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相见不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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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相见不言欢-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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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皮肉,痛煞心脾。
  他漠然饮了口酒,酒水冰凉,入口绵甜却已知后劲颇大。两盏下肚,竟有一柄团扇从窗外裹着凉风直向他面门削来,昏暗室内那女子眼波流转如是活了一般,真是怨女寻仇。
  黑瞎子举手挡了挡,手中小巧酒杯便震出一道细细裂纹,酒水微曳,便沾湿他袖间。
  “老痒,你是疯了吗?”他慢悠悠地开了口,带着三分酒意的尾音曳的分外长。
  门外隐着的素衣男子推门而入,呆板的脸上并无神情的波动,声音却是冰凉的:“黑爷,一杯冷酒下肚,就不怕伤了自己么?”
  他没作声,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示意来人坐下。
  阿卓不应,长身站在窗下,肃声道:“我不是来与你叙话旧事的。有几句话我很想问一问你罢了。”
  黑瞎子好笑地看他一眼,将手中酒壶轻轻一按,酒液依旧清澈如泓。
  “把写着线索团扇留在桌面上留给当家的人搜检,不知是黑爷别有用心还是心存怜悯?”阿卓的声音很轻,甚至于透着讥诮的味道。“如果是前者,那么是我辈才疏学浅,看不透黑爷心思,如果是后者……我奉劝黑爷一句,不必白费心机。”
  似乎是在这番话里寻出了什么端倪,一直含笑注视着面前酒杯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微挑的眉带着几分疏淡的冷意,将略带怀疑的词句送出:“老痒……为什么团扇会在你手上?”
  阿卓闻言冷笑,薄唇微挑的痕迹透着丝缕少时的轻狂:“为什么?我当然要帮黑爷一把,免得黑爷溺死在水中月里。”他俯□去拾起那柄团扇,缓慢的摇动间似是起了感叹之心:“你明白么,瞎子。有人永远不会因为‘背叛’本身而痛苦,因为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黑瞎子捏着手中酒杯的力气一寸寸大了,适才的裂缝此刻承受不住一般溢出嘶哑的尖音。他音调轻而凉,像是玩味着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这么说,花儿爷对这个墓依然一无所知?”他喝了口酒,几乎是含着醉问阿卓。
  阿卓眯着眼端详他:“您醉了,黑爷。早些歇息吧。”
  黑瞎子的目光难以捕捉,他似乎是在嘲笑着什么。手中被狠狠贯在桌面上的酒杯不堪重负得裂开一道沟壑。他丝毫不觉此时他行为的乖张,只是带着一身馥郁酒气独自走入门外一片暗夜里。
  
  阿卓漠然得注视着黑瞎子的背影,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一般,他凝视着扇面上几行被水渍染化的字迹,轻笑着踏出门去:“若灭俱泯灭呵……瞎子,你懂什么?”
  
  烛光高照,映得入夜室内依然明亮如昼。解家长叔秉着灯从书房里退出来,后背上一层薄汗湿透了里衣,他拭着额角只哭丧下脸来,却冷不丁撞上了行色匆匆的男子。
  他抬手一瞧,不由沈眸,低低道:“原来是黑爷。”
  黑瞎子似乎并不将他放在心上,只是带着几分笑意问他:“花儿爷呢?”
  “花儿爷在书房里呢。”解家长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补了一句:“多亏黑爷在,那张图已经解开了。想必不日就能起程了。”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什么,笑容在年轻男人的唇边冷下来,那种转而涌起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弧度已经不能用笑来描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习惯一般按了按黑纱包裹下的太阳|穴,转身走进书房里。
  背对着他的男人看起来非常疲倦,一旁的图纸用薄薄的丝绢小心包裹着。他或许是觉得略长的指甲不便于塞上酷热的营生,因此正小心修剪着指尖。
  火光下这双手显得很漂亮,那种带着薄茧的修长线条显出些许蕴含的力量,略显苍白的肤色被火光拢上一层淡淡的暖色,他也许是留意到有人来了。但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甚至于连一个停顿也没有。
  “花儿爷。”他似乎是有意打断他的动作,用糅着轻佻的语音喊他。“我是给您来赔礼道歉的。”
  解雨臣的动作顿了顿,他沈声道:“说。”
  
  戴着面具的少女……化作女装的男子……
  
  他只是被置空的一枚棋子,被摆在合适的位置充当一场震荡的陪葬者。
  解雨臣要试探的,从来就不是自己么?
  他要试探的是那个在面具下大胆又仔细的少女,笔迹清隽如拂柳。他压下“信任”这枚赌注的时候,自己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个旁观者么?
  那么他的冲动他的执拗他的恼怒与暧昧,它们,是否也是无关痛痒却又可笑的?
  
