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雨孤鸿- 第6部分

要在那魔头的庇护下方能保住性命，要在他的威严下自己方能受到尊重，这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是何等的侮辱！可是，不管他们怎样看自己，即使现在只是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他也已不会在乎．

这三年来，他行事小心翼翼，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差错，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也找不着丝毫把柄，即使成了护法，教里的人对他依然不服，表面服从实则等待时机加害暗算，尤其其它三大护法，更恨不得除他而后快，每一天也是在刀锋之下挨过，每一步也像在悬崖边缘走着，步步为营，稍一不慎便会堕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他能感受到一对对不怀好意，巴不得把他生煎活剥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须审言慎行，更清楚必须好好掩饰自己，方能保住性命．

只有保住性命，他才能和加隆重遇，而这不知何日才会来临的重逢，便成了令他忍受这三年种种苦楚的唯一支持．

哈迪斯传他内功，确实一度激起了内心那股强大欲望．

“只要有力量，才能一统江湖，才能拥有你渴望得到的一切！”

“撒加，你身上就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你要苦苦压抑？为什么你不好好利用？只要点头，只要你把它释放出来，你就能得到一切！包括你最爱的加隆！”

“圣派算是什么？魔教又算是什么？哈迪斯已是强弩之末，史昂根本不足以跟他对抗，只要你好好吸纳他的功力收为己用，只要你能从他身上学到突破第五层的化骨大法，能号令武林的人，就是你！”

这几年来，那充满欲望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撕裂着他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令他几近崩溃．

不．．．我不要一统江湖！更不要这种力量！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难道哈迪斯的话是真的？那股野心，那份霸气，原来早已种在自己心中，只是他一直被他死死压抑，而哈迪斯给他的鲜血与内功，只是逼发他这潜在力量的催化剂？

不！他身为圣派弟子，怎可有这种欺师灭祖的非分之想？

可是，他却确确实实感到，那股不能自制的力量，竟不断与日俱增！

他不知道，那是哈迪斯十年的内功修为，可他却清楚感到那份气劲走遍全身的同时，自己的力量已非昔日所能及．

虽然得到四成化骨大法功力，可他却一直坚持不想运用，在他心中，这始终是门邪恶阴险武功，但是，不管意志怎样坚定，如哈迪斯所说，一切已不在于他控制之中．

每当危急之时，那股力量便会自动爆发，待他惊醒过来后，眼前的敌人已成了没有骨头的尸体．

当第一次以化骨大法杀人后，他呆呆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像是着了魔一样．

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失去了自我已彻底堕落魔道的自己，恨透了打着正派名号却以魔功杀人的自己！

合上了眼睛，微微苦笑，他运起了化骨大法，手已置于自己头盖骨上，只要催逼功力，他便可得到解脱，不用再承受日夜与自己争持的煎熬．

可是，在那生死一线间，他！他却出现了！

“加隆，我们要勤加练功，将来为父母报仇！”

“哥！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稚嫩的童声，宣告了铁一般的誓言．

加隆．．．不．．．他不可以死，他不可以拋下加隆！

手缓缓放了下来，本已坚定的死志顿时崩溃．

不！他撒加不是个畏首畏尾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也要生存下去，为了他和加隆的誓言，他一定要生存下去！

连死亡也不怕，连哈迪斯也不怕，还有什么足可为惧？

他要勇敢一点，他要坚强起来，他要战胜自己！

哈迪斯要传他武功，要借此逼发他的野心控制他的心志，望他助他统领魔教，他偏不会让他如愿！

与其逃避，与其挣扎，与其伺机偷偷离开，倒不如利用他授予的功力，创出另一片天地！

身为魔教一介护法，权力虽然不少，但要改变大势，实在力有不及，唯有夺得教主之位，方可达到他心里所愿．

那虽看似是个天真想法，但也绝非不可能，如今圣派魔教平分秋色，谁也不能铲除对方，假若自己能得到教主之位控制魔教，或许可改变现状，从中瓦解魔教势力，甚至可带领一些邪魔外道归顺正派．

哈迪斯为人狂傲，不顾属下感受，在教中并不得人心，可全因他掌握权力，以武慑人，人人依然对他唯命是从，撒加心想自己的处境与哈迪斯无异，虽现在处于孤立，但只要一天大权在握，又何愁众人不从？

既然他已接受了他的魔功，既然一切已无法挽回，既然他给了他这份力量，引发了他一直埋藏心里的雄心壮志，何不把它用于正途之上？

他的心没有邪念！纵使身陷魔教学了魔功，他的心意还是始终如一没有改变，就算此举对师父大逆不道，哪管从此负上奸邪烙印，即使正道不再容他，他也无愧于天地！

所以这三年来，他跟魔教里其它人一样，也都心谋远虑．

在哈迪斯的赏识下，他登上了护法之位，可他却不能服众．

表面上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众人都不屑，认为撒加全扙与教主的特殊关系方可争得如此显赫之位．

“哼！他到底有何本事？就只会凭着身体勾引教主！”

