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情末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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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情末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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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及心骨的恶毒,忘不了这个眉眼冷漠对爱炽热疯狂的女子,她是穿肠毒药,只要他活着,便忘不了亏欠。 
  时隔一年回到我身边的靡苏,时常安静得可怕,嗜烟如命。我们像一对蹉跎萎靡的老烟棍把屋子弄得乌烟瘴气,熏得我们泪眼蒙蒙半眯着眼。我辞去工作,只是陪着靡苏,喝水、吃饭、抽烟、上厕所、睡觉。我们像废物一样相对无语的生活。
  靡苏再次成为这栋楼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大声议论着,唏嘘着,怜悯着,不屑着。像戏文里串通好似口条一致的说,靡苏这闺女,毁了。人人都不怕靡苏会听见这些流言蜚语,他们知道靡苏的残缺。
  日子依然一天天过去,有时晴,有时雨。 渐渐她开始对我露出迷茫的表情,我忽然想起当年医生说过的话,我没敢开口问,我怕她的世界风景静默,鸦雀无声,我不能接受。我开始习惯站在她的左边,牵她左手,习惯说话时让她看我的唇,习惯把语速放得缓慢。习惯她对声音的迟钝,习惯她偶尔迷茫无错的微笑。我开车带她去野海看日出,靡苏说夜晚的海是汹涌的黑色没有边际,这才是真实属于一座城市的烙印,舍去繁华锦簇,荒凉且清冷形似伤疤,像花了妆容的残败女人让人无望。靡苏说,无论走到哪,都清晰得记着海的声音,那是记忆里少年的呼吸声。靡苏无法丢弃那叫石头儿的少年,我们都无法遗忘。
  我们一同长大,像生了根的藤蔓,石头儿见到我总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嬉皮笑脸拍着我的肩膀甜甜的叫着姐,他是个皮实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我们都爱他。石头长得像极靡苏,都是漂亮的孩子。从小到大石头儿拒绝承认靡苏是他姐姐,他说,我是她哥,谁也不能欺负。单亲家庭的孩子,很早懂得相亲相爱。他们家那点破事儿,从来都是大院里茶余饭后供人消遣的对象,靡苏父亲是现代陈世美中的经典,这位陈世美在靡苏五岁、石头牙牙学语时跟着一唱青衣的姑娘私奔,一奔多年音讯全无未曾露面,辗转听说有人曾在浙江一带见过他。
  靡苏母亲变成现代版秦香莲,靡苏跟石头儿自此父不详,从此淹没在街道妇女们奔走相告指手划脚议论纷纷的风尖浪口里,靡苏母亲开始变得过分敏感分外多疑,哪怕别人多看一眼,多笑一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都会上去与人纠缠骂街,觉得被人戳了脊梁骨,内心那些愤恨与悲伤在叫骂声中被人讥讽了去。
  靡苏与石头是这场添油加醋的流言里的牺牲品,石头的玩世不恭,靡苏的油盐不进,成为他们的伪装。我说,靡苏,这些人都他妈是傻逼。靡苏说,人言可畏。等我们长大,我要带石头离开这。多年前的靡苏曾这样迫切的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可成人的我们,已经失去了石头。
  


