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便是有一千双眼睛,总有九百九十九双,都看向了爬在尸体身上的那只恐怖小虫。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
二十九车的小姑娘递出了那个匣子,可是车中那人并没有接住。
或者说,他的手接住了,人却没有接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齐腕断去,掉在了地上,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
车中另一高手猛扑出来,却被一颗寒星无比精准地打中了心口。
只有那小姑娘真是幸运。
若是再慢一瞬,断的也许就是她的手。
更幸运的是,她马上就倒地昏了过去。
此情此景,昏迷岂不就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原本托住匣子的两只手孤零零地掉在了地上,那匣子也稳稳地落入了另一双手中。
巫行云的手。
一身黑衣,身影这样高大,却快得像鬼魅。
甚至都没有人看到,他是从哪里出现,又是怎样出现的。
离他近的好几个护卫一拥而上,几把剑迅捷地朝他颈项、胸口、下腹等各个要害部位刺去,方向和力道都绝不相同,躲过了这个,便要撞上那个,仿佛避无可避、。
只见巫行云翻身一转,黑色的身影有如旋风,猛地撞开了一拥而上的一片剑尖。
待他滞住身形,便见他手中多出了一样很奇怪的兵器。
黑色的锥,长及尺余,柄与锥身各约半尺之长,粗如三指,锥身弯折扭曲,无可想象。本该是黝黑沉重的一把钝器,怎奈他身形过分高大,握在他手里便显得格外轻巧,简直就像他手臂的延伸物一般,微微泛着阴冷暗淡的光。
就像他的人,狡诈奇诡,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恶意。
只听得格格几声,先前攻向他的那几支剑的剑头突然断裂,落在地上,竟是方才被巫行云手中那锥一撞之下,自内而外断裂的。
见此情景,场中护卫个个面色谨慎,慢慢聚拢了来,各手执兵刃,围成一个圆形,一步步慢慢向他逼近。
总是双拳难敌四手,巫行云武功再高,如此十几人围攻,按说是讨不得便宜。
巫行云面色冷峭,连执锥的姿势都没有变。
凛然有如山峰。
那十几人越逼越近,十几把剑映着日光,闪亮到晃眼。
不知是谁轻叱了一声。
一起出了手。
剑光如网,只是无缝可寻。
巫行云仿佛只是小池里一条黑色的鱼,恁得滑溜,所遁也不过方寸之地,如何逃得这天罗地网去?。
巫行云低吼一声,突然拔身而起。
刹那之间,十几把剑将他原先所处的位置刺了个水泄不通。而巫行云却居然凭这一拔之力,轻轻踩在一片密集的剑尖之上,一跃凌空,飞了出去!。
这时机算的这样准,已经令人目不暇接,尚且来不及赞叹,周围那些无声无息的护宝车中,居然都朝他射出了暗器簧箭,破空之声响彻四周。
即使到了此时,车中高手也并没有冲出来,而只是发出了各自的暗器,却也见得江家安排周密,不做顾此失彼之事,倒也有些许大家风范。
只见巫行云立足在二十九车车顶,长袖舒卷,那些暗器有些被他卷入袖中,有些被弹飞了出去。虽然如千手佛一般左右兼顾,但敌众我寡,自是不敢久留,于是巫行云便纵身一跃,往周边屋檐上冲去。
在跃起的一瞬间,他的足底突然麻痒了一下。
由下而上,在极近距离内发出的一颗暗器,时机竟然如此歹毒。
巫行云没有停住离去的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往脚下看去。
二十九车两个护卫高手,一个已死,另一个已没有手。
还有谁能发出这样的暗器?。
在他脚下的那块地方,还有一个蓝衣的小姑娘,很可怜地昏迷在那里。
他发出了一颗五毒莲心弹。
就是这暗器在方才猎杀了车中另一高手。
那好运的小姑娘,居然又在这时候,很痛苦似的滚动了一下,堪堪避过了那颗要命的弹。
她人也从昏迷中醒来,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样清清秀秀,害害羞羞的一张小面孔,却有桃花似的眼波儿,牵魂摄魄得紧。
他见过这双眼睛。
还有谁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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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逃至郊野,巫行云才停了下来。
他马上掏出匕首,毫不可惜地割去了足底那块肉,仿佛那不是一块肉,而只是一根头发,一片指甲甚至是一种排泄物。
从伤口处挤出的血液一直是紫黑色,到慢慢变成鲜红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但他还是很镇定地往伤口上洒了止血之药,然后包扎了起来。
王怜花哪有不染毒的暗器,连万分之一的侥幸都不必有。
但人永远比死物更可怕。
