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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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出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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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几天后,雷振问杨简,如果去告医院能不能告赢?杨简说,医院不肯医治白梅导致白梅死亡不能算医疗事故。如果状告医院,找不到罪名定医院的罪。但医院在道义上应提供应急救护措施。
  你现在的状态……而且也没有能力和钱去告医院。杨简不想泼冷水,可他还是说了实话。
  雷振说,难道白梅就这么死了?
  杨简想到一种自古以来民众不得已才采取的方式,也许能逼得医院赔上一笔钱。他说,你叫上十几个人,我们一起去医院抗议,把事情闹大,医院顾及颜面息事宁人会赔点钱的。
  雷振问,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杨简答,我想不出来了。
  好,就这么办。
  那天天气不错,天空湛蓝湛蓝。十几个人坐上手扶拖拉机一路轰鸣开到医院。临走前,姑妈问,要不要带上扁担竹篙棍子去示威。雷振说,拿着,先放车上。
  杨简和雷振先与医院交涉,换来一句医院“你要告就告啊”。亲戚们操起棍子堵在医院大门口。随后引来了很多围观的群众,有人还叫了县里的电视台。
  大闹一场后,医院同意赔偿八千块钱。
  八千块钱显然抵不上白梅的命。可是,到了这份上,雷振只能妥协。有钱赔总比一分钱没有要好。八千块钱是他一年多的工资……苦干个几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攒够八千块。
  雷振说,简子,好兄弟,多亏你帮忙。杨简笑道,雷振,你一定要好好的。雷振也笑:我怎么不好呢,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雷振所说的都过去了。他待在家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白天睡得昏天黑地,晚上就去镇上的麻将馆里打牌。
  儿子,白梅走了,可咱们还有日子要过啊,你这算怎么回事儿。雷振妈不敢大声和雷振说话,怕刺激他。丧偶之痛哪能一下子就调节过来,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杨简离开学没剩多少日子。他知道雷振的状态,消极避世除了睡觉玩乐啥事儿也不干。杨简在镇上的一间麻将馆找到雷振时,雷振正全身贯注对付着手中的牌,没有留意到杨简站在门口看了他半个小时。
  雷振,你有什么资格如此不负责任?杨简盯着雷振满是胡茬的脸,心痛得不行。雷振,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是简子啊,牌局没结束呢,有事儿明天说。
  你出来!
  明天再说。雷振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牌桌的意思。
  杨简火了。他揪住雷振,狠狠给了他一拳。雷振摔到地上,鼻血喷涌而出,牌洒了一地。
  杨简,你疯了啊。雷振起来,没站稳又倒了下去。
  杨简心痛,语气放柔了些。他说,雷振,你出来,我有话要说。然后,他走上前扶住了雷振,雷振任他搀着离开了麻将馆。
  天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出了麻将馆,走上堤坝。杨简凭感觉移动脚步,手没有放开雷振的胳膊。雷振很不舒服,鼻子隐隐作痛。这会儿又看不清路,要是没走好,肯定会掉进湖里。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犯得着特地跑到麻将馆去揍我一拳么?
  杨简一听这话,脾气又上来了。你他妈究竟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打打牌而已。
  每天都去,叫“没怎么”?工地上的活儿你不干了是吧?
  我……黑暗中雷振的声音显得疲累:我不知道我干活儿有什么意义,以前想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现在老婆孩子都没了。我挣钱干嘛啊?
  你没爹没娘了??
  雷振没说话,两人无声的走着。
  你还有我。杨简忽然说道。
  好兄弟,你一样要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你会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能一辈子陪着我吗?
