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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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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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她后颈的皮肤,白白的,像刚剥开的花生仁,而自己手中提着的衣领则正如那层花生衣,就是颜色红得艳了些。
时间尚还有些富余,张礼然便摆弄起她的莲花锦缎盒来。这家伙一向不爱化妆,对首饰却是情有独钟。那莲花锦缎盒简直是叮当猫的百宝箱,门类齐全,材质各异,应有尽有。盒子一打开,便是琳琅满目,一室明光。张礼然微微嘟起嘴,翘着兰花指逐一玩赏,最后捻了个东西叫道:“张金,你看这‘蝶恋花’怎么样?”
这枚银质戒指让张金也好生赞叹了一番。不同于寻常戒指,它并不是闭合的环状,而有个小小的开口。开口一侧被打造成蝴蝶的形状,另一侧则是朵五瓣的花,看起来仿佛是洋紫荆。蝴蝶和花瓣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大概是象征着蛱蝶逐花。而且,如果捏着戒身,蝴蝶那两只长长的触角正好能点着紫荆花的两瓣。
张金也喜欢,又想:蝶恋花这名字,真的是实至名归。张礼然则别有一套理论。在她看来,这偏偏是给暗恋的人所预备的。蝶花相逐相望不相接,多少有牛郎织女银河一隔的意思。说到牛郎织女,张金又打趣她:“七夕也就这十几天了。你可得抓紧了,否则只好再陪姐姐喝酒了。”
“我绝对不喝了!”张礼然心有余悸地大声宣布。她身上的红点好容易才全数消下去,现在正处于“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时期。
“那你还不加把劲?要姐姐传授你些秘诀不?”张金说着便朝张礼然丢了个媚眼,声音也随之切换到软糯十足的六川话频道,“汝要弗啦?”
张礼然浑身一激灵,莲花锦缎盒“啪”一声自动合上了。她顺势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转身要去拿包:“我走了。要迟到了。”张金才不肯放过她,抓着她的手嗲腻腻地说:“弗要走脱啊,阿姐话语还未讲尽咿。”
张礼然懒得搭理这个妖精,甩开那只爪子后便径自从衣架上解下小斜挎包,将手机、钱包等几样东西塞进去。谁知碍事的张金又黏过来,凑到跟前说了句什么,直弄得她立刻红了脸。
“流氓!不理你了!”张礼然蹬进鞋子就闪人了。她踩了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与平常休闲鞋或帆布鞋的风格大相径庭。那鞋子也是民族风,外表蒙了层鲜红的布。张金这才注意到,她踝上还戴了条细细的红穗脚链。再加上红彤彤的脸蛋儿,整个人真真是从头红到脚。
脸皮还真薄。张金一边摇头,一边朝卧室走去。其实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就只开玩笑般地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呀,就趁他不注意强吻吧,这样嘿嘿。”她小小地示范了一下。尽管凑得有点近,但嘴唇鼻尖哪都没碰到,完全不构成威胁。如果这就能算流氓,那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推倒”不知道要被定性成什么了。
一想到那家伙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张金就觉得好玩极了。转念她又开始好奇李政南同学从前都怎么流氓的。不过看张礼然那架势,敢情他还没能当成流氓呢。
张金边想边走,竟一路走到了阳台。她凑到窗台边望了一眼,正好见着刚出单元门的张礼然。那家伙踩着高跷,一扭一扭地走在楼前的平道上。张金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背影,不知怎地很想大喊一声:“加油啦!”
悄然刮起的凉风里,她恍然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可是时间已经太久远了啊!张金不记得当年是否如张礼然一般,忐忑不安却又无比期待地去见自己心爱的男孩。她努力把回忆从脑海中赶出去,用双手圈了个喇叭准备喊话。想想又觉得不大妥当,于是折回去拿了手机,噼噼啪啪地这么按了条短信出去。末了,还不忘附上一句“记得要亲亲哦”。
行走中的张礼然忽然低下头,随即顿住脚步回身望了望。隔了那么远,张金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不看得见自己。总之,张礼然朝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秒,跟着又转回去继续走。她已经快走到小区门口了。出了那道门,她便要左拐,然后被一大片荫荫翳翳的树和建筑物遮挡。
张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踏进那略显幽暗的卧室,继续看电视剧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林宣赜给踢到场上了……都四分之一了才出场,看来他果然不能算是主角额。

   



第12章 天心改移
光机所坐落在南城的飞蛾大街上。宁都从来不缺奇怪的地名,张礼然刚来时总觉得匪夷所思,现在却已经见怪不怪了。与她们北城的花木相呼应,南城一带的街道几乎是动物片区。宁都的建设者和决策者大概也注意到了这点,才把市动物园建在附近。