待他包扎好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沈浪就站在他的面前。
沈浪此时的微笑,简直和方才王怜花的眼神一般教人至死难忘。
很少有人见过沈浪用剑,因为他只喜欢救人而不是杀人。
但那把剑还是常年无关紧要似的在佩在他腰下,不用不代表不需要。
就像仁慈不代表退让。
那把剑此时并不在鞘中,却在他手中。
他一身青衫,映得剑锋的颜色,都有点儿温柔缱绻。
“巫兄的武功胆略非同凡响,在下佩服之至。”
巫行云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黑椎。
两个人都没有动。
谁先动谁就是先让出空门。
沈浪是这样的气定神闲,好像等多久都不介意。
巫行云足底的伤自不算重,但人为肉身,总是要受其牵制。特别是他知道沈浪这样的人,从来都可以抓住关键一击必中。
巫行云的额头已经冒出汗珠。
。
突然有一声呼喊,打破了此时这令人不安的平静。
看见这两人,连不安都可以省了,因为已经绝望到不容抗拒。
“主人,我是被迫的,我……”大呼小叫的是穿着倪疯子衣衫的蓝岚。
拎着他衣颈处的是穿着女装的王怜花。
他就算穿着破破烂烂皱皱褶褶的女装,女式的发髻扎了一半披了一半,也是又从容、又好看、又风流,和穿着锦衣端坐的时候没有分别。
巫行云觉得这时候自己很不应该看他看得这样起劲,但这情形下还能干点什么别的好事,不如安心和小蓝岚一起乖乖就缚。等回了苗疆,再想那千条计万种策。虽不知他们要断情花是为了解怎样的蛊,但看样子他们若一刻没得到那花,便会留他活一刻,所以倒也不必过于惧怕。
他下定了这个决心,于是对王怜花笑了一下。
王怜花本来在笑,此时却突然不笑了。
“以人易人,这个交易到底做了多少次?”林红莲和林镜花从后面林中缓缓走出,徐常秀和小梨不出意外地就抵在他们的剑刃后面。
他们的衣衫上都有几片飞溅的血滞,不知道景德镇的秦记是否还有活口。
王怜花叹道:“百花仙子的典籍得去也就得去了,二位怎的这样想不开,还拿宝贝来换这人的命。难道二位女侠想招他做上门女婿?”
林红莲冷冷地道:“百花仙子的典籍的确叫人舍不得,可是我更知道,要想好好对付你们两个,非他不可。”
(二十五)
王怜花摇头道:“百花仙子的典籍虽然好,但是每次出门都得把这两个人带在身上十分麻烦,在下实在有点不耐烦了,二位把他们俩带走便是。”有了巫行云,还要那二人做什么。况且将徐常秀和小梨让给林红莲,还能让她们多一层顾虑,自己少一个弱点,何乐而不为。
听了这话,小梨失声呼道: “王公子,你……”
林家母女的行径,她方才已经见识得淋漓尽致,自然心生恐惧。
王怜花道:“小梨姑娘无需担心,你身怀百花仙子的典籍,林女侠也不会过多为难于你。” 凭小梨的机智,自然知道林红莲若知道了实情,他们二人怕是非死不可,倒也不担心小梨一时半刻会说出那秘密来。
林红莲眼珠一转,竟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王公子,我始终不太明白,带着小梨姑娘行走已经很麻烦,为什么还得看顾着她的小情人?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王怜花叹气道:“我若杀了他,小梨姑娘哪里还肯将典籍背予我听?”
林红莲道:“这其实简单的很。你只要和小梨姑娘说,你若不背出来,我就把你小情郎打一顿,还怕小梨姑娘不肯说?王公子的手段,自然比我还要高明,应当早就将典籍收了,把人杀了,如何等到今日迟迟未下手还受人挟制?”
王怜花苦着脸道:“你莫忘了还有大仁大义的沈大侠在。”
林红莲大笑道:“王公子,你也不必做戏,方才小梨姑娘已经将实情告诉了我。”
小梨刚呼了一声:“没……”就被她打了一巴掌。
王怜花冷笑道:“若是有实情,不妨说来听听,在下倒也还不怎么明了。”
林红莲伸手去抓徐常秀的锁骨,然后拧住。看似并未用力,徐常秀却痛得咬牙切齿,面色青白,只是依然一声不吭。
王怜花的额头上猛地冒出了冷汗。
看着徐常秀被折磨,分筋错骨一般的疼痛却从自己锁骨处源源地冒出来,简直像梦魇一般。
他一向不能忍痛,此时却不能不忍,还要强颜欢笑,只觉嘴唇颤抖。
沈浪默默地收起了剑,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王怜花只有紧紧揪住他的手,用力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指节下青筋暴起,血流加速。
沈浪的手温暖而坚定,握着他的手势仿佛抚慰。
若是此时放开了他的手,恐怕自己马上就要栽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尖叫。
此时却真有人尖叫了。
是小梨。
小梨盯着林红莲一字一句地道:“你若再折磨他,我就咬舌自尽!就算你现在能把我嘴巴堵住,但在把秘籍背给你听之前死掉,我想也不是太难。”
林红莲恨恨地放开了手,道:“那你现在可以向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