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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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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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对不起”或是“不好意思”都不稀罕加。而且,这么没良心的回复是在发出去后将近两个小时才收到的。这是有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求于自己时,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打得欢了,都没有半点干扰他人日常生活和感情生活的自觉;如今倒好,帮着他捋完大纲顺完全文校完字词标点后,这厮尾巴就又翘到天上去了,各种摆谱端架子……所以,对于林宣赜,此时她多少还是怀有怒意和恨意的。
想到这儿,张礼然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地可笑。在此之前,她还自以为是地纠结来纠结去,想着:林宣赜和张金之间,该选谁呢?现在,她彻底解脱了。因为,在同一天,她被这两个人同时放弃了。也好,就这样自由来去,无牵无挂。
——圣诞老人,你放弃我了吗?
在放任自己沉入睡眠之前,张礼然对着幽暗的天花板这样问道。

   



第49章 桃之夭夭(下)
睁开眼时,枕边闹钟正打算响铃,张礼然便迅速地从被窝里抽出手去,赶在第二个音节蹦出之前按掉了它。朝阳那橘黄|色的光从小阳台上射进来,在素白墙上打出一道明亮的光柱。张礼然迷瞪瞪地望了一阵,结果又犯困了。本已半坐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沿着靠背滑下去,直直地缩进了温暖的被窝。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这时候,墙上的光柱往远处挪了六七厘米。张礼然强撑着睡意坐起来,从床边抓了件衣服披上,走到小阳台的窗边。向外看去,正是一副大雪初霁的景象,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她们楼层高,此刻看着低矮的楼群,每一幢顶上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垂在天边的朝阳给它临近的建筑物和街道都涂上了一层橘黄。如画般的风景,再加上雪色,映在眼中真是美极了。
和昨晚做的梦一样美。梦中,张金吻了她。朦胧的夜色里,没拉严实的窗帘侧边漏进来几丝天光,将近在咫尺的容颜涂抹得迷离又梦幻。覆在唇上的不是皮肤惯常的冰凉,而是带着软糯和甜蜜的滚烫,并且还有颤抖。她还想追着再深吻些,谁想对方却叹着气地起身离开了。
那个梦,那么真实,那么缠绵,让张礼然简直都不想醒来,情愿永堕于那个虚渺的世界。她一边遗憾,一边靠近窗玻璃,接连哈了好几口气。水汽立刻浮现在透明玻璃上,消释了窗外的景色。张礼然看了看那一大片雾白,伸手写了好几遍自己和张金的名字,最后仍是摇着头叹着气地全数抹掉,留下几道半干不干的印记。
有拖鞋的声音——是张金起来了。张礼然回头看向客厅,谁知却被一片金色耀了眼。原来那光柱已经从墙上挪到了另一侧的镜子里,反射回来,不偏不倚地落入她眼中。或许当年,张爸爸也是被这万点金摄了心魂吧。
“早!”张金主动向她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是,恋爱中的人,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这位刚刚“脱光”的幸福女人促狭地眨了眨眼,说:“你怎么不穿袜子的?不怕又感冒发烧。”张礼然习惯性地立刻反驳道:“屋里暖气那么足,怕什么感冒?”感冒了最好。感冒了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跟你一起睡了。张礼然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又埋怨张金在圣诞夜把自己丢下。想到圣诞,她忽然醒悟过来,疑惑又期待地跑到床边四处找袜子。
找的时候,张礼然心里还有些紧张。这两天她犯懒,就没有洗袜子。想到张金捻着她的臭袜子往里面塞礼物的场景,她自己都觉得好丢脸。好巧不巧,这时张金走到她身后,说:“然然,你可又攒了两双袜子没洗了噢。还有,上礼拜六洗的袜子搭在暖气片边上也没记得收。我帮你放到沙发上了。”这样一说,张礼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懒得过分了。可是下一秒钟,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目光落到沙发上,本应平整的袜子却奇怪地挺着大肚皮。张礼然顿时了然,走过去从袜子里掏出了个比火柴盒略大的金色首饰盒。打开盖子一看,一条精巧的银色项链躺在盒中的黑丝绒底板上。她小心翼翼地拉出来。吊坠是一个银晃晃的星星,上面镶嵌了一枚亮闪闪的水晶。“阿金,项链……这也太贵重了吧?”托着这条项链,张礼然有些语无伦次。这样的质地,她完全可以想到大概值多少价。
对于很少大手大脚的张金来说,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饰品,哪怕是最便宜的,换算成金钱也无疑是笔巨款。然而,因为是要送给张礼然,她还是买了下来。面对一脸震惊的小丫头,张金轻轻地问:“喜欢吗,然然?”
张礼然拼命点头。人说礼轻情义重。礼都如此重了,那不是意味着其中的情义更重?
