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唯独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我不允许你把自己的前途当儿戏。”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出国才能有前途呢？我不这么认为！”
“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我知道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姐姐今天不想再劝你，可能我说不到关键上所以我说不动你，我需要想一下我该怎么和你谈，你也必须再想一下究竟是放弃还是填上那份申请。”
“姐姐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我——”
“你没有考虑清楚！你再想想，好好地想想，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宿舍还有一大摞书，你说要我帮你看的，我们这就回去，走吧。小玉，来，我们走。”
叶玉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但她听得真切，她有话要说，但一定不是现在，至少要蓝芳不在的时候。她和蓝芳一样都觉得机会实在难得，虽然可能这个机会本就非她莫属。
深夜里，叶玉和蓝芳都睡不着，翻身翻了好多次，已是一点多钟，开始小声地谈话：“怎么今天我和小天谈的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的？”
“你已经说得很好，实在不知道还该补充些什么。”
“不，一定是有我想不到的，一定要帮我想一想，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没想到这件事情她这么坚持，但是无论多困难我一定得说服她，不然我白做她姐姐了。”
“快睡，我帮你想，嗯？”
“嗯，一定要想，我睡不着，她有时候倔起来真的很麻烦。”
“我知道，不过也许她一星期后又想通了呢？别着急。”
“好吧。”
1996年4月16日晚上八点，蓝芳被同班同学叫去自习，叶玉拉住蓝天：“我有话跟你说，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昨天才和你们散过步的，我得去自习还得找我同班同学问些问题呢，要不改天好不好？”
干脆抢下蓝天手里拿着的书：“改到哪一天哪？今天猎户座还挂在西南方非常好看的，我还以为这个时候已看不到了呢，很难得，我教你看去。”
“猎户座，那个勇士，你不是说只有冬天才有的吗？”
“别废话了跟我走。”叶玉把蓝天强拉出门。
“在哪里？”
“看到没有？四颗很亮的星星组成一个大四边形，中间有三颗小星星的，是不是？”
“看到了，真是。”
叶玉看到蓝天昂起的头，远处的灯光隐约照在蓝天脸上，脖颈颀长。
“好好地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沙沙？”
“啊？”低下头来听到完全与猎户座无关的话。
“不愿意出国，是为了沙沙，是不是？”
“呃……”她看向别处……
“跟我说说心里话，你不跟我说还想跟谁说？”
很勉强地看了一眼叶玉：“希望你不要告诉姐姐有关沙沙，她会接受不了的。”
“我也接受不了，作为你的朋友，我也是劝你去。”
“你用猎户座把我哄出来，我们只谈猎户座。”
“也一定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沙沙是不是？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情，她会是什么想法？”
刚才的眼神四处闪躲，这一刻停在叶玉脸上，定是说到了她最在乎的。
“不要这样看着我，看来你很清楚后果。如果——”
“我以为我不需要对你解释。”她很严肃地拦截她的话。
“可你需要给沙沙一个解释。”
“她也不需要。”
“可事实上最需要的就是她！”
不想这样争执，蓝天侧身，看着那猎户座，那份坚韧还在，只是也多了一点担忧，或许，她接下来所有的话语，也都是在说服她自己：
“不要求所有人来体会，哪怕是可能很了解我的你，我特别后悔当初填这上海的志愿。遇上她，才知道原来我有那么多做不到的事情，我有直觉，这几年，在她的身上，一定有许多怕我担心所以不让我知道的事情，而我还不得不因为功课太忙，允许她一次次挤那火车过来看我，我心疼了她的坚强，不得不对自己说，挨过这几年就好了，我将用无数倍去还她，可这种指望着未来其实是不负责的想法，六年是我所能承受的最大期限。”
她强作坚韧的眼睛，离开猎户座看回叶玉：“小玉，或许爱一个人，和与一个人相爱，是完全两种感受，想念她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这件事情我克服不了，我也不能再让她多等哪怕是一天。”
原来并不想听到这些话，原来听着听着心会痛，叶玉是否还能忍住听下去，听她说如何深爱另一个人的话语……下咽，低头，又抬头看去那张此时有些讨厌又移不开自己目光的脸……
“……每次听到你说起她，我，很开心，我也，很难受。但是，天……爱情不是朝朝暮暮，你去再久她都会等你，你学成归来还是会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在意这四年？”