  他终于嘶哑笑出破落的音色,沈声追问道:“花儿爷……这一场戏您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解雨臣扬眸,好看的眼睛里是淡淡的笑意,“黑爷是说适才的一切么?”他微妙得停顿了下,笑弧分明:“正如黑爷所说的一样,皆是虚妄。”
  无论是面对他亲昵举动时的抗拒隐忍,还是回过身去时的貌似决绝心痛。
  都是虚妄。
  
  “至于目的么……黑爷不会觉得,不这样做,不把您最后一点高抬贵手的善念堵死,您就不会这么痛痛快快得说出这一切啊。共生或是其他,黑爷不都是千辛万苦才从我眼皮底下猜到的么?”
  刀片杵着指甲,像是一声连一声不断的讥笑。
  他终于走上前去,握住解雨臣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前,隔着遥遥一张书桌的距离,他便这样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恼怒吻上他的唇。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只是面对这个人,他的吻从来就不纯粹。
  第一次是为他相信自己而为他不值为他无奈。
  第二次就是恼恨他利用自己套出那些话。
  
  他会说的,他所知道的一切对于他个人而言毫无意义。
  可是为什么要试探他,要利用他对自己那种知遇一般的情愫。
  
  他辗转间加深了这个吻,终于被解雨臣用力推开。还好,即便那薄薄的刀片就在他手心里他也不曾真的要他的血。
  踉跄的年轻当家撞在一旁书架上,从顶端被撞落的锦盒里滚出一枚赤金手环,衔珠双翟纹样,火光下金光耀目。
  
  面具下的少女,便是任由一段雪藕样的臂膀上笼着这样的手环。
  
  黑瞎子只觉得眼前那层黑色更浓了。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石二鸟。
  那么,他算是什么?
  他大概是那个不经意间有了价值的棋子,被拈起来顺手做一次人情,让自己带着怜意痛痛快快得把团扇上的东西兜了个底。
  这才叫虚妄。他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旁观者看着男女成戏,却不想自己竟是这场戏里那个最可悲的无名小卒。
  
  “戏子无义。”也许是留意到他的神色,解雨臣讥诮得笑了笑。“黑爷大概不知道,我学女人的功夫还是从戏班子里得来的。”
  说完这句话,解雨臣的脸色苍白下来。他安静得站在书柜一隅,过了许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吧。黑爷。我们的帐慢慢算……慢慢还。”
  
  他们再一次对视,这一次的对视令他们恍若回到了这一切的最开初。他心存戒备,他不曾相信。
  

☆、第捌场     已然弦上

  黑瞎子再接到来自阿宁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京中耳报飞快,彼时东宫不稳,群臣启奏复立太上皇之子沂王太子一事愈加沸沸扬扬,宫中一连两次秘密遣了巡司登门询问,解雨臣早已到了无可退路的地步。
  这一切黑瞎子并未付诸书信,只是以简单言语回答此时已动身远出关外的女子急躁的催促:勿念,解家将行。
  他抬头,看着振翅飞去的灰羽鸽子,似是被日光晕迷了眼,一瞬间恍惚。
  
  其实要说动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随行的伙计早早安排下,图纸关窍又日渐明了,只差寻到具体方位。可是毕竟一行十余人,难免引人耳目,故而几路门卡亦需打点,一来二去,眼看着日头一日比一日毒辣,不免有些胆小年轻的伙计打起退堂鼓,好在解雨臣治家有些年头,多多少少弹压了人心不稳,只是……
  若说是自家的伙计也就罢了,这一次,黑瞎子却是无从忽略的存在。
  自打此前新月楼、试音宴两桩事情以来,两人的关系愈加剑拔弩张。且不说彼此究竟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单是两人利益纠葛便足够叫人头大。时间紧迫,解雨臣却也不喜欢在要紧的时候多一处不安定,便有意请了黑瞎子一回,邀了生意上有过来往的做东,便定在新月楼。
  说是在新月楼,之于黑瞎子多少有些故地重游的味道。上一次唱了好大一场戏,到底也是理亏一方忍了下来,明面上还是恭维客气,尊了上座,又奉上陈酿,大堂里小二陪着笑上前:“黑爷,这一次的酒可是好酒,也算是请您卖个面子,多担待着些。”
  
  话里头藏着刺,他未必听不出。今天这一场宴说是替花儿爷为黑爷饯行,不过是借故定定各自的心,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的生死攸关,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出格的事。于是只是轻笑,映得面容愈加玩世不恭:“岂敢,在京城我还得先拜拜您们的码头才是。”
  黑瞎子在关外呆过不少时候,回了中原也不怎么入京。这句话说得也不算偏颇,小二大概是放下了心,猜度着这一次这位爷爷不闹了,才退到门外。
  席上只坐了一位利落打扮的女子,云鬓松挽,似垂未垂,一时也辨不出是否婚配。她见了他,便淡淡一笑,温言道:“是黑爷罢。可算来了,只是正主儿不到,我做东也不敢开席。”
  黑瞎子辨出她口音里有几分江南口音,却也想不起她是谁。便轻轻笑了声:“花儿爷是个大忙人,便是日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遇不上。”
  “瞧黑爷说的,花儿爷这一次可是为了黑爷。”女子抿嘴一笑,复又道:“真是失礼了,黑爷恐怕还不认得我这个小人物罢?想来我比黑爷虚长几岁,不如黑爷便唤我哑姐罢。”
  黑瞎子闻言挑了挑眉,循礼唤了句“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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