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分开睡,我睡床,他睡沙发。”何宝荣接了一句,没太多表情,黎耀辉却觉得很难受,因为正如何宝荣所言,他们分开睡已经一周了,何宝荣再也不去蹭他的床,也不会偷偷爬过去抱他,那个喜欢挑逗他的何宝荣他现在才开始觉得很可爱,可惜何宝荣再也不做了。
黎耀辉觉得胸很闷,一种他不太了解的东西从心底漫漫涌出来,一点一点地占据整个胸腔。何宝荣说,他们什么也不是……
张宛压了压帽子,觉得气氛变得好奇怪,这个人好像不太喜欢自己住进来,是不喜欢陌生人吗?
他忍不住说道:“我跟阿辉一起睡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占太大地方的,过一阵就搬走了。”
不用担心?何宝荣突然很想笑,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何宝荣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那把钥匙,扔给张宛,抬起头冲着黎耀辉勾起了嘴角,有一种人,他们很没有安全感,不会轻易爱人,但是一爱就是一辈子。
何宝荣朝黎耀辉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男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黎耀辉,你在犹豫什么?你还在想什么?你永远也不会说拒绝的话是不是?
何宝荣慢慢地低下了头,从他身后的椅子上拿起夹克,一边穿一边说:“黎耀辉,房子给你,还有你的朋友,记得交双份的房租给我。”
何宝荣敞开门,直直地走出去了,再没看过黎耀辉一眼。
Chapter34 疏离(2)
黎耀辉怔怔地看着何宝荣的背影,这是第几次了?他终于是又走了。
这一次没有争吵,也没有动手打架,太平静了,所以更加令人不安。何宝荣的眼里连愤怒也没有,好像他只是个局外人。
“阿辉……你朋友他……”张宛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黎耀辉一拳捣在了墙上,然后鲜血就顺着指节流下来,鲜艳的,带着一点点甜腥的铁锈味道,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冷。
“阿辉!”张宛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黎耀辉,浓重的忧郁里夹杂了一点暴力因子,是白羊座的原始冲动,他才开始觉得他不够了解黎耀辉。张宛赶忙过去看黎耀辉的伤口,“阿辉,怎么了?”
黎耀辉乖乖地任他摆弄伤口,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抱歉,吓到你了,不用在意。”
黎耀辉走到床边,何宝荣的气息还留在那里,小张于他来说是客人,但是他现在并不想把床让给他。
“小张,委屈你睡沙发吧。”张宛倒是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刚刚黎耀辉会突然暴走。入夜,房子里很安静,死气沉沉的。张宛在黑暗中看到一抹光亮,顺着看过去,是很动人的瀑布景象,银白色的水流冲涮着岩石,大气而维美,令人着迷。
“阿辉,你睡了吗?”
“没有。”黎耀辉的声音停起来有点奇怪。
“你家的灯好漂亮!”小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你买的?”
黎耀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是他买的。”
张宛愣了一下,并没有问别的,他发现只要一提到刚才的那个人黎耀辉就很奇怪;样子有那么一点儿像他刚遇到他时候的样子。事到如今,如果在不知道“他”是谁,就未免显得太矫情了。
“阿辉……”张宛赋有活力的声音混了点夜晚的暗沉,好像特别适合这个在这个时间发声,“那人,底是谁?”
张宛的听觉很灵敏,他听到原来均匀的呼吸声静止了片刻,他听得出来黎耀辉并不开心;可是那种不开心好像也不是因为讨厌刚才那个人。答案在他心中隐隐耸动,他不敢去猜。
“何宝荣。”黎耀辉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三个字,而且无关紧要,这只是个名字,一个代号而已,黎耀辉在逃避。
张宛莫名地有点苦涩,他想起何宝荣那张勾人的脸,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副一模一样的表情,那个人做起来就让人觉得美,由内而外地臣服。他记得刚刚何宝荣穿的是那件明黄色的夹克衫,而他曾经试穿过;他想起来那盏灯已经放在那里两年了;他看到的黎耀辉的眼神和上次喝醉的时候很相像;他听到了黎耀辉不开心的鼻音……
张宛在黑暗里拼凑那些零散的片段,连接起来是那一头呼之欲出的真相,黎耀辉和何宝荣的关系已经显而易见了。原来那一天阿辉说他很像的那个人跟不是什么盲侠,而是何宝荣,一个特殊的男人。
“你很爱他。”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张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半晌,黎耀辉才缓缓开口:“你知道了。”也是沉述句,带了一点无奈。
张宛突然觉得心角一阵抽痛,原先他还不能肯定,他来阿根廷并且告诉自己说只是想来看黎耀辉一眼,那个愿望是那么强烈,原来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了。
