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司马懿多问,这侍卫转身就出去了。
司马懿渐渐收起蓝光,下床,在房内转了一圈,这房间几乎没什么摆设,除了家具,其他的都是空的,一点也没有可以表明主人身份的东西。
是谁?
突然,脑中闪过昏睡过去前一刻,师儿和昭儿那狡猾的笑。难道是这两个孩子?司马懿愣了一下,两个孩子把他卖了?可是,自己的处境不像是很被动啊,刚才那侍卫还说,他的主人守了自己三天三夜呢,一般人会对一个绑来的人这么好吗?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是几个侍卫将浴桶抬了进来。这浴桶上镶着雕花的金边,却是他看不懂的图案。
“你们都下去吧,我习惯一个人沐浴。”司马懿赶走了房内所有人,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实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罢了,自己既然睡了三天,也该清洁一下。浴桶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蓝色长袍,供他沐浴后使用。蓝色的,这家主人还挺用心。
生怕沐浴期间有人进来,司马懿以最快的速度洗浴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
门外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大人,司马大人醒了些时候了。”
“唔。”得到一句听不清声音的回应。
司马懿定了定神,有什么好怕的,是人是鬼都要见一见才知道,理了理衣衫,司马懿大步朝门口走去。
刚伸手准备开门,门却从外被人打开。
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进司马懿的眼眸中,但是司马懿却没有眨眼。这是什么地方?眼前是奉孝,是素衣黑发的奉孝,他的面容那么清晰,不是记忆中那略有模糊的背影,那是奉孝温暖的笑。
司马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郭嘉的身后跟着三四个打扮一致的侍卫,都低着头。
“你……是人……是鬼?”司马懿不敢眨眼,不敢伸手,生怕这是梦,生怕他一动,奉孝就消失了。
郭嘉听了,笑着低头看了看地上斜长的影子道:“不出意外的话,是人。”
“那寒玉棺里的是谁?”司马懿几乎不会说话了,讷讷地低语,眼神都有些恍惚。
这是怎么回事?寒玉棺难道还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他亲眼看着奉孝的寒玉棺下葬,封土,不会有错的,可是眼前……
司马懿伸手抚上郭嘉的脸庞,这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郭奉孝!
“仲达……”看着司马懿迷茫的眼神,郭嘉一阵心疼,“这么多年苦了你,对不起。”伸手将司马懿拥进自己怀里,脸又埋进曾经最爱的仲达的长发,呼吸着属于仲达独有的馨香。
“你……为何骗我?”司马懿在郭嘉怀里一动不动,轻声问。
他不敢动,不敢伸手,他怕这是一场美好的梦,一动就醒。
一把抱起司马懿,郭嘉屏退了身后的侍卫,直直地走进房里,坐上床榻,道:“那寒玉棺你没打开吧?”
司马懿木然地摇头。
“那里面是个身形与我相似的人,我叫人给他易了容,躺在里面装作是我。”郭嘉轻轻抚摸司马懿柔顺的长发,缓缓道。
“那真正的你,到这里来了?”司马懿回过神,终于弄明白眼前的郭嘉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恩。这里是氐族神巫的府邸。我以前告诉过你,我父亲是氐族的神巫,恩?”郭嘉轻轻摇晃着司马懿,像是哄着一个孩子。
“你在军营里没有生病?”司马懿又问。
“那是故意的。”郭嘉叹了口气道,“氐族一直想让我回来,那些年因为你在许昌,我一直都没答应,能够摆脱曹操唯一的方法就是死。”
“那后来为何还是答应了?”司马懿继续追问。
“因为他们答应帮你。”郭嘉宠溺地蹭了蹭司马懿的鼻尖,却被司马懿推开。
“仲达……”郭嘉有些惊讶,司马懿推开他?
“你就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竟骗了我八年?郭嘉!你好狠的心!”司马懿生气地挣扎着离开郭嘉的怀抱,站在郭嘉对面,阴沉着脸。
“仲达……我也是没办法。”郭嘉叹了口气,凄凄哀哀地说:“我要是不死,你哪里来的动力杀曹操?你不杀曹操,到什么时候能成就霸业?你不夺得天下,怎么和我在一起嘛?”
“难道我们在许昌的时候不在一起?”咬着牙,司马懿都恨不得一拳打上去。“说!这么多年是不是你和师儿昭儿联系?你教他们做这个做那个?甚至曹叡不是曹氏骨血的事也是你教他们的?”司马懿彻底发飙,“他们每次说的计谋到底有多少是你想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啦,但是我是有给他们出过不少主意。他们说要是不给他们留下治国安邦的好计谋,就要向你拆穿我的事。这两兄弟精明得很,仲达,我也被压榨得很惨耶。”郭嘉委屈地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看看司马懿阴沉的脸,“这样的仲达好可怕哦。”可是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郭嘉你混蛋!”司马懿一把将郭嘉推倒在床上,扑上去恶狠狠地说:“你害得我八年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没有快乐,心中充满仇恨。你浪费我了整整八年!你何止是可恶?!简直是可恶!!”