“若不是使了那下贱的法子，凭他这种功夫，怎可与三大护法平起平坐？”

．．．

那些冷言冷语百般羞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凌迟内心，但他却一一咬牙忍受过来，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处于这种境地，为了他未酬之志，只能忍辱负重．

为了得到哈迪斯信任，也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没有令哈迪斯失望，他所委以的种种命令，不管怎样艰巨，他都能一一办妥，甚至不惜冒险自动请缨完成一些极为危险的任务．

果然，他超卓的办事能力，渐渐征服了哈迪斯的心，亦堵住了那些尽是污言的口．

既然已投身魔教，与正派中人冲突自然在所难免，随着武功增进；体内那股力量慢慢能受控制收放自如；　虽逼于无奈出手；　但亦只会尽量将之重伤，或是不着痕迹让其逃走．

为了埋藏身份，也为了掩饰情感，他只以面具示人，在江湖之上，众人虽知魔教有一带面具，身为护法之一的利害人物，却无从得知其姓名来历．

他的招式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底子更是古怪莫测，令人摸不着路数，加上人们盛传他也会化骨大法，且是哈迪斯的爱徒，更令人闻风丧胆．

屡立战功，撒加在教中地位也因而提高，哈迪斯对他更为器重，可他深知他并未能全心信任自己．

而他所要做的，除了要争取其信任以外，亦要暗自提升功力．

这几年来，虽不获哈迪斯亲自传授其毕生武学，但经过多次观察，竟让撒加得到了意外收获──圣派圣辰剑法中失落已久的“星云陨坠”．

哈迪斯自叛派自立门户以后，对圣派功夫一直不屑不顾，可是如他所说，圣派的武功是个不会磨灭的烙印，要完全废尽根本绝无可能，即使哈迪斯不喜使用，平时运功时也难免有其影子，魔教其它教众或许不知，可同是出身圣派的撒加却能一眼看穿．

多次细察秋毫，撒加渐渐发现，他的功夫中，竟隐含类似星河剑法的招数，然而却不是史昂相授的“星罗棋布”，哈迪斯力量雄浑，出剑凶猛，若无猜测错误，此定必是星河剑法中以内力见称的“星云陨坠”．哈迪斯虽然从不传授心法招式，可武学天份聪慧的撒加还是能看得一二，反复细看后自有一番领悟，他亦发觉这正好与角度刁钻却欠缺力度的“星罗棋布”互补长短．

撒加除观察星河剑法外，亦对魔教中各种招式份外留意，他并无意学那些阴毒武功，然而知己知彼，这对日后他夺取大权亦有帮助．

虽然所学甚多，撒加却深藏不露，若非情势所逼，绝不会使出真功夫．

哈迪斯欲传他教主之位已是众所周知，然而未能证实他的忠诚之前，绝不会轻信于他，今天哈迪斯突然召见，撒加亦隐约猜到其用意．

“属下参见教主．”恭敬的跪下行礼，声音如寒冰一般，脸上也目无表情．

“撒加，相信你也得知，最近圣派已蠢蠢欲动，想一举歼灭我教，我教一些分坛已被突袭，一些同道亦惨遭灭派伤亡惨重，我冥教为魔道之首，又岂能被区区圣派所欺？”

“教主的意思是，让我去迎战圣派？”

“不错．”哈迪斯隐含深意一笑．“而且，还要去取史昂和童虎的人头！”

八

手中的剑寒光刺骨，撒加的心却比之更冷．

“要取史昂和童虎的人头！”哈迪斯的声音不断缠绕耳边．

他一直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要面对的始终逃避不过．

即使身在魔教多年，尽管鲜血已受哈迪斯的魔功污染，他却从没想过就此投身魔教为它卖力，多年的忍辱负重，除了为期望与加隆重遇外，无非只为暗中tui翻哈迪斯助师父铲除魔教，怎料在时机尚未成熟，他还羽翼未成之时，便要逼于与师父与昔日师弟为敌，更甚的，是可能与加隆兵戎相见．

哈迪斯不是傻子，他当然未能完全信任自己，即使今次委以大任，也派了拉达同往，表面是让两大护法一起出击，能互相照应增加胜算，可实际是怕自己背叛派人监视，哈迪斯此举，一可借自己力量消灭圣派，二可给自己机会建功，以利他日授以教主之位，更重要的，是试验自己的忠诚．他已多次向自己暗示有意传位，以他的武学天份与机遇，自然是最适合人选，然而始终缺乏声望，以他的出身，会否忠于冥教实在引人质疑．撒加深知这次是个难得良机关键台阶，若能证明自己忠心，登上教主之位指日可待，若被他揭穿自己叛逆之心，虽然他爱着自己未必忍心亲自下手，教里众人也定能抓着把柄把他碎尸万段．

这三年来，不管受了什么苦楚屈辱，都咬紧牙关把血与泪强吞，为的无非等待这一良机，如今又岂可枉费所做一切白白错过？

要怎样才既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