☆、第五章

  在这沉闷而束缚的城市里,不幸像平庸时刻发生,置身事外时我们是外人,可以聆听这种残忍与绝望,谁也没有预期,这种小说里傻逼式的生死离别,在某个预谋的瞬间结结实实砸得我们头破血流,溃不成军。
  只是一场公交车追尾事件,车祸发生时,石头侧身抱住了靡苏,他们被卡在车下,靡苏当时还有些知觉,她说,石头真的名副其实的变成了冷冰冰的大石压在她身上,石头的血滴在她身上,或许是她自己的,靡苏说,一切很混乱,她甚至听得见车轮转动的声音,人群的惊叫声,警车的警笛,她想叫醒石头,可她的手抬不起,她只觉得疼,锥心的疼,靡苏说,她只记得石头闭着眼,满脸的血,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只是害怕。
  石头三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插入肺部,右小腿骨折,大量外伤失血,脑部严重受创,导致颅内出血,因脑部严重水肿导致血氧浓度下降,昏迷的第二天,抢救无效。其实,本该死去的会是靡苏,只要石头没有抱住她。
  靡苏躺在加护病床,多处外伤,脚腕软组织挫伤,耳膜严重受创,医生说,她的耳朵属于一级重听,已构成五类残疾。就像有人开了一场玩笑,代价惨重。
  靡苏醒来问母亲,石头呢?
  她的母亲开始歇斯底里,不顾刚从麻醉中醒来的靡苏,眼睛充血使了全身力气狠狠得扇了她两个耳刮子,悲痛欲绝的口不择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活着干什么,你害死你弟弟。
  她母亲的嘶喊里有那么多怨恨与彻骨的哀伤,像失心的疯子,眼里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人都上去阻拦,我扑上去趴在靡苏身上,用胳膊撑起身体,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打,力道那么大,这本是她给靡苏的,这么痛。
  我看见靡苏眼角穷途之泪里的绝望,她的神情充满恐惧,只能哽咽着,发不出像她母亲的声嘶力竭。这个被丈夫抛弃,失去儿子的中年女人可以恨她的女儿,而靡苏,开始恨自己。靡苏说,石头还来不及真正长大,他的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靡苏出院时,是我接她回家。她的母亲把门反锁,任我怎么哄劝都不开门。她蹲在楼道里的墙角,像被人抛弃的狗,可怜的盯着门扉,我知道她想回家,人人都说靡苏可怜,可我不能,我怕说她可怜,她的人生真就开始变得可悲。她与她母亲互相折磨,她母亲最常对说的便是,石头活着该有多好,你还我儿子。
  靡苏对我说,她是杀人犯,欠了石头一条命。
  靡苏对我说,十一,这辈子我欠石头的,下辈子补给他,行么?
  我说,行,肯定行,你欠他的下辈子还,咱这辈子好好活。
  她说,我真想好好活来着。
  自杀未遂,靡苏试图自杀,就在她对我说,她想好好活下去的当夜,她拿着水果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伤口很深,医生说,这种程度的伤口,说明病人自杀的决心很强烈。
  在等待抢救室的灯灭时,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身上沾了她的血,我觉着冷,这个世道太冷,冷得我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像傻逼一样的大哭一场。
  我怕靡苏就这么死了,这么孤苦伶仃的死了。哀毁骨立的靡苏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她瘦得像是重度吸毒的瘾君子,只剩下骨头。嘴角干裂的缝隙里有几道血丝,可能是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惨白,我把手放在她鼻息下,我想确认,她还呼吸着,还在这操蛋的人世。
  我说靡苏,咱不折腾了,咱好好的过日子,够了,还得够多了。
  靡苏哑着嗓子,没有眼泪,她对我说,十一,这不是人世,这是地狱。
  我知道,我的靡苏,万念俱灰。
  靡苏的母亲期间只来探视过一次,她只冷冰冰说,你没有资格自杀,你得活遭罪,你得还债。
  我只是觉着五脏六腑都在叫嚣,靡苏俨然在崩溃边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跪下去,也许我是为了这个苍老的女人好受一些,这样靡苏兴许会少些折磨,谁他妈活的都不容易,我指着靡苏声音抖得厉害,你要是觉着她死了你能痛快,你就一刀给个利落,你成全她,她是你闺女,不是畜生。我看见这个女人的震惊颤抖与疼痛。
  靡苏躺才床上嘎嘎的笑着,像夜晚里猫的声音。碎成一地绝望的粉末,疼痛里开花。她的母亲在我们的诡异疯狂里,落荒而逃,我看见了她的泪水,或许,她没有她以为得那样恨着靡苏,她只是靠着恨意活着,苟且的活着。她的母亲搬了家,留给靡苏这套房子。或许,不愿在阴霾里互相伤害。
  靡苏在很久以后对我说,十一,我的母亲不要我,我爱的男人不要我,不要我的孩子,你看我这辈子欠了两条人命,怕是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我说,靡苏,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没有家。我习惯等待,无休无止的等她回家,她的心里有着无底深渊,我愿意做一束光,不亮不冷也不烫,我想让她好过点儿。
  


☆、第六章

  空气里开始渐渐带着稀薄的凉意,秋天了。我知道靡苏又要离开,石头的祭日快到了,她从不去看望,她说,她怕。她总是逃离着这个日子,可我不愿在等,数着她回我身边的日子,等待是件让人心灰意冷的事。我把她捆在床上,我说,你哪也别想去。
  靡苏狠狠的瞪着我,像瞧见一个怪物。她的手腕脚腕在挣扎里被绳子磨破皮肤,渗出薄薄的血丝,我为她擦药,可就算这样,我依然不肯放开,那次我是下了决心。
  我喂靡苏吃饭,她把口水吐在我脸上。我用毛巾给她擦脸,她趁机咬我的手掌,很疼,疼得我掉出眼泪,可我不挣扎,任她咬破我血肉。她松了口,牙齿与嘴角满是血,冲我冷笑。
  我每天对她讲很多很多的废话,讲天气,讲笑话,讲新闻,讲楼下大妈丢了一件内裤,讲我们小时候,讲石头,讲我们的过去,讲那预见不了的未来。
  靡苏不肯开口,没有声息,她只会对我冷笑,后来,她连冷笑都吝啬给我,面无表情。
  被困住的靡苏,什么也不能做,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次消失。
  我说,靡苏,你别恨我。
  她只是冷冷的看我,嘴角被自己咬破,手腕的伤口已经有些溃烂,她不开口向我求饶,只要靡苏开口,说不在离开,不在逃跑,即使是假的,即使是骗我,即使我比任何人明白,也会放手。
  我说,靡苏,这次我带你离开,好吗?你想去哪,我带你走。声音里有着自己都轻视的乞求。她闭上眼不看我,依然沉默。
  我看着她的伤口,看着她的冷漠,解开绳子。
  我说,靡苏,走吧,别在回来。
  我塞钱给她,全部的积蓄,我依然愿为她做任何事,可靡苏不会在接受我,我想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唯一的一件事。
  靡苏终于开口对我说话,十一,别为我哭了。可我想起她曾说过,你哭不出来,我替你哭。你看人果然不能欠债,利息太高我已经还不起。我的眼角底下突然多了一颗泪痣,她离开时,我正在医院镭射掉它,眼部打了麻醉,机械扫在眼上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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