过匆忙，也许是同仇敌忾使然，当时他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感激、欣赏和安慰。那深深的一眼，已经在苏慕雪的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无论前尘往事恩怨情仇，这一刻，他们之间是心有灵犀，息息相通的。心情激荡之下，她也忘记了掩饰心中的担忧和牵挂，情不自禁一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当她转身时，她才惊觉柳纤纤异样的目光。凭女性敏锐的直觉，她知道，柳纤纤也觉察到了两人之间那一刻惊心动魄的默契。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虚和愧疚起来。
回到绣庄，柳纤纤便一直沉默着，不肯与苏慕雪讲话。
沉默中，苏慕雪心乱如麻，她替担忧钱三少担忧，她也莫名地对柳纤纤感到愧疚。但是，最让她迷惑的是，她不明白楚王府的人为什么会来苏州，而且显然是冲着她和沈离歌来的。楚王府的目的到底何在？
正胡思乱想之间，门开了，沈离歌出现在门口。
柳纤纤腾地站了起来，又喜又忧地问道：“沈大哥，三少他怎样了？”
苏慕雪却没有开口，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沈离歌一脸沉重，显然结果不妙。
果然，沈离歌闷声答道：“人已经被府衙收监了。”
“郑大人说，平民冒犯贵族，可以不报刑部，直接斩立决。”他的口气疲惫冷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柳纤纤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掩面抽泣起来。
沈离歌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思索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拖着双腿，慢慢走到桌子旁，又慢慢坐下，费解地、难以接受地嗫嚅自语道：“这是个什么世界？真要杀头？真的会死人？”
惶惑、迷惘和恐惧明白无误地写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苏慕雪倒吸了一口气，心痛得几乎窒息。
她看不得，看不得那个向来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沈离歌，此时竟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无助！
她恨不能付出所有，只求能承担他所有的痛苦。
冷静，冷静……
苏慕雪闭上眼睛，深吸着气，暗暗告诫自己，越是此时，越要冷静，冷静……
她睁开眼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可有提到藩王擅离属地，也是罪当问斩的嘛？”
沈离歌无力地点点头。
“郑大人怎么说？”苏慕雪心中有些失望，她料到此招已经落空了。
沈离歌突然失声笑了，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这一笑，把柳纤纤都笑愣了。苏慕雪的心却一阵抽痛，她想起凝香楼那一晚，沈离歌也是这样笑过，笑得悲愤笑得绝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了半天，沈离歌才抬头望向苏慕雪，明明眼中已经泪光闪烁，却还是一脸好笑地继续笑着说：“郑大人说楚王府郡主是他老婆的外甥女，这次是跟朝廷告了假，专门到苏州来探亲，来看他这个姨夫和姨妈的！哈哈！”他狂笑两声，挥手扫落桌上的茶壶茶杯，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苏慕雪愣了一下，她也听闻过郑大人有些背景，却不知道还有楚王府这一层关系。
无论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眼前最重要的是救人。
显然，沈离歌情绪已经有些失控，这让她心痛如绞，但她也知道，总要有人收拾残局。
苏慕雪竭力压下心头的纷乱，冷静地开口：“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她扭头望向茫然无措的柳纤纤，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柳姐姐，我看那楚云……郡主，虽然少年心性，但毕竟是女子，心肠软，她似乎对你有好感，或许柳姐姐可以去求个情……”
柳纤纤眼睛一亮，的确，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只要郡主不追究，官府应该也不会非要抓着三少不放。”苏慕雪恳求地望着柳纤纤。
柳纤纤站起身来，抹去眼泪，点头道：“好，纤纤现在就去试一试！”
“等等！”沈离歌忽然站了起来，他深深地、温柔地望着柳纤纤，谁都看得出那目光里面的歉疚和疼惜。
柳纤纤震撼地望着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能动，眼泪却又涌了上来。
沈离歌嘴角微微牵动，艰难地浮起一抹微笑，那一丝牵动也牵动了眼泪，早已蓄势待发的泪水无声地滑了下来。
苏慕雪的心如遭雷击，全身都跟着战栗起来！
她蓦地发现，原来自己心底不知从何时起，早已隐藏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却感受到他的温润、柔软、真挚和深情，这种感觉竟与眼前的沈离歌不谋而合！又或者，那个身影原本就是自己心目中所认定的那个沈离歌？
恍然？豁然？惶然？释然？坦然？……苏慕雪一时无法分辨自己的心境，酸楚、喜悦和忧伤一起涌了上来，眼泪一下模糊了双眼。
沈离歌轻轻摇头，柔声道：“没用的。你不要去了。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把你们扯了进来。是我对不起你们。”
