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马车边的黄滚一愣，看着与自己次孙天禄（长孙是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的徒弟黄天化，前些日子黄飞虎在潼关与其相认。）一般大小的小九，不由朗声笑道：“仙童真是玩笑，胡大夫不过是英容出世了些，怎的以‘妖怪’相称？”
说着，只把小九过分可爱的瞪眼当作是闹脾气，直接对马车中的龙三和夏行了个礼轻声道：“二位，不知姜夫人可有起色？天色不早，我们何时可以启程？”
龙三眼眸微闪，握着马氏的手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她动了胎气……”
“不过有我在，自然是可以放心启程的。”夏捏紧龙三的手腕，从容的接口，“黄老将军不用顾忌我们，准备启程赶路吧，倒是让你孙儿受累了，这马车……”
“不不不——姜夫人有孕在身又胎位不正，这种时候自然是要静心安胎，天禄天祥生在我黄家，不过是骑马而已，对他们也是个磨练。”黄滚连忙推说，对着龙三再度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如此，有劳胡大夫了，我等这就准备出发。”
夏静静点头，脸上似真的如医者一般温儒博爱，直到黄滚出了视线，这才恢复本性，勾起一记轻笑转头对龙三戏谑的道：“这老头还真是烦，根本就是来肖想真龙君的！”
龙三瞥他，决定无视他的言论，沉默的将自己的手抽回，伸手对小九温言道：“小九，上来吧。”
“主人~~~~~”小九甜甜一笑，得意洋洋的瞥了眼夏，拉着龙三的手上了马车，也不犹豫的直接往龙三和夏之间一钻，毫不掩饰其目的的将夏挤到了一边，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笑道，“主人，她怎么样了？”
龙三诧异的瞥了眼只是静默的夏，意外他没有反应的同时，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朝小九回道：“嘘……小点声。”
夏在一旁颇为兴味的笑了笑，看着小九的眼睛多了些戏谑，刚要嘲笑一番，却被龙三一个眼神制止。
龙三温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的肚子，眼神一柔。睡的这么熟却还是一手护着肚子，这个人，是真的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吧。
“她很好，孩子保住了……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龙三再次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声音轻柔的低声呢喃，“现在她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有事情了。”
“主人……”小九皱起脸，不甘心的摇了摇龙三的手臂，脸上孩子气的别扭道，“主人，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孩子？”
“嗯？什么？”龙三回神，有些奇怪他的提问，疑惑的开口。
“在潼关的时候小九就好想问，是不是人类都喜欢孩子？”小九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那个讨人厌的范任，每次说到小孩子就看起来好开心好开心哦，就不那么讨人厌了……”顿了下，小九专注的看着龙三。“主人，你想要个孩子吗？”
龙三愣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反应小九突然的提问，却听见一声异常欢悦的大笑在小九身后爆出，龙三额角微微抽动，斜了一眼不知收敛的夏，连安静都没力气说了，终于还是无力的揉了揉小九的头，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因为你一直都在看着她的肚子啊。”小九嘟着嘴，有些不甘心的再次摇了摇他，纠缠不休的问，“是不是啊，主人……”
龙三还没来的及回答，夏就收起大笑，嘴角微弯的看着小九，戏谑的插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替你家主人生一个？”
小九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粉色的嘴唇严肃的抿了抿，眼里的执着却不减半分：“主人……”
龙三摆摆手，连忙打断他：“小九，为什么这么问？我不喜欢小孩子的。”
“可是……”闻言，小九有些不相信的看向了龙三握着马氏的手，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喃喃，“可是主人……”
龙三不禁赧然，墨玉般的黑眸有些尴尬的看向了一边睁着眼看戏的夏。接过龙三递来的眼神，夏微微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是一张魅惑的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的得意。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轮微微转动，前方传出了黄滚的吆喝声：“真龙君，胡大夫，我们就要启程了，劳驾好好照顾姜夫人……”
龙三连忙回应，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就点了点头，侧头避开了小九湿润却火热的眼神。
马车由慢到快，渐渐的开始颠簸起来，马氏不安的皱着眉轻轻呻吟一声，更是扣紧了龙三的手，嘴里无意识的叨念着：“孩子……孩子……不，你不能这么做……”
