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颇有些尴尬地说:“贾侍读失血过多,何况……”毕竟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水溶却早已会意,问道:“那里可要紧?”
御医也红了脸道:“奴才这里有上好的膏药,待奴才给他涂上,不出一个月,必然紧~致如初。”
水溶忙说:“不必你。把膏药给我,孤自会为他上药。”
——这等私密的地方,原本是不该给外人看的,若不是那里实在太过凄惨,若不是这人是大夫——哪怕是这样,他仍有将这些大夫眼睛统统挖出来、手统统剁掉的冲动。
御医看到他不善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正在这个时候,程子瑜到了。他总算拣了一条命,匆忙告退,逃了出去。
水溶没有看到,被他圈禁起来的那些御医们在底下窃窃私语讨论,讨论他床第之间的莽撞粗鲁,只顾着问程子瑜道:“都办妥了?”
程子瑜点头:“都办妥了。”
水溶便至帐中,柔声对昏睡不醒的人说:“看,你闯下的祸,我都已经帮你抹平了,那几个丫头的卖身契我为你取来了,他们的家人也保证不会受到牵连。明日,我去宫中替你请罪,毕竟苦主是我,我既不追究,那皇帝看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罢。”
程子瑜看着水溶颇有些痴傻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这又何必呢?”
水溶只顾着贾芸的手,看他满身的伤痕,回想起他取悦自己时候的隐忍温柔,痴痴说道:“等你醒过来了,我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可好?”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始终没能醒过来。
程子瑜不知道为何,看到这幅景象,竟有些酸酸的。
他身子慢慢地后退,悄然走出房去,水溶却未能察觉,一直坐在窗前痴痴地发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有下人急急跑进来禀报道:“王爷,宫中来人了!要贾侍读接圣旨!”
水溶皱眉:“他此时如何能接旨?我代他接也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省略号里面的大家自己脑补吧,就是人在昏迷情况下被强~上的那种节奏。表留邮箱了。作者根本就没码。H无能星人掩面而过。
另:某同学,这就是你要的互攻,作者终于做到了。娇羞滴抱头遁~~
☆、终
水溶坐在高高的金銮宝殿上;他又习惯性地开始走神。
他是摄政王;而小皇帝还是个奶娃娃。
等熬到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小皇帝越来越大了;他也就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然后;他就又想起了贾芸。
那天以后的事情,对于水溶来说,是最痛苦的记忆。然而;他情愿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彷佛当痛苦到了一个程度,便能压制住每个日日夜夜的孤单和空虚。
那些事情,有的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有的是在别人叙述下,他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
那天,他代替贾芸接了圣旨;来到皇宫,本拟求皇帝放过贾芸,料想皇帝再无不允之理。然而,当年的废太子、如今的皇帝却扔给他一封密信,劈头说道:“你知道吗?你枕边的得意人,和我的皇贵妃有私情。”
告密的人是金钏儿的丈夫。于是,昔年的一段旧事被拖拽出来。
水溶便知道,皇帝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但他那时还是镇定的,他说:“纵便如此,皇贵妃也只是为了圣上的大业着想,才命贾芸男扮女装进宫,商议大事。贾芸那时年纪尚幼,何况,他只好男风,不好女色。”
皇帝又说:“他昔年看中荣国府中一个小丫鬟,便色迷智昏,要聘了那丫鬟做正头娘子。你还说他不好女色?”
水溶想起这事儿,心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受,他犹自辩道:“不可能。秦淮河上的名妓翠翠,都未近得了他身。何况,”他抬起头来,“这件旧事,圣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皇帝不慌不忙道:“朕为一国之君,隐忍一时,也是为了国家大业。他虽是汝的枕边人,却不知轻重,和人合谋将汝的正牌王妃拐了去,汝又何必为了这等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说话!”
水溶道:“圣上可知情之所钟?”
皇帝笑了:“一派胡言!你我都是何等样人,你却和我谈什么情之所钟!我却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从此便囚水溶在宫中,被关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那段时间,水溶度日如年。他一直想着贾芸可曾醒来,自己不在府中太妃又会如何处置他,程子瑜可会为贾芸说话。他在幽闭的暗房里,用指甲在墙壁上花上一道道痕迹,借此数着日子。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三日、四日……
水溶是一个月后被放出来的。
来迎接他的那个人,便是贾芸。他盔甲在身,手中大刀犹自滴着血,骑在马上,背后无数兵士举着“清君侧、诛佞臣”的大旗。——他从来不知道,贾芸花拳绣腿的骑射之术,最后居然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
贾芸竟和程子瑜、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合谋,将君临天下不过一年的皇帝给推下了宝座,逼着他写了传位于贾妃之子的诏书。诏书的日期,签在数月之后,贾妃诞下皇子之时。
说是清君侧,但是最后被诛灭的,当然是皇帝。
没有人同情皇帝,他上台后的一年时间里,真个是天怒人怨。他的死,是咎由自取。然而——
“你可曾想过,若她生的是公主,你该如何?”水溶曾问。
贾芸奇怪地反问水溶:“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这不是戏文里你们皇家常用的伎俩吗?”
