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失望。”紫原跟上去，“因为不是阿赤仔所以关门了。”
“诶——”赤司打开外带的寿司盒，把筷子拆开递给紫原，“难怪他那么生气。”
“谁管他。”紫原也帮着倒酱油和芥末，“家里的面吃完了。”
“我明天去买。”
“酱油也没有了。”
“嗯。”
“顺便买点米和菜，明天我煮饭。”
“好，零食要吗？”
“还有巧克力。”紫原说。
“嗯……嗯？”赤司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茶几下。”紫原夹了一筷子海草。
“……敦。”赤司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紫原的肚子，“你没事吧？”
“嗯？”紫原不解。
“敦没看保质期吗？”赤司有点哭笑不得，“那已经放了三年了。”
“……难怪有点难吃。”紫原说，“为什么不扔掉？”
“忘记了。”赤司说，“这里只有我一个啊，小初也没在这里住，放着没管关就我忘记了，家政公司的人也没扔。”
“阿赤仔一个人在这里吗？”紫原问。
“嗯。”赤司拨弄了一下芥末酱，“不想回家。”
相互怨恨的人不应该住在一起。
赤司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怨恨父亲，但在家相看两厌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多少有一点吧。赤司想。
既怨，也恨，同时也厌，还有一点点怜悯。
即使赤司慎一郎站在赤司家的权力巅峰，属于日本上层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也改变不了他不幸的婚姻，和走不出过去的事实。
作为已经走出母亲死亡阴影的人，赤司觉得二十多年都没有走出来的父亲有点可怜。
那个人很强大，却没有一天是快乐的。他想控制一切，但最后自己还是从包围圈里逃了出来。
那么自己呢？
赤司自问。
如果你真的爱他，我的计划不可能会成功……
小征，你不爱紫原敦，你爱的是那种被守护被珍惜的感觉，你甚至不希望他长大……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半个月前那个雨夜里父亲说过的话又响了起来，赤司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有点烦躁。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些话……不是全对，但他也不能全盘否认。
他没有刻意操控敦的人生，可是敦的人生因为他而彻底改变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希望敦长大，可是敦不仅察觉到他的希望，而且压抑了自己的成长。
敦被带去英国，明知道他会拒绝吃下解药，他还是设计让他吃了下去。
哪怕在敦想努力获得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他也通过冰室阻止了敦——他不希望敦进入那个黑暗的世界。
自己可能和父亲一样是个控制狂的事实，让赤司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这场战役他大获全胜，赤司不得不妥协取消婚礼，想办法在事情过去之后解除婚约，甚至因为小初的存在而不可能再操纵他的婚姻，敦的事情他也想办法抹平了，没有留下犯罪记录，警察方面也打点好了，一切发生得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掌控。
赤司一想到这个词，脸色就有点不好。
赤司慎一郎输了，他说出的话却在赤司心里赢得了一席之位，赤司无法不在意。
甚至因为在意而避开了家里的紫原，故意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也许那个雨夜里根本没有赢家。
他们只是两败俱伤。
“阿赤仔？”紫原看着发呆的赤司，微微皱起了眉。
“敦……”赤司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没什么。”
紫原无声看着赤司，没有被敷衍过去。
赤司垂下眼睛看被自己搅得一塌糊涂的酱油和芥末，抿了抿唇。
“敦。”
“嗯。”
“你——”赤司有点犹豫，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最好时机，但紫原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让他有点……
有点不安。
敦不是以前的敦，他也不是以前的赤司了。
他们都长大了，虽然他们一直以和对方在一起为目标而努力，但是，他们都在没有对方的陪伴下过了这么多年，有了对方不知道的变化。
这些变化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也没有人知道，甚至他们能不能继续在一起——不是因为外界的阻碍，而是因为两人性格上、生活上、精神上的差异——也没有人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赤司，他不会想到这些问题。
可是经过和父亲的交锋，而且养育了赤司初之后，赤司想的东西，和以前不同了。
赤司初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一个你亲手养育出来的孩子，却完全超乎了你的想象和控制，你无法预料到他下一步的想法，他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圈子，虽然还小还需要大人照顾，个性却是能孤身闯遍天涯海角的潇洒和独立，兴趣从海洋生物宇宙航空到枪支，天天都在变，赤司从中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孩子是最不定性的。
