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龙崎的话，顿时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说，龙崎的确是没有隐瞒任何事，这是一种连当局者都无法看清楚的情愫，又怎么可能完整的叙述出来呢。
他沉默半响才开口说道：
“龙崎，你变了……”
“以前那个我所认识的龙崎，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哦呀？您以前认识的是什么样子的呢？龙崎就是龙崎，他已经死了。”
“这里只有龙崎莲二。您难道不喜欢主上赐予在下的名字吗？”
死了……
已经死了吗？
那个龙崎，已经死了。
是啊，死了。那个曾经如同韧草一样的少年，早就死去了。其实何止是他呢，连自己不也已经死了吗？
深渊里，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人。
这里只有一群不老不死的行尸走肉而已。
人类的七情六欲，对堕落产生的快感，就是他们的精神食粮。他们必须不断的汲取人类的情感才能存在。
所以，为了存在，而去对人类进行诱惑，诱使人类堕落，从而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你一定要这样说吗？你明明知道我跟那些人不一样的。”听着龙崎那样轻贱的口吻，不由得心生不悦。
“您是主上的轮回司，而在下只是区区一名深渊统计司，尊卑有别，这样称呼您，本就是应该的。”
“您现在可以说明，主上请您传递给在下的告诫了吗？”
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自己一直东拉西扯了半天就是为了让他放弃佐伯克哉。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龙崎，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对你自己。
“主上要我告诉你，那剜心之痛是赐予你的赏赐，望你神志清醒的去接纳，否则，害到的可是佐伯克哉。”
“这是自然，在下定当将主上的话牢记于心。”
“龙崎，你知道主上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主上需要在下以能力之所及尽力愉悦主上，在下必定是会办到的。”
“你真的懂？！”他终于遏制不住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死死的紧抓着他，然后激动地说道：
“你以为主上要我取你的剜心碎片做什么！龙崎，你知不知道主上要我做的是什么！他要我从这一刻负责监督你，只要在刑责中你不支昏倒，就会遗落一片心之碎片，而我要做的，就是将心之碎片从你的身体里取出来，然后……”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那样的责罚实在是太过残忍。
“然后什么？”龙崎相较他之下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然后……将心之碎片随机种在等待轮回的亡灵身上。然而这些人，日后将一一出现于佐伯克哉的生命之中。”
他并没有十分明白的说清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龙崎已经懂了。
“这些人是阻力对吗？”
“所以龙崎……放弃吧。你放弃吧！这样你根本没有机会的。”
“我不要。”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他，龙崎用力甩开他箍着自己肩膀的双手。
其实，龙崎莲二已经准备离开。
“……这样，值得吗……？”
良久，他对着龙崎即将离开的背影低声问道。
“嗯。值得的。”
得到的，是龙崎十分肯定又十分有信心的答案。
“既然主上要您监视我，那么能请您在我倒下的第一刻接住我好吗？在下可不希望摔得毫无形象。”
几乎是嘲弄一样的口吻，他说的像是个笑话，根本不是痛苦的责罚。
☆、恍若隔年
此后又过去多少年了……
从那日自己留下了第一片心之碎片开始……
每日疯狂席卷的剜心之痛本就已经让自己痛苦的难以附加了，除了要依旧完成身为统计司的职务以外，他几乎将仅剩下的全部魔力都用在了，当痛苦来袭之时仍要保持意识上。
阿修罗不就是要这样折磨自己吗，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这是已经在预料之中的痛苦。
但却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可是只要自己一天还是这深渊的统计司，就可以拥有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
心脏就算跌碎，就算失去了心脏，依旧可以存活。
因此，这真的只是很痛而已。只是痛，很痛，但不会死。
痛一痛是不会死掉的，龙崎莲二还没找到佐伯克哉呢，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说这话的时候，是第几次被轮回司扛走呢。
恩，大概是第三次吧……
这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的找寻着佐伯的转世，但是却一直杳无音讯。
他帮了自己不少，龙崎心里是清楚的。
但是就连轮回司都无法找到佐伯的消息，以自己这样拖着半条命的状态，就更加费力了。
