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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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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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第觉得只要重庆在清军的手中,就会使他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因此上次围攻重庆的时候,袁宗第好几次想强攻一下试试。虽然最后不得已退兵,但大败李国英的追兵后,四川境内清军和明军的实力对比已经改变了,拿下重庆不再是一件太难的事。没想到,清廷居然不惜代价地增援四川。

“不错,但请问袁将军,在重庆养活数万兵马的粮草,是重庆清军能够自己解决的吗?”邓名倒是比袁宗第轻松不少。现在的陕西早就不是秦汉时期的关中了,陕西的物力甚至无法养活甘陕的全部驻军,而需要外界的帮助。在四川没有因为战乱残破前,四川可以承担一部分甘陕所需,但现在西安只能依靠北京运输来的物资。

邓名对袁宗第指出,重庆几乎没有自己生产物资的能力,一切都要从西安运来;而西安的物资则来自北京;至于北京的物资则要从江南、甚至是湖广征集。

“很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北京从武昌要了一万石粮食,运回了北京五千石,然后转运西安,给李国英运去了两千石,然后李国英再一路送去重庆,等到了王明德手里时,只剩下一千石了。”

以前吴三桂南征的时候,清廷曾经不顾一切地强行突破三峡,通过长江从江陵向重庆运输物资,其间虽然损失惨重,但清廷依旧能够咬牙坚持下去。但现在洞庭湖、江西、南京的清军水师已经覆灭,而明军的长江水师实力则增强了十倍,更把夷陵、江陵都纳入了控制中,清廷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利用长江航运支援西部作战的可能。就是说,为了在重庆养活一万个士兵,湖广这里就要少养活十万兵力;清廷每在西边增加一万兵力,东边就要减少十万人。如此有什么不好?满清正在挥霍他们的财力和人力,重庆的压力越大,云贵、闽浙和江陵、襄阳明军的压力就会越小。

袁宗第觉得未必损耗会达到十分之九,不过他也承认邓名说得没错,清廷在重庆维持一支大军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在江陵对面维持同样规模军队的所需:“只是,重庆、保宁周围并非不能开垦军屯,一旦鞑子的军屯开发完成,就会对都府形成巨大的威胁。”

“哈哈,要是清廷打算建立一条保宁到重庆的防线,那我们真是求之不得。不过关宁防线殷鉴不远,我怕清廷不会真的这么蠢。”

如果成都的明军完全不加以干涉的话,眼睁睁看着李国英把嘉陵江两岸的土地都开发出来,那么四川的清军确实可以摆脱对江南物资的完全依赖,但邓名显然不会对此作壁上观。

邓名说道:“想要开发保宁、重庆周围的土地,李国英至少需要运来几十万民夫才成。还需要数以千计的耕牛,无数的口粮。若是他真的这么干,那么用来养兵的物资自然就少得很。我会在每年收获的时候去攻打他,替李国英收获他的粮食。如果李国英又想搞军屯,又不肯让我替他收获粮食的话,那他要防守的地方就太多了。现在他要守住的只是重庆、保宁、广元等几个据点而已,而那个时候他要守住几十、上百万亩的田地,需要的军队至少是现在的几倍规模吧?为了预警和保护屯丁,他要修多少碉堡、驿站、烽火台?需要的人力从哪里来?消耗的粮食呢?就是他能把军屯建立起来,能种得出这么多东西么?”

现在清廷要养活的不过是几万守军而已,单纯建立一些军屯也不需要太多的物资——当然,那样军屯到底是给谁种就不好说了——但如果想把整个军屯区守得密不透风,李国英需要十几万披甲、几十万屯丁,还有无数的筑城建堡修路的劳力,保宁、重庆一带就得养上几十万、甚至近百万军队。

“军屯没有几年见不到效果,在都府的骚扰下,就是十几年都未必能出效果,这期间都要靠北京调拨物资来养活。如果在这里养上几十万军队,那么贵州肯定要放弃了,两广恐怕也空虚得像不设防一样了。”邓名笑道,他估计清廷很快就会意识到决策失误,邓名甚至有点奇怪清廷为何会突然这么重视西南:“如果清廷想修一条保宁——重庆防线,建立一支保宁——重庆劲旅,我是很欢迎的,但恐怕清廷里面也有明白人,顶多一两年就会回过味来。等清廷自己放弃重庆之后,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

至于重庆眼下的威胁,邓名认为也在可容忍的范围内。重庆虽然重要,但重庆最大的作用是能够给清廷的水师提供一个驻扎地。能不能控制长江,归根结底不是重庆,而是水师。如果清廷的荆州、吴越水师逆流而上,开到重庆驻扎,那么明军在成都和万县之间的交通肯定会被切断。可是现在江陵、夷陵都在明军的手中,一条清军的船也别想从下游驶入夔门,更别说重庆了。北人善马、南人善舟,甘陕绿营造一些粮船运输辎重,或是借助地势阻止明军打进嘉陵江都没有问题。但让他们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师,把明军的长江水师打垮,他们还远没有这个本事。几年后,等明军侦察清楚嘉陵江的水文地理,说不定清军嘉陵江水师想借助地势阻挡明军都办不到了。