而在赤司心目中，紫原也是个孩子，哪怕他已经二十四岁，比自己还大几个月，哪怕他已经完成了海堂鸣之的治疗，哪怕他没有自己也好好生活了六年——不是很好，但确实能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继续生活下去。
“阿赤仔？”紫原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放下筷子面向赤司，“怎么了？”
“敦。”赤司避开了紫原的视线：“你……你真的要决定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意
“……嗯？”紫原脸带疑惑地看着赤司，“阿赤仔？”
“是。”赤司语气有点郑重。
“你……”紫原也犹豫了。
僵持中，气氛就有点冷。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带走了默契，还是增添了不信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没关系的哦，敦，这个问题，我想，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的，这个，我们还是吃饭吧。”赤司转身胡乱夹起一块握寿司。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赤司低头，刚好看见紫原手上的伤口。
那是紫原因为愧疚而划开的，和自己一样的伤口。
赤司看得失了神，于是没听清紫原说的话：“抱歉，敦说什么？”
“我说，”紫原郑重点头，神色肃穆，“我答应阿赤仔的求婚。”
求、求婚？赤司的脑袋开始紧急回忆前5分钟的事情，结果一无所获。
自己漏了什么吗？
“谁求婚了？”赤司一脸疑惑。
“阿赤仔啊。”紫原一脸理所当然。
“我吗？”赤司用筷子指着自己，差点没戳上自己的脸。
“阿赤仔啊。”紫原点点头，动手去抽赤司的筷子，结果没成功。
赤司握得有点紧。
“阿赤仔在紧张吗？”紫原覆上赤司的手，趁赤司不注意把筷子拿了出来。
指节分明，很漂亮的手。
“诶？不，稍微……稍微有点糊涂。”赤司看看紫原又看看自己的手。
比自己大了一号，掌心有些粗糙，触摸到的时候有点痒。
“阿赤仔不是邀请我跟你在一起吗？”紫原伸手进裤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条项链，上面缀着一对白金戒指。
“虽然阿赤仔说了我要说的话，但是戒指还是我先送哦。”
赤司看着紫原解开项链，拿出其中一只往自己无名指上套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展开……？
“是，我愿意。”紫原自己也戴上另一只，低头在赤司手背上吻了一下，微笑：“一生一世。”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赤司的思路有点乱。
这个时候？这种时候？大概应该要说点什么吧……？
大概？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紫原轻笑，“现在阿赤仔是我的了。”
“……”赤司半是茫然半是惊讶地看看紫原，又看看手上的戒指。
这楼歪得太厉害，赤司恍惚间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初衷。
刚才……刚才他要问的是什么来着？
“很开心。”紫原稍微低头吻在赤司的眉心，然后是眼睛，然后是唇，呢喃着说：“终于……”
赤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下一秒呼吸已经被夺走，然后腰上和后脑勺感到了压力。
紫原的脸赤司是很熟悉的，因为他每个月都会从冰室那里收到照片，他能从紫原的神情眉眼中看出紫原的变化，但是这样活生生的，具有侵略意味的“紫原敦”，他是第二次体验到。
上一次是在明知大会馆的房间里，差一点就……
赤司想动，却被抱得死死的。
这个……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赤司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唇上一痛。
“专心……”紫原轻咬着赤司的唇瓣，声音沙哑。
“我……”赤司一开口，紫原的舌头已经滑了过来，随即背后一凉，挨上了实木椅的靠背。
紫原倾身向前，把赤司困在了小小的桌椅上。
这个吻对于赤司来说很长，但对于紫原来说，对于六年的分别来说，又实在太短。
对于紫原来说，大概这样一直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也不想停。
因为怀里那个人是赤司征十郎。
但赤司已经不能。
直到现在，他还是学不会在深吻的时候顺便继续呼吸的技能，所以——
“呼、呼……”赤司的脸已经红透，但终于重新获得了新鲜空气。
带着紫原气息的空气。
“我觉得……”紫原舔舔嘴唇，气不喘脸不红言语间还带着笑意：“阿赤仔还需要继续练习一下。”
“敦！”赤司擦了擦唇，上面的热度和轻微的刺痛让他的脸更红。
明天会肿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这个念头。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紫原笑得很坦率，很天真，和六年前撒娇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才怪。赤司拉开了距离，别开脸。
天真的是他，敦已经和以前大大的不同了。
“因为不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