  只要你愿意,我能不结婚,能一辈子陪着你。
  嘿嘿,玩笑不要开大了,你这么诚恳的样子,我会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雷振在黑暗中看不见杨简的表情,他不懂杨简为什么这个时候跟他说玩笑话。因为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开玩笑。
  杨简送雷振回家,说,今天咱哥俩儿聊聊天好么?雷振说,好,咱们一起睡。和衣躺下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提到白梅雷振总是用“我老婆”来称呼她,好像她并没有去世只是回了一趟娘家而已。杨简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雷振迷迷糊糊说“没有”然后睡了过去。没隔几分钟他又忽然清醒了似的说,简子,明天我们去游泳吧,游到湖心小岛上去。
  杨简当他是梦呓,因为雷振说完这话转过身子,随即微微的鼾声传出。
  灯早就关上了,窗外没有月光。杨简让自己更加靠近雷振,他倾过身子,轻轻地吻上雷振的侧脸。脸上的胡茬有些扎人,杨简靠近雷振时嗅到一丝烟草的味道,正如当年狗尾巴丛里的那一抹烟味。残留在嘴边的也深深烙进了记忆中。
  雷振睡得安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不舒服了就用手挠了挠。然后叫了一声“简子”。那声“简子”含糊不清,但杨简至少可以肯定它不是“白梅”或者“老婆”。
  是梦呓么?你的梦中出现了我么?杨简躺下,听着雷振的呼吸,迟迟不能入睡。
  第二天雷振起得很早。他叫醒杨简,说,昨天感觉有人亲我,不会是你吧?杨简脸红了:我又不是神经病。雷振摸摸自己的胡子,说:可能是我老婆在梦里亲我,昨晚上梦见你和我老婆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玩得好开心。杨简不再吱声。他不愿意雷振将自己和白梅摆在同等的位置。
  杨简准备离开雷振家时,雷振说,别忘了啊,等会儿一起去游泳。
  原来昨天晚上说了什么雷振都记得,杨简忽然觉得,雷振说“有人亲我,不会是你吧?”会不会只是想从杨简的口中得到否认的答案才心安。毕竟,他不是神经病,他也不希望杨简是。

  第 23 章

  杨简刚吃完午饭就看见雷振穿着一条裤衩往他家走来。雷振进门说,简子,今天咱去游泳,明天我就城里去干活儿。杨简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橱,擦了擦手,说,刚吃完饭马上运动不好,还是先歇会儿。好嘞。雷振应着,拿起小凳子放到堂屋的门边,他靠门坐下,背抵着门板。
  雷振闭上眼睛,风从门外吹进来,舒服得让他有点想睡觉。
  杨简忙活完从厨房出来,看见杨简坐在小凳上睡了过去。雷振,真有这么累么?杨简把后门打开,让风吹得更加流畅。不想叫醒雷振,杨简干脆也拿凳子在雷振身边坐下了。
  好好看看雷振吧,能这么安静看他睡脸的机会真不多。杨简想,今天之后又是分别,兄弟俩能这么坐着的机会还能有多少?
  雷振的嘴唇微微张开,杨简能看见他的牙齿。戴了牙套后,雷振的牙齿已经齐整了,刚取牙套那会儿,杨简还有些不适应,一口难看的牙齿真那么神奇一颗颗全都移了位置。牙齿变漂亮,让雷振看起来帅气不少。雷振的毛发偏多,眉毛特别浓。皮肤晒得黝黑,鼻子不算太高,但看起来很舒服。
  其实很想摸摸那张脸的。杨简苦笑。
  雷振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在盯着自己看的杨简:简子,呃,我怎么睡着了?
  哦,我正准备叫醒你呢,歇够了,咱去吧。
  太阳有些灼人。两人走上堤坝,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心小岛若隐若现。雷振说,很早以前就想去岛上看看,没想到到今天才这么正式地看上它一眼。
  小时候在湖里和雷振玩耍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杨简叹息道,雷振,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儿?
  雷振纵身跳进了湖中,没听到杨简说的话。
  杨简笑,觉得眼前的雷振和小时候的雷振重合了,那个跳入水中的姿势一点儿没变。
  杨简不知道游到小岛上要多久,他只是想陪着雷振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梦想”。游泳是学会便终生不会忘的技能,而这项技能是因为雷振才掌握的。
  雷振一直游在杨简的前面。他很有节奏,不急不缓。杨简触碰到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觉得十分舒适,但跟着雷振游了二十分钟后舒适感消失了。他的体力远没有雷振好。可是,他不愿放弃。为了一个雷振不经意提过的期许,因为雷振曾经说,简子,我们要一起游过去。
  游了也许有一个小时,杨简不知道时间,他只是粗略的估计。他觉得这个小时里的每分每秒都能让人窒息。当他脚尖触到了湖底的泥,他想,终于要和雷振一起踏上这片“神圣的土地”,他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小岛上长满水杉,榕树,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树。小岛上有很多鸟儿,它们完全没有受到这两个外来者的影响,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雷振累了。他靠在杨简的肩上,杨简靠着树。杨简半步路都不想走,他现在只想睡觉。但他还是问了句,雷振,我们要不要探探险?当然,雷振答得有气无力,不过,得先让我缓缓。
  这一缓不知道缓了多久,杨简睡醒了看见雷振流着口水,口水掉到自己膀子上,粘湿粘湿的。
  歇好了么?杨简耸耸肩问。雷振醒来发现自己的不雅睡相,不好意思笑了。
  树下一阵凉爽,雷振坐在枯叶上不想站起来。杨简说,体力恢复了去岛上其他地方看看,好不容易上来总不好就这么坐着吧。雷振还是没动。杨简只得又坐下,俩人靠着,却不说话。
  杨简不知道雷振在想什么。就像这时候的雷振,雷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简子。
  嗯?
  你转过来。
  怎么了?
  杨简脑中的疑问号变成了惊叹号。
  雷振捧过杨简的脸,吻了上去。温热的嘴唇触碰到一起后,杨简才回过神,雷振在吻他!
  杨简脸红了。他很想问一句,雷振,你知道亲吻代表的含义么?雷振却先他一步说,当年在狗尾巴丛里的亲吻,就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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