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有些琐事得事先想想。进京后,要去买套官服,从六品的千总武官官服,要是不好买,买四品武官官服也行。还有,见到哥哥,说不定什么都忘了,还是先替跟着我的这两个人写封介绍信吧。
坐下提笔,手是抖的,写出来的字糟糕如墨猪。揉了重写,定了神、稳了手,勉强写了百十字。看看柔弱的笔锋,不禁有些沮丧和无奈。这是那次右手骨折的后遗症,放火、逃跑中反复重新骨折,又受了寒,等到安稳下来养伤的时候,就有些迟了。右手无力,还常常痉挛,写出的字和以前天差地别。
把自己打理妥当,收拾好行李,去看看马喂得怎样,今天还要靠它们出力。下楼梯的时候,左腿又在打软。那次滚下山谷时伤了左小腿,当时天冷感觉麻木,结果把异物缝合在肉里,后来开始烂。感不到疼的部分都是腐肉,用剪子剪掉腐肉伤口长好后,左腿就常常吃不上力。
再摸摸脸颊上两寸多长的疤,我低低的笑起来,呵呵,一手好字废了,一身功夫没了,一张玉面毁了。贾蓉,你几乎一无所长了,可凭什么你还这么傲气不减,你以为你是谁啊?
从马厩回来,在楼梯上迎面遇上那俩、嗯…押送人员…保镖…贵客,没想到他们也这么早就起来了。既然这样,那就早点出发吧,他俩也同意。我吩咐值夜的小二给准备点饭,回房洗漱、拿了行李下来。馒头已经馏好,就着咸菜吃了点,三人就在凌晨的夜色中动身了。
一个多时辰后,到了去延庆的岔路,天色已渐明,朦胧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基地就在那里。拉马眺望,我那一百九十六个兵,不知道回到基地的有多少。死去的兵们,都是我把他们带上了不归路。心里瞬间大恸,我狠狠挥鞭打马,不再停留。
到达京城南门时十点半、已过巳正未到巳末,此时哥哥应该还未下早朝。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三身官服换上。又在离皇宫近些的地方找了家客栈,放下行李,寄了马匹,吃了东西。
进宫需要令牌,我有令牌进宫自然不成问题,但我无权带人进宫,所以此事还要另想办法。看看令牌上“文武四品及四品以下官员听令”的铭文,只能这么办了。
在宫门不远处,截住两个低品级的官员,出示铭文,强行借用了他们的令牌。彼此记下对方的名字官职。
进入宫中,向着大成殿走去,我看过表了,这个时间哥哥应该在大成殿吃饭。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渐渐紧张起来,手心里都是汗。
到了殿前,我的脚步慢了下来,腿在哆嗦,牙齿在打颤。
“贾大人,怎么慢下来了?”那俩人中的一个问我。
我说不出话,勉强笑了笑,只脸上肌肉僵硬,笑得自己都觉得别扭。想起那份介绍信,掏出来递给他们。想了想,又把写着那两个官员名字的纸条递给后面俩人拿着。
“贾大人,什么意思?”
我没有精力回答,一步一步的走着,死死盯着殿门,心跳得几乎要炸开。登上台阶,走到门前,值班的侍卫好像伸手示意了止步,恭立门边的太监好像出言询问了什么。
好像推开了什么人,还踹了谁一脚,清除了障碍,推开了殿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龙椅上的哥哥,看了这一眼,就再也转不开目光。被什么绊了一下,大概是门槛,我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倒,可视线仿佛被黏住般,就是收不回来。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好像有什么人在和我说话。“贾爷?真是贾爷!您老还活着?”颤抖而尖细的声音大概是哥哥身边什么人发出的。
身后似乎传来喧哗,哥哥身边那人好像奔了出去。
很快喧哗没了,静了下来,只剩下我的脚步声,一下下的响着,离哥哥还有十几步?二十几步?我已经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哥哥呆呆的、不敢置信的表情,和,两鬓白发如霜。
他才三十二,怎么会发染霜雪?是因为我吗?刹那间心痛如刀剐火烧,浑身都在发抖,再也迈不出脚。他的面容在我眼里,一次次的模糊了清晰。
“哥——”我张口叫了他一声,可嗓子哑的厉害,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像是被我这下无声的呼唤惊到,唰地站起身来,衣袖慌乱的扫过龙案,东西稀里哗啦的乱掉。三步两步冲过来,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猛的停住,满脸满眼的惶恐和害怕,很久很久之后,他轻轻伸出手来,颤抖着摸了下我的脸颊,又摸了一下,接着是第三下。
绷着的肩膀松了下去,惶恐和害怕变成了狂喜,极黑的眼瞳仿佛迸出绚烂的色彩,手抖得越发厉害几乎是在哆嗦,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发抖。
极黑的眼睛很快蒙上了水色,眉毛渐渐压了下来,双唇被抿紧、腮上咬肌绷起,胸口大幅度的起伏,他涨红了脸喘着粗气,神色从狂喜变成了暴怒。
风声掠过,“啪——”的一声脆响,脸颊火辣辣的疼,我被打得身体一歪。
和他视线纠缠,舍不得分开片刻,直起身体,我舔舔嘴角,有些腥咸,出血了。
“啪——”第二个耳光打得更重,头有些发懵,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慢慢直起身体。
“啪——”这下最重,左腿无力,我差点栽倒,被他一把扶住。