——原来这个人,他根本就不相信皇权天授。
——原来这个人,他其实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怪不得他敢于以下犯上,他口口声声称“奴才”、“臣下”,其实在他心中,他们是一样的人。
——这样甚好。
皇帝的死,被秘不发丧,以微服南巡为名,掩盖了几个月。
但这件事情没完。
当贾妃诞下皇子之后,水溶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贾妃,不,现在该叫太后,竟打算和贾芸重续前缘!
“你说怎么办?她以为她自己是赵姬,你是吕不韦吗?你只不过我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而已!她这个时候看重你,不过是想借助你来害我!这是对我公然的挑衅!”人赃俱获的时候,水溶拍着桌子叫道。
贾芸犹豫了半天,哀求似的望着他:“能不能留她一命?”
水溶冷笑道:“去母留子!她太不知死活,若想我饶了她,断无可能!”
那天晚上贾芸故技重施,曲意逢迎,百般挑逗勾引,要他抱他,却把水溶的真火给撩出来了,他狠狠将贾芸踹下床去。
——其实只不过太后身边的宫女送来一封书信罢了,但是书信的内容,却使得他怒火中烧。
赐死贾太后的时候,他要求贾芸站在一边看。
贾太后哭得凄惨,叫道:“你本是追随我而来,你说过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说过哪怕我玩弄你的感情,你也饮之若怡!你反悔了!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男人!”
他恶狠狠盯住贾芸看:“那些话,你当真说过?”
贾芸在外室端坐着,看着内帐之中不断挣扎要冲出来的人影,终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过:“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对于年少无知时所承诺的誓言,应该有毁诺的勇气。”
内帐中的人影终于放弃了反抗。
——那一刻他曾经觉得颇为快意。
——但是那或许就是贾芸和自己离心的开始。
又或者,是贾蔷的死?
那日又有个密探向自己报告,说相公堂子里有个叫蔷薇的小倌,自言曾和贾芸很熟,每天向客人描述当年情事的细节,博人眼球。水溶气不过,便特地去那相公堂子里,拜访了他一回,第二天便听闻密探报告,说那个叫蔷薇的小倌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梁上。
水溶颇有些心虚,便命密探留意贾芸的动静。果然听密探说,贾芸不知道从何处得到消息,偷偷地去给那小倌收尸,还为他买了薄薄一块墓地,墓碑上刻的字是:“挚兄贾蔷之墓。——弟贾芸谨立。”
水溶几乎气晕了,找到贾芸,两个人大吵一架。终于贾芸说:“皇室中人,便是一直这么草菅人命吗?从前你说我会后悔。我现在承认你说的对。”
水溶一怔,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
水溶大怒,将他扑倒在地,疯狂地亲他、咬他、打他。
然而贾芸却疲惫地说:“我们分开吧。”
于是水溶命人将贾芸彻底圈禁起来。骄傲如他,从未辩解些什么。他从来不会告诉贾芸,他最后还是心软,放了元春一条生路,正牌的贾太后只是被他囚禁了起来,并未赐死;他也不会告诉贾芸,和贾蔷闲聊时候,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但是他从未料到,贾芸也和他一般骄傲。贾芸从来没有告诉他,在他不在的时候,太妃常常跑到他的房子里,冷嘲热讽。
太妃说:“你这个人,为什么不去死?”
太妃说:“那年你被我儿玩坏了,病歪歪躺在床上,我当日怎么就没不顾程子瑜的阻拦,去杀了你?”
太妃说:“你就是个祸害!若不是你,我儿不会不顾性命跳入洪水中,若不是你,那么多无辜的人不会惨死,若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抱上了孙子,王爷早就妻妾成群!”
太妃说:“王爷早晚会后悔的!到时候我看你该如何收场!你知道不知道,王爷又开始重新相看王妃了!”
贾芸把这些话都默默记在心上。到了晚间,哄得水溶高兴的时候,他突然说,他一个人被锁在院子里太闷了,想听听戏。
水溶当时有心挽回他们的感情,自然应了。
戏子的名单是贾芸自己挑的,他还用笔删删减减,又添了两个人。这些琐事,以他王爷身边红人的身份,管事的自然不会向水溶报告。
是以水溶并不知道,那班戏子中,有个人叫琪官,又有个特邀过来串戏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