“你先睡吧,说不定明天就一切都好了。”张宛安慰着黎耀辉,早早地结束了话题,他需要冷静来平稳情绪,蓦地,脑子里就窜出来何宝荣刚才愤怒的脸,苦笑了一下,黎耀辉,爱上你的人都是笨蛋。爱情太过于盲目,他猛地想起一个人的脸,自己和他其实没什么分别。
那个人叫慕晨,他闯入他的生活里有很多年了,以至于他都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但是他确实是在的。那个人的脸他记得很清晰,甚至比黎耀辉还清晰,他知道这对慕晨不够公平,但是对于爱与不爱,他也不能因此就欺骗他。但是太龌龊了,他分明是喜欢别人的,可是他又贪恋着他的逆来顺受,他是知道的,可是怎么也放不开手,这可能就是人性的黑暗面,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Chapter35 消失的“由头来过”
黎耀辉一大早就到了剧组,小张一直嚷嚷着要去看看,黎耀辉自己也很想去,因为除了剧组他不知道去哪儿才能找到何宝荣。他跟小张约好先去工作,等天再亮一些再带他去玩。
他第一次在分开以后想到了寻找,潜意识里觉得他该去找,或者错过之后他们便没有以后了。黎耀辉从酒吧的侧门进去,工作人员睡在那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刚走到附近就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是何宝荣。
黎耀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就不想迈步了,再一次见到何宝荣,到底要说什么呢?说“对不起”显得荒唐,问“你去哪儿了”又很薄凉,要说“回来吧”又莫名地觉得没有立场,他才发现原来面对何宝荣的时候是他人为地添了许多限制,这些无形的东西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了厚厚的屏障,他够不到他了。
何宝荣像是刚刚睡醒,薄雾下看上去有点儿惨白的脸上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眼里是淡漠的迷茫,和这晚秋有点相像。黎耀辉看见他抱着枕头从侧门走出来,大概是要把枕头放回剧组的装备车里,他蓦地就明白了,何宝荣根本就哪儿也没去,他整整一个晚上都睡在了剧组里。如果他早一点来找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但是他来得是有些晚了,像以往一样的晚。一步错,步步错,后来就慢慢地拉开了距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原本的嬉笑打闹全部都化成了纠缠不休,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薄凉,他太害怕,所以逃了。
黎耀辉觉得有点冷,脸上沾了点冰冰凉凉的东西,原来阿根廷下雪了。在何宝荣离来他的第二天,阿根廷的秋天变成了冬天,和他自己一样,纵使在地球另一端的香港是盛夏他依然觉得冷,回到阿根廷,再见何宝荣……这些都不是偶然,就算汪宇不来找他,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回到这里。这是必然事件,因为这里有一个人,纵使他一辈子都不回来,他的心也已经长在那个人身上了,不管他走到哪里。
其实也未必不知道何宝荣发怒的理由,只是他太犹豫,被伤过的次数太多,就连真实摆在面前的东西都忍不住试探再三。相比之下,张宛是已知数,已经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了,不像何宝荣,永远都是未知数。
那种暴动的因子在体内肆意地流动,他害怕有一天他就会肆无忌惮地把何宝荣的翅膀砍下来,将他永远地关在笼子里。
张宛一直是他们战争的原因。黎耀辉突然想起何宝荣以前曾经问过他:“多少次?”那种语气是一种轻蔑的挑衅,他知道他说的多少次是什么。那个时候他气急了,信口胡说了一句“好多次”,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和张宛做过。看着何宝荣暴走的样子,他竟然觉得身体里的暴力因子不那么躁动了,他得到了安抚的出口,但是代价是惨重的,从那开始,他和何宝荣的彼此忍耐就走到了尽头。
不远处的何宝荣确着实显得颓唐。何宝荣只穿了一件衬衣,风里显得有点单薄,慢慢地拖着身子移动。走近了,何宝荣没抬头,迷迷糊糊地撞了他一下,说了一句“抱歉”就擦身而过,从始至终都没抬头。
“何宝荣!”黎耀辉猛地转过身冲着何宝荣的方向吼了一声,何宝荣刚走了几步,愣住了,似乎是不可置信。
黎耀辉伸手一把抱住了他,何宝荣身上很凉,完全没有生机。黎耀辉紧紧地搂着他,像是抱住了一块冷冰冰的物体,没有感情。
他才开始觉得害怕,他一直以为何宝荣的离开会让自己很难过,但是他发现他错了。
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何宝荣的离开带来的已经不只是痛苦了,他知道他已经不能离开何宝荣了。
他一直想要何宝荣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当作情人,希望何宝荣能安安生生得待在他身边,但是他现在后悔了。他情愿何宝荣跟以前一样跟他拌拌嘴,吵吵架,他情愿忍受何宝荣来来回回地来找他。他不要现在这个样子的何宝荣,冷冷清清的,他想看他笑,看他在镜子前面试衣服,看他挑着眉说“点嘛,黎耀辉……”可是什么也没有,何宝荣再也不对他撒娇了,他不会再随便吩咐自己,现在连架也不肯吵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