龙三叹了声，轻轻拍了拍她握着自己的手，又抽出了小九握住的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紧紧捂着肚子的手，轻声安慰着。
一边，是小九有些醋意的眼睛和夏轻轻挑眉的诧异。
“你倒是对于这些，颇有心得。”夏勾着笑，分不清是讽是嘲的看着龙三，淡笑。“放心吧，不过是恶梦而已，有了我，她不会受一丁点的伤害。”
龙三没有理睬他，见马氏安静了些，这才转过头淡淡的开口：“孕妇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情绪波动，这样对胎儿不好，而且……你的法术，多少对她有些危害的。”
“可是你没有时间这么照顾她，西岐已经不远了，在孩子尚未成型之前，我们必须到达那里。”夏轻轻冷笑，警告般的看着龙三提醒道，“你要清楚，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就在没有机会了。”
龙三沉默的低头，抚着马氏肚子的手微微顿住，良久，才冷冷的叹气道：“我知道。”
孩子……
龙三望着马氏的不安的脸，表情染上了淡淡的冷漠。
他们救她的时候，马氏已经出现休克的症状，毕竟年纪大了，高龄产妇本身就是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昨夜又被刺激到动了胎气，孩子真的险些保不住……不，应该说，是已经保不住了。
孩子不过一个多月尚未成型，魂魄不全六神不具，若不是夏当时点了马氏的天灵，封住了她的气神，只怕连马氏连自己都性命堪忧。
可是即使这样，孩子基本是没有了的。
腰间的玉佩流过一丝温润的暖光，龙三却是轻轻的蹙眉，虽然这么做是自己的决定，但是他知道，这么做不全是为了救人。
可是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他始终是救了马氏，并且为她保住了孩子。
——即使那个孩子，已经不算是她的孩子了。
“你知道就好，只要她过了这一关，西岐不会是个威胁。”夏轻轻的笑着，看向有些恍惚失神的龙三，忽而有些讽刺的勾唇笑道，“还是，你现在为自己的那点虚伪的内疚，决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
龙三手上一顿，微微轻笑着回视夏，一字一句：“怎么，夏‘大夫’难道是担心自己难得救回来的人命，就这么断送了吗？”
夏眼眸魅惑一弯，举袖半掩着脸，似真似假的道：“有点呢……我难得救了一次人。”
龙三正要回他一记假笑，小九却是在一边两手一挡，将龙三与夏视线交汇的地方隔空遮住，气哼哼的道：“安静，病人要休息。”
龙三莞尔，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昆仑山，玉虚宫。
空荡荡的殿内，到处是金色的墙壁梁柱和升腾的紫烟，香烟渺渺，仙乐声声，梦幻般的圣洁中，只有一抹玄色突兀的出现在殿中，静立间带动了些许的气流，使得殿内一阵回荡。
“如何，可有起色？”元始天尊依旧如古刹鸣钟般深远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庄严，而神圣。
玄衣若夜，将玉虚宫蕴满金光的神圣排斥在外，长身玉立间，满身的疏离与冷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玄衣人冷淡的开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冷光如星，不断闪现。
元始天尊闭着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是声音，却染上了些许的无奈。
“我是你的师尊……”
“师尊又如何？”玄衣人不悦的瞥他，“我施在他身上的弥合术，若不是你解开，谅东海龙王也不可能轻易的发现他。”
元始天尊没有回答，只是听着他继续开口。
“我说过了，封神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你多管闲事更不需你插手阻拦。”说着，玄衣人有些揶揄的冷笑，“要是有那个闲工夫，你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只花孔雀。”
“我是你师尊。”元始天尊终于睁开眼，眼中却没有任何怒意，淡淡的道，“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这般臆想猜测与本尊。”
“我说过了，师尊又如何。”玄衣人琥珀色的眸子越发冷淡，声音也越发清冽。“这里的空气，确实不及凡界来的快活……你自己都管不好，又何必管我？”
“子申——”元始天尊有些厉言，“你可知，若不是他，我不会这般纵容与你……”
“那，真是要谢谢师叔了。”玄衣人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慢——”身后又声音阻止道：“你莫要忘了，上次受伤时为师说过什么，”
玄衣人身形一僵，不由止步。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的性子，是注定不能沾染上那种人——尤其，他还是你的克星。”
“作孽？这天地间，真的有能为之事么？如今天孽已成，若是真有什么天孽可为，那我倒是真的乐见其成。”玄衣人轻轻笑了笑，再次往殿外走去，“子申别无所求，只愿封神业成，修成正果。”
三千六百五十位正神的封神大业，一旦得道正身，举步天界……
玄衣人越过殿外，看着满天霞光迷漫仙鹤飞舞，不由得勾起唇角轻蔑一笑。
这些仙家正神，说什么众生疾苦，什么仙缘不分根，可是，却也是他们，说什么仙妖殊途……
“呵……你有时间，还是去看看那只花孔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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