此时此刻她到底哪来的勇气直视叶玉，她的全身似铸起铜川，信念无坚可摧，不惜与全世界作对：“爱情就是朝朝暮暮。现在很重要，现在可能比以后都重要。因为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没有人能知道，我要把握好现在，更何况一辈子就这么些时间，两个相爱的人等来等去为什么要这样？”
爱情就是朝朝暮暮，这就是蓝天对爱情的看法吗？她说得好像没有错，两个相爱的人为何非得要等来等去呢？这个人反而把叶玉的想法给说迷糊了。可是前途何其重要，她想到蓝芳想到这个人日后可能有的成就，她仍然认为事情可以两全。
“你是担心她会不等你吗？”
“当然不是，恰恰正因为我确定了她一定会等我，等一个人的滋味，很难受。我每次去北京，她每次来上海，见面的时候何其珍惜那分分秒秒，分别的时候一南一北向命运低头一样的放手，如果这份感情不够深，我早已在流言下把这份感情直接葬送。
我还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我离开北京时她送我到站台，好多的人，她不舍得我走，她要我再抱抱她连说两遍……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那样深深地不舍地看着我而我……从未让她真正安逸过。
火车马上就要开动，哨子声把我们分开我感觉到她的力量她把我推上火车……却是满目凝伤……我心很痛……火车远去，她还站在那里看着我，列车员要我进到车厢里面，我却好想跳下车去再抱她一下，这种感觉，已经把我等待的耐心全部耗尽。”
这个人的心，是如此地伤，叶玉想象那个难分难舍的站台，她抬头再次仰望猎户座，那个猎手已快要落到地平线，手也情不自禁牵住这个人的试图安慰：“别……别难受了。”
“如果你真的懂我，就不该来劝我，我相信六年大学同样可以让我学到很多东西，现在我都不去做家教，她马上就可以来上海工作，我必须把我全部的精力放在我的功课上以最好的成绩毕业，在这所大学里学到尽可能多的知识，这样以后我才能被推荐在上海最好的医院里当医生，可能生活不会很富裕，但起码我努力的话是可以稳定的，我期待和她一起生活，简单地生活。”
“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可能容不得你选择？”
“我不需要选择，怎么有这么多的人总说该怎么选择的呢？我的人生，我要什么，我很清楚，谁说都没有用。”
“你过不了你家里人那一关。”
“不需要过任何一关，计划好的事情也不可以更改。也总是听人说要过哪一关过多少关，最难过的一关我已经过了，把她握紧才是我认为最难决定的事情，因为握紧她以后是爱她还是害她我不知道，直到我确定了放开她才是毁了她，那么不管来路怎样，我承受。
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她还爱着我的一天，我不但要做她那个值得爱的人，我的人，我的心，都要离她最近，在每一个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要最最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在每一个她伸出手想要一些温暖的时候，我要近在她的眼前，绝不可以让她无休无止地空守一颗心，就算这心把她爱得滚烫，如若远在天边，能有什么用？”
猛然涣现一种无望的心情，深深看着这个蓝天，叶玉难受得咬起自己的嘴唇……眼里的泪水在颤动着随时准备滑落，她如何听得这样的话……这深爱着沙颖的话……她感动……她也被刺痛……她退走一步……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可她就是移不开这视线……
“小玉？小玉？小玉你怎么了？”
“天……”泪水滑落下来……
“小玉？”
情绪一下子崩溃……
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去要往别处走，她听不下去了。
蓝天绕到她前面握住她的双臂：“小玉？你怎么了嘛？不要为我难受，我一点都不觉得难，我会做到！”
何曾这样被伤过，今天来体会个够……
“我知道，你是会做到，你这么能耐，你还要我说什么呢？出国的事情你已经有主意，我这个普通的朋友能说服你什么？我很好，我没有怎么，烦你自己的事情吧，你姐姐可不会任由你的决定，她毕竟时刻在你身边。”叶玉看了一下天边，忍着情绪，继续说：“天……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小玉？”
叶玉垂下眼帘点点头，睁开眼睛是完全朦胧的蓝天……
“不觉得你是错的。可是如若沙沙有一天知道你为她放弃了什么，我可以想象她有多么难受，这一点，我真不赞成。”
“别告诉她，她是会难受一阵子，我会安慰她，我会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医术用行动去告诉她，该在国外学的，我只是晚个几年才学会，所以，这是一件很小的完全可以不在意的事情，她会听我的。”
沉默了一分钟。
“天，我们打网球吧好不好？我们运动一下？”
“好，那我回去拿网拍，你占一个球场等我。”
“好。快去吧。”
迎风而走，吹干眼泪，吹凉一颗藏着的心，如若有一天能走向她，中间的路，堪比追那沉落地平线的勇士……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第81章 我和她很难得的一次交心
81，她来到北京找我，告诉我你有一个出国的机会，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