“特地给你挑的。”
“真的吗?”张礼然充满期待地追问道。
“是啊,我希望我亲爱的然然小妹妹,早点嫁出去哦。”
早点嫁出去哦。这声音砸得张礼然天旋地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句古话多么应景。她突然意识到张金巴不得尽快将她泼出去,如同一盆刚洗完菜的废水。想到这儿,张礼然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凄凉,这种凄凉就像是寂静冬夜里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埋葬了整个喧嚣尘世。然而,当她还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哀伤中时,张金却凑过来,蜻蜓点水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一记亲吻飘忽而轻柔,可张礼然听到自己胸腔里的跳动,却是那么剧烈、那么沉重。她忽而觉得幸福,又忽而觉得痛苦。她发现自己像是早春二月里初绽的花,方才一瓣瓣地张开来,却又逢上了一场暴雨。春雷滚滚,为暴雨打着强有力的节拍。开花的无限喜悦和暴雨砸在身上的疼痛一并压在她身上,令她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痛并快乐。
“圣诞快乐。”张金说。张礼然没有回应,而是微微垂下眼睛,盯着张金的嘴唇一直看。唇瓣小巧,色泽粉红,有如夏季小池里怯生生开着的睡莲。看着看着,张礼然便想起梦境里的温存,想起自己半当中时的沉迷与最终了时的恋恋不舍。还没回顾没多久,她又忍不住去描摹那之前的场景。正是它们,与假洋鬼子的两片嘴唇纠缠在一起并且充分交换了唾液和细菌吧?她越看、越想,脸上便越浮起痛苦来。
为了打破那尴尬的寂静,张金含嗔地轻轻问道:“又发什么呆呢?”张礼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极力否认,还是要把那些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姐姐帮你戴上吧。”说着,张金便从她手中接过项链,站到她身后去了。
张礼然连呼吸都乱了。胸腔里头是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血管里是扑突扑突贲张的脉搏——都是那样罕见的躁乱。她无比期盼时间就此停住,或是索性放慢些,再放慢些,让自己得以细细体会这每一分每一秒里头含着的蜜。
项链戴好了。张礼然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身后眉眼含笑的张金,只觉得自己暗无天日的小世界一下子光亮起来。无边无际的黑色被清晨的阳光斩杀得一点不剩,只剩下落满全身的和煦与温柔。
她正暗自喜悦,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哈啾”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果然是穿少了。尽管披了件衣服,屋里又有暖气,可这点衣服还是不够。在张金的催促和押送下,她连蹦带走地转回小铺,捡起压在被子上的羊毛衫和外套一件件套好。
“真是,尽不把自家当回事!这么大人了,也不晓得着齐衣衫再下床。”
张礼然一向最讨厌别人管这管那,所以跟妈妈打电话时多半会吵起来,但这会儿听着张金的埋怨,心里偏是甜丝丝的。可惜美好的情愫偏都不长久。穿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前夜弹琴弹肿的地方,痛得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见对方着急的模样,张礼然觉得十根指头哪怕是被上拶刑也值了。她抬起右手,和张金一道往痛处瞧去。看来,当时心底的怨念实在是太深了。不自觉使了狠劲的后果就是,才一晚上过去,中指前端已经明显地肿了,都高过了才修平整的指甲。
“怎么成这样了?”张金皱起眉头问道。
“练琴。”
“姐姐给你吹一吹。”
不等张礼然做出表示,张金已经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小心地吹着。张礼然没敢作声。因为她那手指肿得经不起碰,连吹口气在上头也觉着痛。可是,这是阿金捏着自己的手在吹啊!大概是心理作用,那柔缓的气息喷到红肿之处,真有如沁入心脾的一丝清泉,大大缓解了疼痛。不光如此,清凉的气流还见缝插针地钻入指甲与肉之间的缝隙,在狭小的空当里发出“嘶嘶忽忽”的轻啸。只是,这样的感觉更多是暧昧,暧昧到全身心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张礼然僵着身子任由张金摆布,脸蛋早就烧起来了。然而,滚烫的脸也渴望着指尖那股清凉,弄得她极为紧张,担心着会发生什么。
事情总是不由人的。终于,在不小心戳到对方嘴唇时,一阵猛烈的心悸如电击般从张礼然心头窜过,令她几乎要就地弹开去。强烈的感觉,除了指尖红肿地方的痛,还有其他。
张礼然略略抬眼,目光落在了墙壁上的挂钟上面。她无比害怕离别的钟声就要敲响。也许再过不久,亲爱的阿金就要搬去同假洋鬼子一块住了,丢下自己一个人面对满屋的回忆与遗憾。
如果现在努力的话,大概还是有0。0001%的机会吧?可是,有没有这个必要呢?张礼然心里天人交战。她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前方有两条路。左边的是背水一战,右边的则是临阵脱逃。选择一事从来都是难为的,于是她暗暗做起小时候的游戏来了。
点金子,点银子,点到哪个是哪个。
久违的童谣念完最后一个字,手指却是停在右边。于是张礼然就知道了结果。也正因为如此,放弃了一切努力的她就不可能知道,在为她戴项链的时候,有人紧张地怎么都抠不开项链的扣头,不知道是因为手滑还是手涩;在为她放礼物的时候,有人是真的偷亲了睡梦中的自己。
在这个进退维谷的节骨眼上,林宣赜那边却忽然峰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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