袁宗第不得不承认,如果从全国一盘棋的角度看,清军增兵重庆很难说清利弊,对四川明军的压力虽然大增,但对其他地方的明军则是利好消息。袁宗第又看了邓名一眼,知道这个年轻人对肩负更大的压力从来都没有过怨言:“或许几年之后,李国英从中尝到甜头后,就舍不得放弃重庆了。”

“是,我也这么想过。”如果清廷倾力修筑保宁——重庆防线,打造保宁——重庆劲旅的话,收益最大的当然是李国英这些地方的清军文武官员。邓名道:“不过袁将军应该对李国英也有所了解,虽然他肯定有私心,但并不是个被私心压倒,完全不顾大局的人,不然也不会把王明德等人的俘虏都用牛换回去了;我和李国英、赵良栋交战时,如果他们不是在危急关头互相信任、齐心协力,清军绝对没法那么容易脱身的。”

袁宗第也和李国英交手过多次,知道李国英的为人,虽然最后关头会逃走,但在彻底绝望前,李国英还是会全力以赴地坚持下去。袁宗第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赞同道:“他确实不是袁崇焕。”

“所以李国英恐怕不会拼命向北京讨要物资。如果他发现重庆有如鸡肋,军屯也难以建立起来后,他就会放弃重庆。”

“那李国英只有寄希望于北京了。”袁宗第说道。

“恐怕也指望不上。”邓名遗憾地摇摇头。顺治虽然口称崇祯为大哥,但顺治的性格和崇祯不同,要狡猾得多:“远的不说,就说北京对吴三桂、洪承畴的处置,就能看出北京并非不通权变。我不知道北京为什么突然对重庆有了兴趣,莫名其妙地投入很大的财力,等到北京意识到单单靠重庆无法困死我们,起码是得不偿失后,北京也会停止这种无益之举。”

说到这里,邓名突然感到思维有点模糊,好像{~文~}自己{~人~}的分{~书~}析有{~屋~}什么漏洞似的,他又仔细地回顾了一遍。没错,顺治的性格、手腕很难让人相信他会一条路走到黑,而重庆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估计有一、两年北京就能看得很清楚了。若是明军在江南、湖广闹出更大的动静的话,顺治或许就会更早反应过来,停止向重庆这个次要战场投入巨额的经费。

“我的分析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顶多一两年,顺治就会意识到错误,然后纠正错误。”邓名在心中把思路整理了一遍,模模糊糊地感觉好像其中有个巨大的漏洞,可以导致他的整个推论都不成立,但却抓不住这个隐隐约约不肯露出真面目的理由。

袁宗第也赞同邓名的分析,在他看来,顺治就是被邓名一通乱拳打得有点蒙,又气又恼,所以想一下子把邓名碾死。但等清廷从气急败坏中恢复过来后,肯定会恢复洪承畴过去的老政策,重新建立稳固的江防防线,切断明军进入、威胁江西、江南的通道。接下来就会重新走入比赛种田——积聚实力——夺取土地——继续种田的旧式争霸套路了。

袁宗第道:“照这么说,鞑子给提督留的时间不多啊,赶快多卖一些盐吧。”

邓名比袁宗第乐观得多,不过他也承认眼下是打开湖广市场的良机,于是不再多耽搁时间,船队继续向着下游开去。

船到了奉节的时候,邓名带着一队卫士一起登岸去拜见文安之。

邓名在成都做的事情越多,对来奉节拜见文安之就感到越畏惧。不过这次从奉节的门口经过,实在找不到借口不去登门求见。

“我在都府做的种种事情,估计文督师已经知道了,他多半憋了一肚子气,打算痛骂我一顿。”邓名一路上心中暗想:“文督师一向很注意帮我留面子,这次我带了这么多卫士来,他老人家肯定不好发作大骂我一顿。若是他要私下交谈,我就把这些卫士放在门外。一会儿通报的时候,我就说军务繁忙马上要走,文督师也就无法骂太久,让我的卫士在门外久等。我到时候给他个耳朵听着就是了。嗯,我嘴上连连称是,但就是不改,文督师又能拿我怎么办?反正他从来都不去都府。”

奉节的督师衙门里很快就走出来一个文安之的标营卫兵,让邓名带着他的卫士们一起进去。

忐忑不安地走进衙门后,邓名看到那个督师标营的卫士并没有把他往文安之的书房里带,而是领着他们往衙门的大堂去。见状邓名更是放心:“督师既然要在大堂见我,那当然就是勉励几句罢了,比我想像得还要好。”

进入大堂之后,邓名见到文安之高坐在正中,周围还有不少督师的幕僚,两侧也站着不少督师的标营卫兵,于是邓名心中更是泰然,知道在大庭广众之前,文安之无论如何也不会说重话的。

先是上前唱了个肥诺,然后邓名就把这顿时间的征战经过简要地报告了一遍。至于成都的改制,同秀才、如同秀才、权如同秀才等当然是只字不提,假装没有发生——邓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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