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宰竟笑起来，邪魅凛冽的模样，在黑影里却全是悲哀。
李特听了这些话，背后僵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李赫宰冷冷说：“李赫宰，你算什么东西，别总以为你那点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了，你以为就你有爱啊？你以为就他妈的你有爱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扬起了头有着凌厉对峙的样子，李赫宰很少见到李特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惊讶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冷笑道：“我特么管你有没有，说爱这个字儿，你还真不配，我是什么东西？你真敢问……你他妈还不算个东西！”
李特失态那么一回，然后就又成了他本来的冰凉的样子了，他说：“得，你也别跟我抬杠了，骂人屁用没有，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李赫宰咬了牙，半晌呼出口气，眼里漫上黑色：“你知道吧，金厉旭的事儿。”
“知道。”李特不看他，有点儿惨然：“我一直在找人抓他，可到现在也没信儿。”
李赫宰隔了几个空位，坐在他旁边，眼睛看着教堂高高穹顶里的漂浮灰尘，在彩绘玻璃窗折出的光线里游荡：“你觉着，这回，我们能撑过去么？”
李特盯着眼前的雕像，勾了勾带着梨涡的嘴角，却没说一个字儿。
李赫宰抽了口气，缓慢的闭上眼睛，他说：“我知道了，反正干了这行，我早该有这个准备，我给你出生入死这么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最后再帮我个忙吧。”
李特有点儿纳闷，侧头去看他，却看见一脸晦暗隐忍，他听见李赫宰说：“能不能把我重新编回咱的系统，就是有咱所有交易记录的那个。”
李特眼里全是疑惑：“你指纹记录还在里头留着呢，我压根儿没删你ID，你要干嘛？”
“……你别管了，然后你把李东海在里头的编号什么的都给我。”李赫宰呼出口气。
李特眯着眼睛警告他：“我可告诉你，这玩意儿你想删记录纯属就做梦呢你，当初建系统的时候就那么设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赫宰笑笑，有点荒凉味道：“删？我压根儿也没想删。”
李特心里感觉到点儿什么了，他为自个这个想法感觉恐慌，说话都有点儿急，然后他看李赫宰始终没反应，他就基本已经确定了自个心里的猜测了，李特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李赫宰……你该不会想……”
李赫宰没吭声儿，沉默了许久，挑起嘴角笑的惨淡：“反正我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也够我死个几遍了，不怕再加李东海那一份儿。”
李特惊的说不出话，李赫宰，他李赫宰是想带上李东海的那一份儿罪去死啊，他是想，用自己一条命来换李东海一身清白啊……李特眼里全是震动，竟真急了，说：“李赫宰，你不会真打算……但我可先跟你说好，那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你想把李东海的记录都弄到你自个身上，首先时间就对不上！李东海的记录都是在你服刑期间，你怎么弄啊？！……李赫宰咱还未必就真斗不过吧，以前不也有过挺危急的时候么，这次你用不用就这么着急找死啊？！”
李赫宰转头看着李特，眼神冷的吓人，却空洞的看不见有恨，该是全都化在了那片漆黑绝望里了，他说：“你这会儿慌了？可惜了，你要是早个两年慌了，也许我们都不用死……现在说什么也都没用了，你赶紧找时间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你说的那些问题，我自个总会有法子解决。”
李赫宰起身就走，他的背影被教堂门口的光拉的很长，铺在了长长的过道，落满尘埃。
李特看着脚下的影子，巨大的空虚漫上来，堵了喉咙。
他对着神像有点儿失神，他喃喃说：“英云，你咒我的话，好像成真了，可怎么我一点儿都没有报复这世界的快感呢，英云，我这次估计真的不行了，我可能就要玩儿完了，那，等我死了以后，你就原谅我吧，行么？”
“头儿！目标好像有新动作。”
“你规矩点儿！头儿啊头儿啊的，叫我杨队，你发现什么了？”
“嘿嘿，李赫宰现在到处在找电脑高手。”
“要干什么？”
“不知道……”
“废物！”
“哎呀杨队，你就不能像厉旭、小罗他们的宋队学学吗？有点儿消息人家就乐的什么似的，哪像你这么刻薄。”
“不满意你就让上头给你分他们那组去！”
“哎哎哎别！我错啦还不行~”
“他要找黑客的话，我觉着我们倒是可以帮他一把。”
“哈哈哈，队长你也太坏了，就这么办吧！”
那几天又开始反常，北方受冷空气侵袭早就已经是常事儿，初春总会有那么几天，明明本来都暖起来，草树也都绿了，可冷气一袭过来就又会下上几场雪，这次寒潮格外严重，好像突然又回了冬天似的。
李赫宰出了门，去找他约好的律师。