柳纤纤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我有办法保住钱三少。”沈离歌低下头，揩去泪水，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以后，你们凡事都要和我保持距离，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柳纤纤还是一脸迷惑：“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离歌苦笑一下：“有些事情，不如不知道得好。总之，你放心，钱三少不会有事的。”
“你是想答应楚王府的生意？”苏慕雪沉思着问道。
“不错。”沈离歌眉间闪过一丝忧虑，他盯着苏慕雪，严肃地说，“但是，你千万不能接这笔生意！”
“为什么？”苏慕雪满腹疑问，但是望一眼柳纤纤，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沈离歌皱眉道，“晚上我会约楚王府的人谈谈这笔生意，你们等消息就可以了。”
“那我回凝香楼等吧。”柳纤纤突然出声道。
苏慕雪和沈离歌愣了下，沈离歌点点头：“也好。”
苏慕雪看柳纤纤神情闪烁，心中已经猜出七八分：“柳姐姐，我来送你。”
柳纤纤望她一眼，点点头。
苏慕雪送柳纤纤出了绣庄，小声问道：“柳姐姐，你是不是还是要去见那小郡主？”
柳纤纤咬住嘴唇，点点头。
苏慕雪低声道：“那慕雪有一建议，柳姐姐要尽量避开郡主的侍卫，单独跟郡主谈。”
柳纤纤点点头：“这个应该不难，女子之间聊聊天，支开那些男人也容易。”
苏慕雪送她上马车，悄声说：“柳姐姐要是有什么消息，就托人捎个信。”
柳纤纤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回身望着苏慕雪，喜忧掺杂地说了句：“沈大哥终究不是那无情无义之徒，对吗？”
苏慕雪愣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柳纤纤似喜似悲地一笑，钻进了马车。
35
35、选择 。。。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先睡觉，待续……
背对着沈离歌，苏慕雪轻轻掩上门。
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将额头抵在门上，轻轻闭了闭眼。
要不要？要不要开口？要不要追究？要不要？……
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
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按捺不住追根究底的欲望。然而，让她畏怯的是，她知道事情答案注定不仅关乎人、关乎事，更关乎自己的“情”！这是她自小所受的教育所不允许的。无论是书本，还是家庭，甚至她自身的经历，都告诉她，对女人来说，“感情”从来都是被动的…………儿女之情、婚姻大事，都得需父母做主。你怎能主动过问呢？
不，她不想过问的，她甚至想要将这一切埋在心底至死不提的……
“慕雪，”身后传来沈离歌一声略带担忧的呼唤，随即改了口，“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慕雪已经无心去辨别这其中的分别，她定了定神，回过身来，正对上沈离歌有些憔悴和忧郁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掩饰地四顾一眼。刚才打碎的杯子已经收拾干净，桌上换了一套新的茶具。
沈离歌带着疲倦，有些歉意地说：“很抱歉，刚才我有些失态了。”
“沈老板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苏慕雪沉吟着说道，“慕雪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沈老板，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一边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离歌。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沈离歌几乎是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神情迅速冷淡起来，潜意识的戒备已经将他全副武装起来。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迅速整理了下思路，眨了眨眼，点头道：“正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你先问吧。” 口气已经是客气而又疏离。
苏慕雪心中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平常所见到的沈离歌，他有意无意地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若非情势紧急，她可能永远看不到这层防范后面的那个真实的人。
苏慕雪缓缓坐下，望着沈离歌斟茶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沈老板是什么时候发现楚公子是女人的？”
“呃？”沈离歌明显地错愕了一下，显然他设想了苏慕雪的问题，却没想到她会拿这个发问，只好本能地回答：“刚进画舫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苏慕雪没有追问他是如何发觉的，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但她预料到沈离歌已经想好一套答案给自己，那准备好的答案未必是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