被他碰到的那一刻,身体在微微战栗。他的眼睛里的暴怒有些消退,和我久久的对视,似乎要从我眼里看进我心底去。
我回到他身边的这天,他狠狠的抽了我三个耳光。
我没躲,我不想躲,是我自己该打。不觉得自己委屈,他才受了委屈。看着他的暴怒,心里难受,是为他心痛为他心疼。被打得很疼,我却觉得打得太轻。
就算我跋涉了千山万水、历经了千难万险,可我心里一直知道他平安,不须为他的安全担心、不用为他的生死挂牵。而他便是锦衣玉食、高楼华宇、臣下环绕,面对我的生死不明,他可曾有过一刻安心、一餐饱食、一夜安眠?苦了的是他,不是我。
他打了我。他和我比过武、拳脚落到我身上,那不是教训我;他打过我屁股,那是家长在管孩子;他调校过我姓疟过我,那不是真正的“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打我,以情人的身份。**年的时间里,任性妄为、不管不顾,前后我不知做错了多少、伤害了他多少,他也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得气到多狠,才会使他动手打我?他心里的伤口有多深,我不敢想。
抚上他鬓间白发,手哆嗦的不成样,我的心在痛。看着他湿润的眼睛,我张口说“我爱你”,可嗓子还是出不了声,没能让他听到。不想再隐瞒下去,不论将来如何,我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我的心意,我要忠于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不再错过。
突然伸手死死的抱住我,终于回到他的怀抱,终于闻到他的气息,拼命感受他的体温,拼命呼吸他的味道,原来我的心饥渴了这么久,原来我的生命干枯了这么久,我用尽全力回抱着他。
他的嗓子也哑了,“我以后不逼你了……你只要活着就好……我…放你走……”有什么滴在我的脖子上,顺着肌肤往下滑。又一滴,再一滴,不时落在我身上的液体,滚烫炙热,让我的心生生的疼。
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的声音,趴在他的肩头,泪水哗哗的流,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啊。我带给他的痛苦到底有多深,才能让这个疏阔骄傲的男人落泪、才能让这个强硬霸道的男人退让?
他竟然会愿意放我走,只为了要我活着。我了解他的占有欲有多强,所以我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还有,他怎么会以为我出征是为了躲他?他一直在为了我内疚吗?我的心好痛啊……
试了又试,喉咙终于发出了点声,“……呜…爱…已……”嘶哑的声音本就含混不清,又被抽泣打断,很难听出说的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止住抽泣,我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揽在背上的胳膊一紧,“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嗓音很轻,却颤的厉害。他听见了是吗?他在猜我说的是不是他想的,是吗?
“我爱你。”我的声音也在抖,心在乱跳,却又觉得踏实坦然;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人一下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担了很久的重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停了一瞬,马上抓着我的腰,想把我从他身上扯下去,泪滴更快的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搂住他的脖子不放手,泪水划过被羞的发烫的脸颊,“哥哥,我爱你。”
“安和?我想看看你。”他的声音激动急切,扣住我的胳膊往下拉。
“万重,我爱你。”不好意思让他看,死死抱住他,再次说出我的心意。他手上加了力气,我不想放手,还是被扯了下来。
“安和,你看着我,”他的声音轻了下来,捏起我的下巴,“再说一遍。”
鼓足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惊讶、激动、幸福、酸楚、期待、渴望、他眼里各种情绪交织。他等待我这句话,究竟等了多久?
心里又酸又疼,没停过的泪水再次汹涌,坦然迎向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风毓宸,我爱你。”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的眸色瞬间深了下去,脸色深沉似喜似悲,颤抖的嘴唇被紧紧抿起,眼角的水线在晶莹闪光。用温柔得近乎痛楚的眼神看着我,极黑极深的眼瞳里有着无尽的深情,扶在我肩上的手轻轻掠过我的脸颊、擦去我的泪水,插入我的发间;捏着我下巴的拇指伸上来反复搓揉着我的唇。微微叹息,他探身过来亲上我;我闭上眼迎接这个期待很久很久的亲吻。
第七十七章痛的不够
他狠狠吻下来,我拼命的吻回去。浴望立刻“轰”的爆炸,十一个月里连自渎都不曾有过的身体,仿佛立刻被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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