林宣赜本打算带她去那儿逛逛。张礼然无奈得很,可又不好意思驳他的兴,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去。刚走到售票处,她似乎就已经闻到各种飞禽走兽身上的怪味。那种饱含野蛮、暴虐和残忍的味道,同记忆里鲜血漫过腐肉的腥臭交织在一起,令她恶心得想吐。张礼然紧紧地皱着眉头,强压着胃里的不适,呼吸也都尽最慢最浅的来。或许她看起来实在太痛苦,林宣赜收住准备掏钱买票的手,低下头问:“要不,咱们就在附近走走算了?”张礼然点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方,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一离开动物园,张礼然就活了过来。她怯怯地跟林宣赜道了声歉,然后意外地被对方拍了拍脑袋:“主随客便嘛。你刚那样还真把我吓到了。”他以为张礼然是中暑,于是也不去那露天的动物园了,就在飞蛾大街的林荫道上随意走走。
这一带的地名都很有特色。锦鲤公园、天蟾戏坊、紫骝大道,念起来个个唇齿生香。妙的是,这些名字又与环境相得益彰:锦鲤锦鲤,光听这两个字就足以想象园内的波光粼粼与莲香阵阵;再说紫骝大道,名马紫骝,举蹄驰骋。“若遇丈夫能控驭,任从骑取觅封侯。”张礼然念起这句诗,眉眼含笑地望着身侧的林宣赜说,“这地方风水不错啊。又是蟾宫折桂,又是马上封侯,难怪你们所出了不少大人物。”中央某个高官早年曾在光机所念书,是他们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因而张礼然有此一说。林宣赜拱手回应道:“彼此彼此。你们搞金融的不是更有‘钱’途?随便弄弄,大把大把的钞票就到手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纵然张礼然向来鄙夷将金融与金钱相提并论,但说这话的是林宣赜,她也便没了脾气,乐呵呵地同他一来一往地聊着,就好像以前一样。
张礼然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林宣赜了。偶尔的偶尔,她能看到他传到网上的照片。很少就他一个,总是和实验室或班里的人一起,绝不孤单。张礼然一张张地把照片存到本地,再一张张地传到手机上,设成桌面,设成名片图,设成屏保画面。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假装他一直留在身边,从未离开。
照片毕竟只是照片,假装也不过是假装,二维与三维间终归有着本质的差别。这三年里,林宣赜变了很多:毕业时他还是根清瘦的竹竿,现在却壮实了不少,块头也大了一圈;白皙的皮肤变粗糙了,不像在南方时那么水润,却更有种成熟的风味;眼镜则从细细的银白钛架换成了足有一指宽的黑框。虽然斯文依旧,但又是另一番感觉了。此外,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北方口音也比在六川时更为明显。他身上已经被宁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张礼然满怀感慨地打量着他,似乎要找出他身上所有的变化。
林宣赜变了,她自己也同样如此。不说内心的动荡翻覆,单看外表便已与从前判若两人。大学时她还穿不惯高跟鞋,如今踩着这双七厘米高的鞋却如履平地。每迈一步,鞋跟便轻叩地砖,发出“噔噔咚咚”的声响。一路走过来,竟像是沿途奏出无数欢快的鼓点。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飞蛾大街上。垂柳伸展着碧绿的枝条,堪堪掩了半条街。密密匝匝的柳枝背后是漂浮着大团大团白云的湛蓝晴空。天光铺洒下来,在灰色地砖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影子。林宣赜声情并茂地讲着他们实验室里的趣事。张礼然时不时接上几句,心思却飘出了老远。她觉得他俩这样就好像情侣在轧马路一般。想到这里,张礼然抿着嘴偷偷笑了。在她身边,盛夏的花静静开放。鲜烈的阳光将每一朵都点染得格外明丽。偶尔有几丝微微的热风吹过,虽然主要贡献是给背上添了几滴汗,但也能让人感到心头漫过一股暖流。
讲着讲着,两人嗓子都快要冒烟了。林宣赜一时没找着新话题,于是闭了嘴,又咽了口口水。张礼然也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走。虽然正深陷沉默之中,可她感到内心宁静无比。她总觉得,最适合在一起的人,不是跟他最有话题最聊得来的人,而是在他身边不说话不做什么也不觉得尴尬的人。其实就是种默契吧。她相信自己和林宣赜非常有默契,因为只有他才听得出自己话里的深意,只有他才懂自己每个动作背后的心绪,只有他才会注意到自己每个眼神每个表情代表着什么。而且,在他面前可以毫无顾忌背诗词引典故,不仅不会被嫌作是泛酸,反而还会得到幽默的回应。
路过天蟾戏坊时,门口唱片店里飞来一句婉转细腻的“俺那里落红满地胭脂冷,休孤负了良辰媚景”。咿咿呀呀的水磨腔仿佛把骨子都唱酥软了。张礼然晓得这是《西厢记》里的唱词。其后不远几句似乎是“俺那里准备著鸳鸯夜月销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乐奏合欢令,有凤箫象板,锦瑟鸾笙。”她有些脸红,又有些高兴。虽然这唱词稍嫌旖旎,可撞上了它,看来是好兆头呢。这时,林宣赜偏过头来告诉她,再过两个街区就是他们要去吃饭的地方——灵犀大街。
灵犀也是个好名字呢。张礼然满心欢喜地想。若不是自小被教育要沉稳矜重,她真想原地蹦起三尺高,释放心中的畅快。张礼然刻意落后两步,跟在林宣赜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此刻,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他那已经变得宽厚的背脊和肩膀令她觉得异常安心,仿佛全世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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