那个词，好像离他的生活太遥远，可现在，他手里拿着一份按着他自个的要求拟好的遗嘱副本的时候，看着上面的字，觉着特别刺眼。李赫宰的确是有必要做这件事儿的，毕竟他打拼了这几年，钱赚了不少，房子更是买了几处。他已经把一处摩纳哥的房子当了礼物送了希澈，剩下的，一旦他被捕，估计都会被法院没收，所以他必须把它们都卖了，所有存款都转存到代理人的名下。一半是他娘李文英的，一半，是要留给李东海的。
律师问他这房产，要全都卖了么？
李赫宰点头。他攥着手里的纸，直到攥出了印子来。他本来一直盼着，有一天带着李东海住进那靠海的房子里去，简简单单，过的幸福安稳，可他没想到，承诺过的，再也没机会兑现了。
律师往纸上写字，李赫宰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抬头说：“那个公寓别卖，那个给我留着。”
律师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只有那个房子不能卖，因为那是他们俩的家。
李赫宰最近很少出门，住在一间租来的房子里，处处谨慎，不敢住在那间小公寓，但他却时常要回去看看，他还有没做完的事儿，他怕哪天警察突然闯到他面前，那就都结束了。
他混混沉沉走到外边，外面竟开始下了雪，他又想回他的小公寓了，车子开到楼下的那条街，李赫宰突然放慢了车速，他看着大雪里，市集里人来人往的街口，他仿佛看见那年的他们，笑着闹着过着最平凡真实的小日子，手拉手穿着厚厚的棉衣，李赫宰为李东海买上一杯滚烫的红豆豆浆，李东海捧着喝上一口，然后递到了李赫宰的嘴边，笑的可甜。
还是反季的大雪，还是那个拥挤杂乱的集市，可再没了那双紧紧依靠的身影。
李赫宰胸口袭上顿疼，眼里潮湿，他赶紧转回头，那空荡荡的画面太刺眼，他不再敢看。
上到5楼，李赫宰低头拿出钥匙，一个抬头，突然就惊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一把锤子嘭的砸在他胸口，砸进去，疼的他不能呼吸。他竟看见他一心惦念的孩子，就在他面前。
李东海，他的小孩，他很不好，大冷天儿的，他只穿着拖鞋跟单薄的病服，蜷缩着窝在门口，衣服刮破了几处，他抱着胳膊眼睛紧闭，冻的哆嗦的厉害。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猫，窝在主人家的门口，一身瑟缩畏惧，那模样儿，看上一眼就能逼人掉下泪来。
李赫宰是疯了似的冲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满眼铺展开的慌乱心疼：“东海！李东海！！……你怎么……”他说着，嗓子突然哽住，眼眶一下子通红。
李东海像个孩子，皱着眉眼睛无力的眯起来，里头却全是迷茫混乱的光，他念叨说：“我不住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是疯子……我等人呢……”
这么久以来的坚持跟沉重的伪装，轰然碎在他自个眼前，李赫宰终究压不住胸口奔涌的爱跟痛，全世界的苦涩都一瞬间朝他涌过来，他放任自己抱紧他，眼泪流进他颈窝，滚烫。
李赫宰把李东海抱进了屋子，慌忙开了暖气，他红着眼睛，像头被刺伤的兽类，手足无措。他把李东海放进柔软的沙发，从屋里抱来被子给他裹紧，手伸进被子，握住那一双快给冻僵的小爪子，放在嘴边，哈着气给他取暖，使劲儿的揉搓。他跑到卫生间，用热水浸了毛巾，掀开一点儿被子，握住他光着的脚丫，小心翼翼的擦拭。他用自己的大手，捧着他冻的苍白的脸，哽咽噎在胸膛：“你……你乱跑什么啊……你怎么傻成这样啊……东海啊……我不能陪你了，你一个人就不能好好的么？！你他妈的就不能好好的让我省点儿心么？！那样就算我死了……我也……我也能安心了啊……”
李东海在睡，就像晕过去一样在睡，李赫宰捧着他的脸，一遍一遍跟他小声说话，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全是剧烈苦味儿。他没法控制心里强烈想靠近他的欲望，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仔细的亲吻他，好像对待个婴儿，温柔的让人心疼，却悲哀的不像话。
他拿着毛巾帮他擦身子，深沉缓慢，像是最后一次洗礼。
他丝毫不肯挪开眼睛，凝视他的睡脸，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在了心里，他竟挑嘴角有了笑，却是咬牙忍着眼眶里的红，蹲在他跟前抱着他，他说：“你看我，跟你学的都成了泪包子了，我这辈子能遇上你，能让你李东海这么爱过，就算现在就死，我都没啥可遗憾的……我走以后，别那么快把我忘了，我真的会哭的，我现在特能哭的我跟你说……哎，还是别了……你还是，赶紧忘了吧……你别担心……你哥、你哥能耐着呢，在那边儿不能孤单，所以你也别孤单……行么……”他说着，嘴角的笑终于溃散，窝在他的肩窝，有眼泪汹涌而下，堆积在胸口的位置的苦痛，成了片海。
没开灯的屋子，光影模糊，光洁地板倒映两人紧靠的影子，时间走走停停，他们在时间罅隙里，最后一次相依为命。他把他抱在怀里，是这冰冷世界不曾理解的热烈的眷恋，他流泪说，李东海……我真的是……好爱你啊……
窗外大雪埋葬了世界，风猎猎的响，像某个晦涩隐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他咬牙，忍着满心的舍不得，放开李东海，拿起电话打给他住的医院，医院那边正风风火火的找逃跑的李东海，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