佐伯离开后的当天，第一次陷入昏迷。
之后从他的口中的得知，昏迷的代价后，就尽力的撑着，断断续续在第十一个年头时再次昏厥，醒过来的时候他就站在床边，仍然是一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样子。
有时候真想冲他大吼一句，被剜心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那张脸是摆给谁看呢！但是又觉得还是不要打破他伪装忧郁的假象，也就默默的继续睡自己的了。
深渊里的他者都已经跟龙崎形同陌路了一般。没有谁会在意龙崎会在哪里痛得直不起腰来，甚至倒下。
除了他，会在第一刻出现在龙崎身边。
龙崎每次昏倒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会是他。
“距离上次昏厥又过了多久了？……”
“……嗯，有七年了。”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份内的工作刚刚做完，龙崎莲二又溜达到轮回殿这边。
看他抬起头仍是一脸毫无头绪的状况，不由得抱怨道：“你这轮回司当得真不靠谱，有名无实的。让你找个人都找不到。”
天大的冤枉！
谁知道阿修罗一脚把佐伯踹去了哪里，说不定掉进了畜生道也是有可能的。
默默的听着龙崎的骂声心里各种别扭。
“没消息的话，那我先走了。”龙崎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手被一把抓住：“你最近脸色又不是很好，小心着点。”
挥开他的手，无所谓的点点头：“是吧，月底了，我那边比较忙。没事的。”
已经十八年了……
关于佐伯克哉转世的消息几乎是为零，连身为轮回司的他都找不到，自己……更加不可能找得到。
放弃吧。
突然脑海中闯进第一天他说的话。
要放弃吗？
要不要放弃……
这条路很辛苦，似乎连一点曙光都看不到。
就这样在这种挣扎中过了几天，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挣扎沉浮，最终觉得，还是不想放弃的……
觉得自己还可以……还能撑得住。
所以……
不想放弃。
即便是现在仍旧没有佐伯的消息。
但还是相信着会找到的。总会找到的。
“唔……”
头昏昏沉沉的，这里是……
“你醒了？”
是熟悉的声音。
“我……又昏倒了吗？”
“你既然知道，下次撑不住了就赶快滚过来，不要让我从统计处大老远给你扛回轮回殿来，你当我没事做是不是！”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用怒不可遏的语气。
龙崎莲二认命的被他骂着，也没力气还嘴。
“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七年都咬过来了，怎么这一次就不行！整天逞强个鬼啊！又要帮你找佐伯克哉又要监督着你有没有保持清醒，还要在你昏倒的时候第一个接住你，你是甘心要把我累死了就对了！”
“……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吵……骂我…骂的就不会累吗……”
龙崎莲二躺在床上也不开看他，闭着眼慢慢的说着。
他突然停止了抱怨，扔下一句：“你要知道，你这样子就算找到了佐伯克哉，你也没有能力出现在他面前的。”
“……你不也还没找到吗，我总会调整好的。”
“那你就快快调整吧。”
“……什、什么意思……”龙崎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明显脑子已经清楚了。
“你说呢？”
“你……找到了？”
“所以，你快点从床上爬起来，去见他吧。”
此时此刻龙崎莲二的心里全部……全部都是冲动，想见他，想马上见到他。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能有力气爬起来，一定马上去见他。
☆、如斯田地
“这就是你说的你找到了……？”龙崎莲二几乎是强忍着颤抖的双肩，低声问道。
“嗯。找了十八年了吧…还……”
“你这个混蛋！”
龙崎转过身一把将轮回司的脖子掐住，玩命的摇晃着：“他这个样子！你告诉我干嘛！”
“……咳咳咳……咳咳！”被龙崎突然而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
“呼……”将手松开，看着他弯腰在那边抚神，又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半天，轮回司猛地抬起头，双眼蓄满了泪，十分委屈的冲龙崎莲二吼回来：“你只是要我找到，又没说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别冤枉好人，现在你还能找到谁肯帮你嘛！”
好大声的委屈。
说着，手指了指一旁婴儿房里的其中一个温箱。
一个连眼睛还没睁开的小粉娃睡的正香。
龙崎顺着他的指的位置，慢慢转过身去。
十八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佐伯却变得那么小。
看上去睡的很香，然后很脆弱。
在温箱里，仿佛外界的一点点的污染，就能伤害到他。
“明明过了十八年了不是吗？为什么……他……”
“我想应该是他跌错了轮回道的原因吧。”
耳边立刻传来解惑一样的答案，说得十分肯定。
龙崎莲二愣愣的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