“仲达,仲达,如果不是我暗中帮忙,你哪里能这么快登上王位?谁会告诉你曹叡不是曹氏骨血?谁帮你收买那么多大臣?谁替你顶罪……啊……仲达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能把我压在上面!”郭嘉在司马懿身下手舞足蹈地大叫:“不行……仲达……呀……我要在上面!我要在上面!”
“得罪朕的人是没有权利说话的!”司马懿趴在郭嘉身上得意地笑道。
郭嘉嘴角也上扬道:“哦?仲达昏睡三日,又处在氐族,怕是不知道洛阳的事了吧?师儿和昭儿在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同时就说你已经驾崩,现在的仲达已经是先帝了哦。”
司马懿一听,脸色铁青,这两个小兔崽子,竟敢这么玩弄老子!
“他们给我喝的芙蓉液,也是你给他们的?”司马懿的声音因为怒气而压低。
“没有,那酒是他们没事的时候去皇宫地窖里偷的。”郭嘉赶紧澄清道。
司马懿嘴角抽搐,“那为何他们喝了没事?”
“因为我给了他们一些迷药……仲达,其实我本来就不是真的要你做皇帝的。”被压在身下的郭嘉扯了扯司马懿的衣襟道:“我只是要你有至尊的地位,这样,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不用向别人低头。如今,虽然你不是当朝的皇帝,但是放眼天下,只要是司马家的人当朝,谁敢动你?你我只需挑个良辰吉日,即可逍遥自在去了。岂不美哉?”
司马懿沉默不语。
郭嘉从怀里拿出一只洗得有些旧的锦袋,递给司马懿道:“当日我出征,你把这锦袋给我,要我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如今我回来了,我可没有食言。”郭嘉笑道,“仲达,这八年你过得辛苦,我也日夜备受煎熬,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我的所有计谋都只为你。”
司马懿动容地接过锦袋,却瞬间被郭嘉反扑在下。
“仲达和师儿昭儿比自然是道高一筹,但是和嘉比,仲达还是乖乖听话吧。”郭嘉哈哈大笑。
“你卑鄙!”回过神来的司马懿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被压在下面的命运。
窗外阳光明媚,却比不过窗内的风光旖旎。
终于相聚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不管是谁欺骗了谁,不管过去八年他们各自经历了怎样的艰辛,他们此刻相拥而眠,喜极而泣,泪流成河。
“仲达,你可知,我已不仅仅喜欢你,我很爱你!”拥着累极睡去的司马懿,郭嘉的脸深深地埋在司马懿漂亮的颈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流过眼泪,此刻却濡湿了仲达的头发。
祁连山的山脉起起伏伏,那里是氐族迁徙最后的目的地。氐族的族长每旬一次到神巫大人的府邸聆听真谛,这一代的神巫克勤克俭,为民祈福,风调雨顺,是氐族人民的骄傲。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侍卫恭恭敬敬地对神巫说道。
“那就启程吧。”而立之年的神巫骑上了马。
神巫名为郭奕,是二十年前,上一代神巫郭嘉回到氐族的时候,在山林里遇到的野孩子。当时的神巫郭大人是闻名天下的先知,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在山林间奔跑嬉戏的孩子,带回家去做了继子,亲自教授他。
十年前,郭奕差不多到了及冠的年龄,也学有所成,郭嘉便带了自己的爱人定居在托来山的山腰处。
每月中旬,郭奕总是会抽出一天时间,从清晨出发,前往父亲住处看望。十二年前,父亲突然把自己领到一个漂亮的蓝眼睛男子面前,说这是自己的另一个父亲,从此,父亲的全部心思,就扑在这个蓝眼睛男子身上,鲜少管过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样,父亲的这份养育之恩,他终身难报。
他从跟着父亲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父亲培育自己只是为了氐族神巫有一个接班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身处高位,俊逸潇洒却不娶妻生子。父亲总是未语先笑,但那笑却总是飘渺悠远,让人捉摸不定,在他心里,父亲好像不在乎任何人,如同一个仙人,置身事外,笑看天下苍生。
后来,他能感觉到父亲心里有一个谁都替代不了的人,这个人汲取了父亲全部的爱,以致父亲对其他人都失去了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到底要怎样的绝代风华才配得上父亲。
见到这个蓝眸蓝发的男子和父亲并肩站在一起,没有语言,眉一皱,头一点,琴未响,便已知对方曲意。郭奕突然觉得,这高山流水般的登对,世间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了。
前几年,中原的皇帝和王爷突然亲临神巫府邸,说是来看望太上皇。郭奕一头雾水,太上皇不是早在登基之初就驾崩了么?那时,父亲大人早就已经不在族中,自己也不知道该找谁。后来,经过皇帝的描述,自己方才知道,原来父亲的爱人就是中原的太上皇。
几经周转,带着尊贵的中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